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先生!」
「元帥!」
這突如其來的異變讓所有人將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先前第六道雷劫加身,眾人尚且能看得真切,上官龍城遭受了多重的創傷,那是擺在明面上的。
可這第七道雷劫看上去威能不顯,突然就來了這麼一下,著實讓眾人心頭有些緊張。
然而,方才申龍友的警告猶在耳畔。
眾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另一邊。
上官龍城的腦海里一直在迴蕩著那個無情的機械聲,眼前一幕幕閃過,讓他表情異常猙獰。
「人族宗師.......」終於,上官龍城咬著牙,壓低著聲音,斷斷續續嘶吼,「受萬民敬仰......享受無數......特權......」
「宗師們......」
「死民......死國......死族群......」
「事極光榮.......」
「我......無愧!」
「我無愧!」
最後一聲,上官龍城極力嘶吼,將腦海中的機械聲徹底蓋過。
吼出來後。
上官龍城心頭一松。
大口喘氣。
但與此同時,他那皺紋都已被抹平的眼角,閃過了一絲晶瑩淚滴。
歷經滄桑十甲子。
戰火紛爭四百年。
上官龍城見證了人族的興盛與衰敗,見證了無數英烈喋血疆場,也見證了無數民眾死於非命。
他本該處變不驚。
他本該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但所有所有的記憶一同湧上心頭,還是讓這個飽經風霜的老人情難自禁。
上官龍城就這樣低著頭,一直喘著粗氣,過去了約莫數十息時間,這才趨於平靜:「這些赴死的宗師,捐軀的將士,都是我們人族最英勇的豪傑!」
「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他們為了人民,為了國家,為了族群,也為了自己的理想與信念,為了給後人樹立榜樣.......毅然擇死!老夫身為統帥,亦心存敬仰之心......」
「然而,這一切都是形勢所迫,大家都別無選擇!」
「他們無悔。」
「老夫亦無愧!」
然而,就在上官龍城說完這句話的時候。
新的畫面陡然湧現。
那是一把劍。
一把銳利的劍。
這柄劍在上官龍城的眼中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耀眼,直如正午時分的太陽般。緊接著,李逸的身影穩穩落在了劍身之上。
等飛劍飛到上官龍城面前他才發現。
李逸的手中提著一顆人頭。
那是南嶽老宗師蘇元白的人頭。
上官龍城抬起頭來,發現李逸那雙銳利的眸子正死死的盯著他,仿佛在問他討個交代。
面對如此光景,上官龍城的情緒突然就平靜了下來,他盯著畫面中的李逸,緩聲道:「老劍王的逝去亦非老夫所願,但老夫設計除去夏慕雪,卻並非為一己之私。」
「你以為老夫以天地為盤,眾生為子,超然世外,不惹塵埃......」
「但老夫今日告訴你,天地為盤不假,眾生為子亦不假,但老夫並非棋手!老夫......亦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為大局,老夫這顆棋子亦可捨去!」
「你是萬古天驕,是如今華國,乃至整個藍星的武道第一人,是這棋盤上最大的棋子,老夫不想與你交惡。但......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你我道不同,不相與謀!」
「老夫所作所為不敢說一心為公......」
「但老夫......」
「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
這四個大字在這片空間久久迴蕩。
隨著音波擴散,這顆詭異的大樹開始緩緩消散,整片空間開始寸寸崩毀,虛無中,男子傲然挺立。
那個處變不驚,永遠都不溫不火的上官龍城......
又回來了!
轟隆隆——
山巔之上。
上官龍城緩緩睜開了眼睛。
儘管此刻的他衣衫襤褸,形象狼狽。
但雙目中爆射出的陣陣精光,卻異常耀眼。
「散了吧。」上官龍城雙手負於身後,眼睛盯著天上的劫雲,釋然的語氣中帶著絲絲無奈,「第八道雷你已凝聚不出,而我,也受不住。」
「七重雷劫......」
「已是極限了......」
說完。
劫雲消散。
正午的太陽光再度將正面山巒覆蓋。
陽光照射下,衣衫襤褸的上官龍城滿頭青絲,原本鬆弛的皮膚變得緊繃,原本乾癟的肌肉如同吹氣球一般層層迭起。
原本皺紋遍布的臉龐。
剛毅、菱角分明。
任誰見了,也要撫掌暗贊一句『好一個氣度非凡的俊後生』!
頭頂上。
內丹流轉。
一抹耀眼金光閃爍。
上官龍城深吸了一口氣,雙手輕抬。
霎時間。
狂風呼嘯。
地動山搖。
旋即,眾人只見上官龍城身形一閃,再度出現時便已到了會場中央,而他身後那數百丈高的北齊山,突然間便裂成兩半。
橫截面光滑如鏡。
仿若刀劈斧斫。
眾宗師見之,驚駭的同時又充滿了嚮往——這,便是金丹!舉手投足......毀天滅地!
原本被恐怖的雷劫籠罩上的心裡陰霾頓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憧憬、嚮往、狂熱、躍躍欲試!
他們終於明白。
為何雷劫如此恐怖。
卻依舊有無數的先天武者想要試試雷劫的滋味。
只因......抱丹境太強!
只因......力量的誘惑太大!
能修到先天境的武者,無一不是堅定了武道之心,心性堅忍之輩,見到了上面的風景,他們又怎會不想上去看一看!
朝聞道......
夕可死!
「上官先生!」
「上官元帥!」
「賀上官先生成功渡劫!賀華國武道!賀人族武道!」
「武運昌隆!」
現場的祝賀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見到李修文等人緩緩走來,上官龍城嘴角輕揚,微微拱手:「諸位,幸不辱命。」
申龍友看著榮光煥發的上官龍城,又看了看上官龍城丹田處尚未完全隱匿的金光,無不羨慕道:「上官先生厲害呀!強行渡了七重雷劫,凝聚無上金丹.......」
「此後,我等要叫上官先生千古巨頭了。」
抱丹境壽元千二百載,共二十甲子,比先天武者足足多了六百年,上古時期抱丹境的別稱便是千古巨頭。
眾人相視而笑。
數千里外。
南嶽劍宗。
席地而坐自酌自飲的李逸突然放下了酒杯,他望向北方,悵然若失輕嘆:「抱丹,成了,變天了......」
「師兄,你若是能再堅持一會兒,說不定也能成就抱丹.......」
「你我二人......」
「尚能對弈六百年!」
「六百年啊......六百年啊......我又該.......如何渡過這孤寂的歲月.......」
李逸說著。
猛然抓起酒壺。
只聽咕咚咕咚的聲音綿延許久,那原本可以飲上一天的烈酒,被李逸一口飲盡。
叮叮叮。
李逸隨手一扔,酒壺撞擊在山石上,發出了清脆悅耳的低鳴。
「哈......」
「不想了......」
「睡覺!」
吧嗒一聲。
李逸便直接倒在了大青石上。
迷迷糊糊間。
他依稀聽到了叫喊聲。
「師叔......」
「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