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喊話,老舟子雖然不待見寧遠,但也擺出一副和顏悅色,解釋道,「非是我那師父擺譜,不願意降低身份親自上門,而是……」
這老舟子臉上好像有點掛不住,停頓了半天方才繼續說道:「而是桂夫人令行禁止我師父登島,如今他老人家就在渡口那邊等你過去。」
寧遠暗暗一笑,他當然知道這些,老舟子的這個師父,其實也是個老舟子,還是桂花島成為渡船後的第一位舟子,活的歲月久遠,真實年紀不知。
寧遠問道,「既然是前輩的師父點名道姓要找我,那看來桐葉宗一事,他老人家已經知道了?」
老舟子點頭,「已經知曉大半。」
「那我現在就去,萬不可讓前輩久等。」
說完後,寧遠收回正砥礪劍鋒的飛劍,隨老舟子出了門去,老舟子心下暗暗點頭,如此來看,這小子也不是那麼的不順眼。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扭頭一看,那小子人呢?
「桂姨!姨!!」
「有人要揍我!」
「快點的,桂姨,你跟我走一趟!」
寧遠跟在老舟子身後出了門,卻直接變道來到圭脈小院門口,一頓哐哐砸門,嘴裡大聲叫喚。
這畫面看在眼裡,就像是小孩打架打不過,回家找大人,老舟子一時風中凌亂。
大門打開,桂姨嘴角抽了抽,問道,「臭小子,誰要揍你?」
桂夫人並不認為是什麼大事,真要有人對這小子出手,就不會跟告狀的小屁孩一般了,一頓砸門大聲嚷嚷。
寧遠咧開嘴笑道,「桂姨,真有人想揍我,不然我會找你嗎?」
少年上前一把挽住桂姨的胳膊,「走走走,桂姨,有人想對你外甥出手,你可要護著我。」
桂夫人扶額,輕聲一嘆。
老舟子道出了原因,「桂夫人,我師父他…來了桂花島,說要找寧遠說說話。」
原來如此,桂夫人一下反應過來,拍了拍寧遠的頭道,「走吧,有我在那潑皮不敢拿你怎麼樣。」
兩人遂一道往桂花島渡口走去,老舟子跟在身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內心悚然。
這小子什麼情況?難道認識師父他老人家?他不是從劍氣長城來的嗎?
既然能第一時間找桂夫人當護身符,說明是知道師父與桂夫人之間的關係的,老舟子跟在身後,捋著鬍子思索。
這小子不是第一次來浩然天下?或者有人與他說過?老舟子想不通,搖了搖頭跟在後面。
一路出了桂宮大門,三人來到渡口處,一葉扁舟落入視線內。
上面站著一個神色木訥的中年舟子,手上抓著一根竹篙,頭上戴著一頂斗笠。
桂花島依舊航行於海面,這中年舟子的小船也保持著一樣的速度,可見修為不低。
寧遠挽著桂姨的手,那舟子自然看見了,頓時神色大怒,抓著竹篙的臂膀都青筋暴起,可不待他說話,桂夫人先行開口,竟是疾言厲色。
「你跑來做什麼?趕緊走,你那破船離我桂花島遠一點!」
原本還對寧遠怒目相向的中年舟子頓時萎了,心愛的女子與別人『肌膚相親』就算了,桂夫人一開口就這麼凶他,當場就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嘛呢嘛呢,我上次來都是好幾年前了,不就是上次喝醉了偷偷抱了那棵桂樹嘛,都這麼久了,夫人還要與我生氣?」
漢子急得直跺腳,「浩然天下誰不知道我老實憨厚,就連我先生都誇我別的優點沒有,但一直本本分分。」
桂夫人冷笑,一揮手,手中就出現一截桂枝,直接就是要出手趕人的架勢,「呵,這點你說的沒錯,你也只剩下老實了!」
「就連那次喝酒抱桂樹都是別人教你的!難怪你先生不願意收你做弟子!」
這話一出口,絲毫不留情面,中年舟子卻不敢作答,一個大老爺們頹然的坐在船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沒法活了!真沒法活了!這日子連一天的盼頭都沒有了!」
老舟子看著自己師父這一副潑皮樣子,突然感覺眼睛疼,甚至自己臉上都有些火辣辣的,忙扭過頭去不願再看。
桂夫人冷聲,「滾蛋!」
隨後拍了拍寧遠的手,輕聲道,「走吧,不用搭理他,有我在,他不敢拿你怎麼樣。」
但寧遠此行可不是來看看的,他抽出挽住桂姨的手,說道,「姨,老前輩是來找我的,身為晚輩,我去跟他嘮幾句。」
桂姨臉上有些遲疑,寧遠現在是范家客卿,背景又極大,最好是不能讓他出事,鬼知道這個潑皮會不會因為桐葉宗一事而對他出手。
寧遠則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後幾個縱身穩穩站在小船上。
「老前輩,可是有話要與我說?晚輩洗耳恭聽。」
見寧遠到來,中年舟子立馬起身,收斂神色後,輕輕跺腳,一瞬間,漢子就以驚世駭俗的神通布置了一座小天地,囊括兩人。
不僅於此,漢子手中竹篙猛然杵地,再開第二座小天地,覆蓋整座桂花島!
寧遠眼睛一眯,看來眼前這個顧清崧,在陸沉那兒學到了不少本事啊,竟能隨意就搭建兩座小天地。
中年舟子,本名顧清崧,道號仙槎,白玉京三掌教陸沉的不記名大弟子,玉璞境修為,道法極高。
陸沉早年離開內陸,乘坐小舟遊歷海外,顧清崧就是給他撐船的老舟子,這船一划就劃了數百年。
小天地隔絕,桂花島那邊,桂夫人也無法探查這葉扁舟的情況,仙槎已經換了一副神色,眼睛緊盯著寧遠。
「從哪來的?為何要對桐葉宗那幾人下手?還將禍事牽引給桂花島?如實說來!」
說話間,仙槎還故意釋放了境界氣息,欲要壓迫寧遠,但寧遠可不隨他願,劍意全數宣洩而出,硬生生阻隔了這玉璞境的威壓。
寧遠淡淡而笑,「前輩,僅靠威壓,十一境還做不到讓我彎腰。」
「我既然做了此事,還敢獨自登上你這小船,自然有我的用意。」
「前輩,要是你打算以後一輩子上不了桂花島,大可對我出手。」
少年臉上露出一絲邪氣,語氣不快不慢。
「但是我一死,後續之事可就無法預知了。」
「不過有一點可以保證,你能為了桂花島降罪於我,那劍氣長城就會為了我劍落南海。」
「我即刻身死,桂花島即刻湮滅,世間也不會再有顧清崧。」
仙槎眯起眼,「你在威脅我?」
隨後又猛然一驚,「你怎知我姓名!?」
寧遠聳聳肩,兩手一攤,「不是你先逼迫我的嗎?白玉京之人,就喜歡幹這種下作手段?」
「前輩名諱響徹浩然天下,小子我知道也很正常。」
仙槎拍了拍手,境界威壓瞬間收起,他看著寧遠一字一句道,「那你說說看,是何用意?」
寧遠微笑,「若是後續桐葉宗找上門來,這口大鍋就扣在前輩身上。」
中年舟子嘴角一抽,寧遠趕忙補了一句,「前輩背鍋,晚輩就相助你再登桂花島。」
追求桂夫人數百年、愛而不得的中年舟子頓時一瞪眼,「此話當真?」
少年點點頭,「當真。」
「你也看見了,桂姨對我極好,因為我是她的外甥。」
「有我這個軍師在,讓你登上桂花島算什麼?就是讓你天天住在桂姨的隔壁,都不是難事。」
這幾句話一出口,直接就給中年舟子聽懵了,撓了撓頭道,「真能如此?」
但寧遠開起了條件,「你給我、給桂姨背鍋,我就想辦法讓你登上桂花島。」
「至於住在桂姨隔壁,還得再做商量。」
老舟子搓了搓手,喜笑顏開。
「一言為定!」
寧遠扭頭看向海面,明日就到蛟龍溝,再之後桂花島就要進入浩然東海。
他突然覺著,自己是不是有點不太善了,一直都在忽悠人。
隨後搖搖頭,輕聲念道:「管他呢,大不了到時候讓齊先生多打我幾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