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放映隊準時到了大院。
許大茂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吹噓道：「老爺子，我告訴你，這次我們韓隊長可是花了大力氣，才把汪科長說服，同意讓你們大院提前放電影。」
「連我們大院都要等到月底，你們卻是提前了十幾天。」
老爺子笑呵呵道：「那可真要謝謝小韓同志。」
「可不是。」
許大茂繼續拍韓隊長的馬屁。
「不是我吹，這要是一般人，肯定沒辦法改變順序的，你知道今天晚上我們要去哪裡嗎？」
「說出來怕嚇你們。」
許大茂看一圈。
陳鋒淡定地削木雕，陳莉坐在一邊吃一個柿子，這是王成帶來的。
老爺子正在搗中藥，還有一部分中藥正在暴曬。
老太太縫紉完了衣服，現在側房大門處教導周清使用縫紉機，這裡的光線比較好。
王成這位客人，正端著一杯糖水喝。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了。
韓隊長搖搖頭，看出來許大茂在大院這邊口碑同樣很不好。
當然，他也不會苛責。
人家老許與婁家有關係，婁家雖然不插手工廠的直接管理，可提一兩句意見，還是會被上面採納的。
「老爺子，晚上放電影，我們要求也不多。」
「一人一隻野雞，或者野鴨都行。」
「價格就按照小陳說的那樣，三元一隻，名義上是為了犒勞、感謝放映隊。我們不敢收老百姓的一針一線，所以選擇用錢買下來。」
「這是當然，買賣是犯法。」老爺子笑道：「等晚上放映完了，我代表大院的二十多戶人民，感謝你們的辛勤勞動。」
一老一中，對視而笑。
「陳鋒，我珍藏的好茶泡好沒，趕緊拿出來，請韓隊長喝一杯熱茶。」
陳鋒進入廚房，把早就泡好的茶端出來，順帶給他們一人一根中華煙，這是陳建國敲詐歐陽捷得來的。
看到茶杯里的茶葉和手裡的煙，四人都很滿意。
你給我們面子，我們自然也給你面子。
面子，是大家一起給的。
「老爺子，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先回去了。」
「別急啊，先喝杯茶。」
把茶水喝完，老爺子又閒聊了一會，雙方也算是開啟了第一次合作。
放映隊經常去鄉下，工作任務挺大的，大部分下鄉晚上放電影，都需要在公社吃飯、過夜，好處是可以從公社拿到不少好東西。
但現在到處缺少物資，公社也不例外，大家也不可能為了看電影，給他們送珍貴的糧食。
以前經常從公社拿到肉，天天往家裡帶，現在就算是青菜也少了。
入奢容易入儉難,為了吃一口肉，他們不得不主動出擊。
「老爺子，那我先去工作了，晚上給我留三個邊上的位置就成。」王成笑著說道。
「那哪成，你放心好了，我給你留第四排的中央位置，四個位置夠吧？」老爺子笑道：「陳莉，去房間拿三個野雞蛋送給你王大哥，天天吃別人帶來的，也不知道還禮。」
陳莉乖巧跑進廚房拿雞蛋。
「老爺子，真的不用，三個位置就行了。」
「就是幾個位置，沒什麼大不了的。」
陳莉很快拿著雞蛋出來。
王成想要推辭，被老爺子強行塞進手裡。
「帶回去給父母、孩子補一補身子。」
王成感謝離開。
柿子、雞蛋對於他來說，容易弄到手，看電影也是為了讓孩子、老婆開心。
關鍵在於雙方友誼共同經營和維繫。
最開始或許是利益關係，時間長了，相互合作多了，有好事一起分享，多少就有感情了，算是一條人脈。
以後有好事，自然優先陳家。
「陳莉，去後院把二狗子、葉子他們喊過來。」
陳鋒說道：「我去通知吧。」
陳莉跟著他的屁股後面，陳鋒在家裡時，小丫頭就是他的跟屁蟲，天天圍著他轉。
來到中院，對著一群聊天的工人家屬、玩泥巴的孩子們說道：「各位大媽，我爺爺跟紅星軋鋼廠的放映隊說好了，今晚我們大院放電影，記得通知大家。」
「哎呦，今天晚上，真的假的？」
一群家屬七嘴八舌。
「看電影嘍，看電影嘍！」
小孩子最高興，紛紛叫個不停。
他們把看電影，當成了最好玩的事。
「葉子，你們要放電影了？」
隔壁傳來小孩子的聲音。
「是的，小鋒哥說了，今晚我們大院看電影。」
「太好了，我也來你們大院看電影。」
「不行，這是我們大院的電影。」
一群孩子隔著一堵牆對話，「友好」商議著晚上怎麼一起看電影。
「真的，我去後院通知。」
陳鋒帶著小丫頭又去了後院，把消息傳遞到位。
其實他搞不懂，明明晚上放映隊就會過來，有必要通知嗎/
等到了晚上，他明白了。
這種小集體活動，還是需要一定的指揮技巧，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老爺子坐在中央的凳子上，與街道辦的王副主任閒聊。
未來的街道辦主任，現在還是副的。
不過老主任年紀已大，從戰爭里活下來，離退休已經不遠。
「擺後面一點，太擠了。」
陳建軍指揮各家把一條條長凳擺好，中央的三個桌子，還特意安排了一碟花生米、一碟鹹菜和一壺茶水。
這是留給街道辦、老爺子和宣傳科的。
每個凳子上都有各家的名字，事後是要歸還的，為此還安排了人看著，防止被偷走。
另外，座位也不是隨便坐的。
每個位置都充滿了人情世故。
老人優先、官員優先、高級技術工優先、知識分子優先、陳家親友團優先···
所有長凳，都已經安排好了人員。
其他家的，只能自帶凳子坐在兩邊。
「怎麼樣，是不是學到了？」陳建國笑道。
「真麻煩。」陳鋒搖頭道。
陳建國小聲道：「這是你在學校學不到的東西，但以後在社會上非常重要的東西，有些規矩看不見、摸不著，但它永遠存在，我們要習慣這些規矩，順應它。」
「除非你將來站到很高的位置，否則就不能對抗規矩。」
陳鋒連忙說道：「行了，二叔，我懂，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