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擠!別擠呀!」
「誰他娘的在老娘屁股後面蹭,小心剁了餵狗!」
「哎哎哎,我的鞋子!鞋子!」
「孩他媽,保護好自己,別讓人占便宜咯!」
服裝城的大門才剛剛打開,早就守候在外面的個體戶便一擁而入。
頃刻間,大門口就像是變成了菜市場,各種擁擠各種嘈雜,叫罵聲不絕。
沈國棟搞不明白,為何要這麼擁擠,兜里有錢還怕花不出去麼?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很多緊俏的貨物真的是去晚了就沒了。
誰速度快,那誰就能拿到貨,從而賺錢。
這個時代,國家輕工業還不發達,工廠生產出來的很多東西,非常緊缺,遠遠不夠內需消費。
順著人流踏進這座市場,沈國棟發現了好多好多檔口。
這些檔口都是人滿為患,老闆是站在凳子上吆喝的。
沈國棟一家一家搜尋,發現並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喇叭褲,蛤蟆鏡等等之類的東西。
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不應該啊,按照書上記載,喇叭褲在七十年代那會兒在歐美就興起來了。」
「後來在七十年代中期到末期,逐漸流行到島國和港台!」
「再然後就是隨著島國和港台電影的風靡,八十年代初期,徹底燃爆了整個國內市場,成為一種所向披靡的存在!」
「眼下已經是82年下半年,不該還沒有流行過來呀?」
正當沈國棟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突然,二樓上傳來一聲高喊:
「喇叭褲!喇叭褲!」
「要喇叭褲的趕緊過來,來遲可就沒有了!」
這一嗓子,讓沈國棟忍不住罵了聲:「草!」
感情人家檔口在二樓,難怪一樓沒有。
他不敢耽擱,迅速跑到二樓。
發現這裡賣喇叭褲的幾家檔口,早已經聚集黑壓壓的人頭。
每一家的生意都非常火爆,老闆和員工忙的滿頭大汗,而且價格是統一的。
「大家不要擠!不要擠!」
「大號、中號、小號都有,一個一個挑!」
「種類不一樣,價格也不一樣。」
「這種的二十塊,這種的二十五,這種的三十塊……」
「都是統一的批發價,謝絕搞價!」
沈國棟不由咂舌,這價格真貴!
在大城市也不過人均50的當下,一條牛仔褲的價格就相當於普通人半個月的工資,簡直是離譜給他媽開門離譜到家了。
可沒辦法,這就是當下的社會現狀。
輕工業不發達,滿足不了內需,很多緊俏的衣物真的很貴。
其實不僅僅是衣服,還有各種小家電、大家電也都是一樣的情況,甚至包括汽車。
汽車那玩意更貴的要命,一輛桑塔納賣二十萬你敢信?
這換算一下,擱在後世兩百多萬的價格呢!
沈國棟剛想順著人流擠進去,突然,腳步又停下不動。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來的時候一共拿了六百五十塊,拋除這來回車費吃喝開銷,剩餘六百塊撐死了。
然而,這點錢又能買到多少條喇叭褲呢?
最便宜的喇叭褲都要二十塊一條,六百塊就是只能進貨三十條。
費這麼大勁跑這麼遠來一趟,就進貨三十條喇叭褲回去,屬實有點不值得。
可眼下他兜里就這麼多錢,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借錢也沒辦法呀!
沈國棟猶豫許久,還是咬牙擠進去。
少點就少點吧,大不了再多跑幾趟,只要賣得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國棟擠進去後,摸了摸喇叭褲的質量。
二十塊錢的也行,這玩意穿過的都知道,很耐磨的。
而且褲腿上,還繡著兩朵漂亮的玫瑰花,很受女性喜歡。
「老闆,給我拿六條大號,十二條中號,十二條小號的這種喇叭褲,都要女性的啊!」
「好咧!同志稍等啊,馬上給你拿!」
時間不長,老闆就遞過來所有貨物。
沈國棟一條條檢查過,都沒有問題後乾脆的付了錢。
走出批發市場,他擦了一把滿頭大汗的額頭。
「唉,本來還準備批發一點蛤蟆鏡的,或者別的一些衣服。」
「這喇叭褲可是百搭款,搭配上一件花襯衫、白襯衣或者短袖啥的都非常合適,但奈何兜里緊張。」
沈國棟滿臉無奈,他有些小覷這個年代喇叭褲的物價了。
「時間還早,趕緊去火車站一趟,看看有沒有回去的車。」
沈國棟背起大大的行李包,帶著三十條喇叭褲直奔火車站。
等他趕到後,發現兩個小時後就有一趟火車,連忙趕緊買票。
鷺島,安家,中午時分,安瀾也在這邊吃飯。
「那姓沈這兩天在幹嘛?他找下自己要做的生意沒?」
安建軍發現已經有兩天沒有看見那個討厭的土鱉了,忍不住問道。
這句話落下後,全家人一起把目光落到安瀾臉上。
要知道,那個土鱉可是和老爸打過賭的,一年內說什麼就要賺夠兩萬塊錢,從而買下他們家這麼一套房子。
現在所有人都等著呢!
「對啊姐,那姓沈的找下什麼合適的項目沒?」
安雅也趁機問道,滿臉揶揄。
其他人,比如曹秀英、安平、趙媛媛、安寧,都在看著安瀾,等待她的回答。
安瀾神色猶豫,遲遲不肯開口。
因為在離開時,沈國棟交代過她,最好不要將這邊的事情告訴家裡人,否則,肯定會遭到全體反對。
沒辦法,安建軍雖然官不大,卻也好歹是個小領導,曹秀英也是一名印刷廠的正式工人。
這個年代當個體戶在很多人眼中,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除非是那種被逼的走投無路的人,才會選擇做個體戶。
時代就是如此,社會大環境如此。
國營企業根深蒂固的思想,讓很多人瞧不起個體戶,認為他們是丟人現眼的一種職業。
尤其是沈國棟回來後,是準備擺地攤的,還不是去商場裡租賃地方去售賣,這更加會讓人遭受鄙夷。
「怎麼了?你猶猶豫豫的?」
「那姓沈的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麼,讓你如此為難?」
注意到安瀾糾結的表情,安建軍頓時挑眉,大聲呵斥道。
「呵呵,看這副模樣,肯定是那個土鱉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生意唄!」
安雅趁機貶低,大肆嘲諷。
「國棟……國棟他去羊城了!」
安瀾遲疑許久,還是準備吐出實情。
因為她覺得這件事根本隱瞞不了。
兩家又住的不遠,到時候隨便去家裡一看就會發現的。
與其如此,倒不如趁早坦白,省得到時候更麻煩。
「去羊城?去那裡幹嘛?」
曹秀英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大為好奇。
「他去羊城說是要進一批貨,擺地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