第154章 異象

  日出月落,

  光陰奔流不息。

  轉眼便到了八月時節,一個註定不會平靜的時節。

  午後,綠竹林中。

  往日裡叮叮不停的敲擊聲已經消失不見,只有劍爐中的青白火焰仍在劇烈地燃燒著。

  野村上空,

  昏暗,壓抑,陰沉,漫天的烏雲不停地凝聚著,翻湧著,仿佛下一刻便有漫天的雷霆轟然降落,有種讓人窒息的壓抑之感。

  「天降異象,神兵出世,這是哪個狗日的散播出去的消息?」

  張瘸子清完爐底的碳灰後,倚著鐵鏟看了眼天上的黑雲,嘴中忍不住罵罵咧咧了起來。

  眼前的烏雲天,已經持續了七天時間。

  加之村民都在傳揚他一把兵器打了將近半年還未出爐,村子上空驚現異象,將有神兵出世,有緣者得之。

  漸漸地,一波接著一波的江湖人開始湧進了村里,時不時地過來騷擾。

  隨著襄陽盛會越來越近,不少江湖大派都在往襄陽匯集。

  有的人已經趕至襄陽,趕至之人不管是湊熱鬧的,還是準備爭奪的,在聽到消息後全都一蜂窩地涌了過來。

  至於尚未抵達襄陽的人,大都也在半路直接改了道。

  「牛小子要不招呼點人手過來?」張瘸子看著牛頂天,雖然眼中難掩憂色,卻又忍不住咧嘴笑道:「它們可是收了你快兩個月的血,要是最後讓外人搶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此時的牛頂天,正雙目緊閉,盤坐劍爐一旁,繼續嘗試著與爐中的刀劍進行溝通。

  這種看似荒謬的做法,在他第二次澆注鮮血之後,便堅持不懈地進行了下來。

  但結果令他遺憾,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刀劍也即將出爐,仍是沒有發覺刀劍的一絲波動,甚至顫動。

  有時,他甚至都想問問自己腦子呢?要相信科學!

  但是科學卻解釋不了他的這身功力,於是,每次放完血後,他只能用科學盡頭儘是玄學這種說法來安慰自己。

  如此一個多月下來,在勞心耗血的狀態下,牛頂天的臉色已經有種異樣的蒼白。

  任他武功再高,哪怕有過靈泉水的滋補,經過連續一個多月每天放出一碗血後,這副身體也難免有些吃不消。

  聽了張瘸子的話,牛頂天沉默片刻,眼也不睜地淡淡道:「張先生不必再攔著,要是還有不識相的儘管放進來,剛好可以給這對刀劍再補補。」

  對於找死之人,他牛頂天向來不會去慣著。

  先前幾個闖進來的小嘍囉,若不是被張瘸子給轟了出去,以身飼劍那種事情他也是可以做得出來的。

  聽了牛頂天這話,張瘸子不禁笑了笑,隨後正色道:「你有把握能夠擋住就好,往後的利害人物我可招架不住。」

  「不過在刀劍最後出爐的時候,傳說也是最容易凝出靈氣的時候,到那時,劍爐附近最好還是不要叫外人過來打擾。」

  「有機會生出靈氣就好,」牛頂天聽後,緩緩睜開了雙眼,凝視著天空的滾滾烏雲,緩緩道:

  「我最關心的是,這天上的是否真是異象,如果真是血煉刀劍引起的,哪怕是皇帝老子來了也近不了這劍爐半步!」

  對於外界關於神兵出世的傳言,他的心裡有些明白,其中少不了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不然單靠幾個村里碎嘴的,可不會在短時間內傳成這種程度。

  當初不管是出城,還是進村,他都是光明正大地扛著鐵劍,沒有任何遮掩,若是被有心人發現加以利用,也有可能。

  但這些牛頂天並不在意,如今他在意的只有一點,就是倚天劍和屠龍刀能不能在出爐之時直接生靈。

  若真能給他帶來驚喜,到那時即使是趙宋官家擋在面前,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給上一刀。

  張瘸子聽罷,仰頭望天之後,眼中有些遲疑,沉吟著道:「《越絕書》中倒是有記載,純鈞劍由祖師歐冶子鍛造,鑄劍之時有天地異象,至於其他神劍,卻是不曾聽說過。」

  「如今天上的是不是異象,只有到了刀劍出爐之時才能知曉,天降異象一定少不了漫天的雷霆落下。」

  說到最後,張瘸子有些沉默,但是想到可能出現的驚喜時,他的心裡也不禁有些激動。

  「轟隆隆——!」

  就在此刻,仿佛應了張瘸子心中所想,憋了七天的烏雲之中,終於還是響起了一陣悶雷。

  但是雷聲飄過,又再次陷入沉寂,似乎一切從未來過。

  野村,

  此時已算不上野村。

  最近幾日忽然湧現的大批江湖人士,讓這個山腳村落漸漸變得擁擠,熱鬧,甚至還有一絲繁華。

  「大師傅,我們不先去襄陽見七師傅和牛師叔嗎?」

  村頭的林間小道上,又是一批持刀拿劍的江湖人正向著村里挺進著,其中的一位黝黑少年忍不住問向了身旁的瞎眼師傅。

  見大哥的臉色漸漸陰沉,朱聰鐵扇一展,連忙搶過話題,笑道:「天生異象,神兵降世,有緣者得之。」

  「靖兒如今不小了,剛好還缺一把趁手的兵器,反正距離襄陽盛會還有幾日,咱們不如先過來碰碰運氣。」

  這話一說出,頓時引起了周圍人一陣陣的附和:

  「朱大俠說的沒錯,神兵出世自然是見者有份,有緣者居之!」

  「有道理,不過聽說丐幫全真也來了,柯大俠最是俠肝義膽,咱們不妨抱成一團推舉柯大俠為首如何?」

  「對對對,萬一丐幫全真恃強凌弱、不講武德,咱們也好有個照應,等拿到神兵咱們再另行分配便是。」

  噠~噠~噠~

  就在這時,眾人的身後傳來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

  緊接著,就見十餘騎的人馬揚起漫天的塵土,轉眼之間便奔到了人群面前。

  為首之人是個少年,雖然長得異常俊秀,一身響馬裝扮卻極為粗獷豪放,眼中更是難掩桀驁。

  少年勒住韁繩,持著馬鞭指著馬下眾人,眼神睥睨道:「我牛師叔還缺一把趁手的兵器!這裡的神兵我臥牛寨預定了!」

  「剛才哪個說也缺兵器的?趁早的滾出來跟本寨主比劃比劃!」

  臥牛寨?

  眾人心中紛紛一凜,很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但是隨後的目光全都看向了朱聰與郭靖。

  朱聰蹙了蹙眉頭,雖然不懼臥牛寨的名聲,但這人不過跟靖兒一般大小,有點不願跟其一般見識。

  就在這時——

  身旁的郭靖大步站了出來,擰著濃眉看著馬上的少年,黝黑的臉上無比認真:「我不許你跟二師傅這麼說話!趕緊跟二師傅道歉!」

  「道歉?」響馬少年嗤笑一聲,指著郭靖斜睨一眼:「黑小子你先打贏本寨主再說!」

  說著就要飛身下馬。

  「少寨主!」身旁的一位漢子卻是突然伸手將其攔住,湊到耳邊小聲道:「這是自己人,他的七師傅是教主的…教主的…嗯~你懂得!」

  說著,給了少年一個很曖昧的眼神。

  少年的臉上瞬間一滯,扭頭看向郭靖時,狹長的眸子不禁微微眯起,心裡也多少有些不服氣。

  我娘還是牛師叔的師姐呢!憑什麼要讓著這黑小子!

  不過……打他一頓應該不成問題吧?

  想到這,少年眉頭一挑,對著郭靖挑釁道:「少廢話!有卵子就趕緊的出來比劃比劃,要是輸了本寨主自會道歉!」

  「大師傅…」郭靖有些遲疑,不由地看向了大師傅柯鎮惡。

  「哼!」柯鎮惡冷冷一哼,直接劈頭蓋臉地怒斥道:「別人都踩到臉上了!還要畏畏縮縮的嗎?瞎子我可丟不起這臉!」

  郭靖縮了縮腦袋,沒敢反駁,也沒敢去抹噴到臉上的唾沫,老老實實地道:「大師傅,靖兒知道了!」

  說罷,郭靖大步走到一旁的空地上,看著馬上的少年,抱拳正色道:「在下郭靖,請出手吧!輸了你可得給我二師傅道歉!」

  「少廢話!」楊康大喝一聲:「本寨主姓楊名康,小子你給我記住了!」

  說著,楊康便從馬背一躍而起,在兩道驚疑的目光中,一掌拍向了場中的郭靖。

  「你是康弟?」郭靖驚喜地問道。

  「呸!你才是康弟!」楊康大罵一聲,手上毫不留情。

  不是嗎?

  郭靖見此,眼中難掩失望,只能催動掌力迎了上去。

  「砰!」

  雙掌一觸即分,楊康與郭靖眉頭一皺,各自後退幾步。小小年紀揮出的掌勁,已經氣勁四射,激得枝葉紛紛盪起,塵土漫天飛揚。

  「大哥你說他…會不會是…」朱聰緊緊盯著場中情況,餘光瞥向了一旁的柯鎮惡,話間的意思兄弟三人自然明白。

  「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柯鎮惡冷冷哼道:「這般囂張跋扈的性格,少不了丘處機和牛頂天的功勞,十八年之約既然已廢,就當它從未有過罷!」

  「咳咳~」

  韓寶駒聽此,不禁輕咳一聲,湊到兩位兄長身旁後,小聲說道:「大哥可別小瞧了靖兒,即便賭約還在又如何?大不了讓他們兄弟倆自己賭。」

  「咱們教的功夫雖然不行,我那妹夫可是也教過靖兒武功,你看這不是正打得難捨難分嗎?」

  柯鎮惡:「……」

  「柯大俠果然名不虛傳!沒想到教出的徒弟竟然這般了得!」

  「就是就是!臥牛寨的少寨主又如何?不還是奈何不得柯大俠高徒。」

  「恭喜柯大俠!令徒武學天資恐怖如斯,將來五覺尊位必有一席之地!」

  這時,周圍又響起來一陣陣熱情似火的附和聲。

  但這些話在柯鎮惡聽來,卻是無比刺耳,臉上遂也變得一陣青一陣紅,最終只能輕哼一聲撇過了腦袋。

  「砰!」「砰!」「砰!」

  楊康眸中精光爆閃,又是三掌連出,拍向了迎面的郭靖,每一掌都是內力渾厚,凌厲逼人。

  郭靖曲臂相擋,揮掌迎擊,經過羅漢伏魔功三年的淬鍊,其招式雖然平平無奇,但攻守之間卻已經有了一種大開大合的跡象。

  「砰!」

  一招激烈的對抗後,郭靖與楊康各自相退幾步,均未占到便宜。

  「好!」

  「好功夫!」

  「繼續打呀!」

  「小子你行不行啊!」

  此時,周圍已經圍滿了人,早先進村的江湖人士,見到村頭的動靜也紛紛涌了過來,有人甚至不嫌事大,開始出言嘲諷了起來。

  一時間,

  楊康的臉上掛不住了。

  旋即心中一橫,不再顧忌,運起北冥神功,怒喝道:「剛才看在我牛師叔的面子上沒使全力!小子你一會可別後悔!」

  說著,面色一獰,就要朝著郭靖飛身抓去。

  「不可!」剛才的漢子急忙大喝一聲制止住。

  正是牛犇,

  隨後一個飛躍便擋在了兩人中間,對著楊康低聲道:「不要意氣用事,你們以後多的是機會較量,但是現在用那功夫的話,教主知道了可真會生氣。」

  他哪敢眼看著這小子把郭靖給吸了,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樣的武功要是暴露出去,教主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但是臥牛寨的顏面也得維護,於是轉身看向人群,目光凌厲掃過,厲聲喝道:

  「家中的兩個後輩相爭干你們屁事!再他媽有多事的,出來跟老子比劃比劃!」

  如今土匪窩裡待久了,他不覺之間也沾染上了不少的匪氣。

  照楊康那小子的話說,這樣才符合咱們的身份,殊不知,這只是那小子放縱的藉口。

  見圍觀之人紛紛撇嘴不敢多言,牛犇冷冷一哼便不再搭理,都是一群無關緊要的小嘍囉罷了。

  隨後轉身看向了朱聰,抱拳道:「在下臥牛寨牛犇,剛才少寨主失禮之處還請朱先生見諒!」

  「哈哈哈~牛少俠客氣了!」朱聰爽朗一笑,擺了擺手,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見外,等去了襄陽城大家不妨坐下來喝上幾杯如何?」

  「自無不可!」牛犇笑道。

  眾人見此,也沒了看熱鬧的興致,於是再次紛紛湧進了村里。

  如今大夥都知道兵器的出爐之地就在村後,但有說神兵出爐容不得分毫驚擾,不然極易功虧一簣。

  因此,除了開始幾個不長眼的,後來之人也慢慢約定下來不能貿然前去打擾。

  第二日,

  丐幫幫主魯有腳率領一眾丐幫弟子來到了野村。

  雖然前任幫主洪七已廢,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村裡的江湖人士也沒人願意輕易得罪。

  第三日,

  又有大隊人馬湧進村里,有全真七子,有少林僧人,還有很多面孔生疏但是氣息卻極為強橫的的陌生人。

  漸漸地,不少人開始感到一股劍拔弩張的壓抑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