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你陸月生有幾個師?!」

  第369章 「你陸月生有幾個師?!」

  深夜。

  戲院內靜謐而空曠,諸多客人早已離去,只剩下後台的燈火通明。

  那裡,商家班的班主商細蕊戲服未脫、濃妝未卸,正眼帶恨意的為陸月生黃金貴等人唱著台戲。

  在他對面,商家班的所有成員都蹲在角落裡被槍口指著,這戲他但凡不唱,今晚商家班一個都活不下來。

  在這片詭異的氣氛中,他的唱腔時而高亢激昂,時而低吟婉轉.

  「月生,剛剛那個鄭繼榮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此時的黃金貴已經顧不上欣賞自己心心念念的商細蕊,他朝身旁的男人小聲道:「往常那些上海灘的大亨,哪怕是張萬霖見了我們也是好聲好氣的說話,可這傢伙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後,舉止還如此放肆,絲毫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

  說到這,他想了想後,眉頭緊擰道:「我注意觀察過,那小子不像是裝的,可能真有什麼我們惹不起的靠山。」

  陸月生摩挲著手中的懷表,雙眼微眯道:「照他的話,這傢伙哪怕真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身份,無非也就是洪門而已,如今五洲洪門大本營在舊金山和老廣,就算他真是一地香主又怎麼樣,難不成還能把司徒美唐叫到上海灘來?!」

  「嗯那個女人呢?」黃金貴接著問道:「看樣子,他那個未婚妻好像也有些來頭。」

  「呵呵」,陸月生冷笑道:「無非就是有錢人家的千金而已,不用再擔心他了,回去我會調查清楚這幫人的底細,洪門嘁!」

  不屑地搖了搖頭後,他打開懷表看了一眼,然後直接起身道:「走吧,時間不早了。」

  說完,他朝還在自唱自吟的商細蕊擺了擺手,「把他也帶回去!」

  周圍的青幫小弟聞聲立馬摩拳擦掌地走向商細蕊,押著他的胳膊將他強行拉走。

  見到這一幕,商家班的成員們每人都仇恨地盯著陸月生和黃金貴兩人,有內心憤懣想要衝上去救人的,不過沒走幾步就被槍口頂著腦門給逼了回去。

  「那個.黃先生」,戲院經理這時擦著額頭的冷汗,湊過來卑躬屈膝地賠笑道:「商老闆一路從北邊過來不容易,能不能讓他歇息個幾天再去貴府。」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張支票,「這錢就當是商家班給大家的賠禮,我保證三天後絕對親自送商老闆去黃公館。」

  「三天.」

  黃金貴扯起支票看了眼後,不屑地直接丟在了地上,「恐怕過不了今晚你們就會派人連夜將他送走,到時候我跟誰要人,跟你嗎?!滾一邊去!」

  他一腳將戲院經理踢翻,手掌摁著商細蕊的肩膀,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後台。

  望著這幫人囂張的背影,經理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年頭的上海灘老百姓的日子真的是越發難過了。

  片刻後,戲院大門處。

  空蕩的街道上一個路人都沒有,除了街道兩旁燈光斑駁的路燈外,只剩下呼嘯穿過的風聲。

  陸月生悠哉地點上一支煙,看著街對面一片漆黑、空無一人的電影院,不由出聲笑罵道:「我以後做什麼生意都不會做電影,大晚上的電影院一個人都沒有,虧死這幫洋鬼子!」

  黃金貴同樣拍著肚子大笑道:「窮鬼們飯都吃不上,哪還有錢看電影,要我說,什麼生意都比不上咱們的煙土買賣。」

  兩人邊說笑邊往路對邊的汽車走去,只不過剛走幾步,陸月生的腳步突然一滯!

  原本空蕩冷寂的街道兩邊忽然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敲擊地面的聲音,如同急促的鼓點,緊接著,遠處又傳來了眾多汽車引擎的轟鳴,瞬間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不對勁」

  陸月生眼神凝重地看了一眼路兩邊,手中的菸頭在夜色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突然,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將手中的菸頭重重丟出,低呼道:「回去!」

  說完,他立馬轉身想要重新返回戲院裡,不過戲院裡的人好像已經猜出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戲院大門「砰」的一聲緊緊關上,不僅如此,樓上樓下所有的窗戶也都全部緊緊閉合上,只留下一片漆黑的寂靜!

  陸月生氣急敗壞地猛踹了一腳大門,此時車輪聲馬蹄聲越發接近,他扭頭掃了一眼,心瞬間沉了下去。

  軍人!全是軍人!!!

  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此時已經變的異常擁堵,軍用卡車、吉普車甚至坦克都有!

  卡車的車斗上站滿了身穿統一軍裝,頭戴鋼盔,手拿長槍的士兵,而那十幾輛吉普車更是引人注目,每一輛後面都架著一挺機關槍。

  「嘎嗒.」

  陸月生等人還沒能從這一幕中緩過神來,只聽到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緊接著,坦克上炮台忽然開始調轉.

  「架槍!」

  隨著一陣低沉的口令響起,車上所有的槍口,無論是士兵們的長槍,還是吉普車上的機關槍,坦克的炮台都統一調轉。

  下一秒,全部對準了他們!

  「這特麼」

  陸月生等人不敢有絲毫動彈,只能眼神驚恐地望著這一幕。

  「哈哈哈哈.」

  就在他們驚慌失措之時,人群後忽然傳出一道熟悉的笑聲。

  鄭繼榮從一輛吉普車上一躍而下,穿過幾百枝槍口,大步地走到了陸月生面前。

  「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陸老闆」,鄭繼榮注視著他輕笑道:「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

  「你」

  陸月生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望著對準自己的炮台和機關槍,他咬牙說道:「你竟然敢擅自帶兵進租界,要是.」

  啪!

  這傢伙話未說完,一道凌厲的風聲突然響起,緊跟著一根馬鞭從對面猛地抽出,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臉上!

  他頓時被打的踉蹌著後退幾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沈副官眼神冷冽地瞪著他罵道:「整個淞滬都是白司令在管,老子想帶兵去哪就帶兵去哪,你特麼的算什麼東西,敢質疑我?!」

  「你」

  感受著臉上撕裂一般的疼痛,陸月生強壓下內心的火氣,扯起一絲難看的笑容朝他恭敬問道:「敢問這位長官是?」

  「黃浦六期,淞滬警備司令部少校幫辦——沈醉!」

  話畢,他又是一鞭子抽出,接著踩著陸月生胸口,馬鞭指著這傢伙沉聲說道:「鄭老弟可是我們白司令的侄女婿,我們北伐軍的人你都敢惹,你陸月生有幾個師?!」

  「誤會啊沈長官!」

  黃金貴連忙跑過來朝沈醉拱手賠笑道:「誤會誤會,說起來大家都是自己人啊,北伐軍駐守上海灘的時候,我們青幫還特地籌集了十萬大洋送給白司令當做軍費,我們對貴軍一直.」

  啪!

  與之前陸月生一般,黃金貴的這話剛說到一半,沈醉的臉色已經陰沉下來,他猛地一揮手臂,又是一記狠辣的鞭子抽出!

  「去NM的,伱特麼的算什麼東西,敢跟老子攀交情?」

  這一鞭似乎並沒有讓他解氣,沈醉再次揚起馬鞭,一邊抽打一邊怒罵不斷,每一次鞭子的落下,都伴隨著黃金貴悽厲的哀嚎聲,讓人不寒而慄。

  就這樣連抽了十幾下後,望著地上翻滾哀嚎,渾身衣服已經破爛不堪,布滿了血印的黃金貴,沈醉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朝身旁一直咬著雪茄看戲的鄭繼榮擺手道:

  「鄭老弟你說,這幾個王八蛋要怎麼收拾,是直接一槍斃了,還是拉到軍營吊起來抽一晚?」

  「喔」

  鄭繼榮拿下嘴角的雪茄,看著地上兩人的慘狀,他緩緩吐出一口煙氣,微笑道:「要真吊起來抽一夜的話,我擔心就他們這身體怕是挨不過去啊.」

  「好嘞,那我現在就斃了他們!」

  話罷,沈醉直接掏出腰間的配槍對準了他們,望著這黑洞洞的槍口,陸月生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他是真沒想到鄭繼榮竟然能叫到北伐軍的人過來.

  眼看著沈醉就要扣動扳機,鄭繼榮忽然伸手按在了他的槍上,然後湊到沈醉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聽完他的話,沈醉先是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微微點頭收回了手裡的槍枝,「既然是鄭老弟的意思,那就先饒你們一命,來人,把他們全部綁起來帶回軍營!」

  周圍的士兵聽到他的話皆都圍了上來,包括陸月生等人在內,就連他們隨身帶的小弟們也都沒放過,一個個的全部卸掉武器,押上了卡車。

  「商老闆」,鄭繼榮這時走到商細蕊面前,朝他拱手笑道:「不好意思,之前有點不方便,讓你多受了會委屈。」

  「鄭先生言重了」,劫後餘生的商細蕊激動地拉著鄭繼榮的胳膊感激道:「這次多虧了鄭先生你,要不然我真不敢想像會有什麼後果。」

  「商老闆是秀珠的朋友,我自然不能眼看著你受人欺辱。」

  聽到白秀珠的名字,商細蕊臉含笑意道:「之前我在北平時與秀珠有過聯繫,當時我還奇怪她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沒有回來,原來是在上海灘找到了鄭先生你這樣的如意郎君,真是可喜可賀。」

  「哈哈哈」

  鄭繼榮笑了笑,指著戲院說道:「商老闆先回去吧,我想商家班的人肯定都急壞了。」

  「嗯嗯」,商細蕊點了點頭,轉身便往戲院裡走去,此時戲院裡一直觀察著外面情形的經理們也偷偷將門開了條縫讓他進來。

  只不過他剛走幾步,便又突然回頭朝鄭繼榮問道:「那個.鄭先生。」

  「怎麼了?」

  他指了指被押在車斗上,被多個士兵看管的陸月生等人,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們到時候不會還來我們商家班吧?」

  「商老闆多慮了」,鄭繼榮搖了搖頭,回道:「這幫雜碎能不能活著走出軍營都不好說,哪還會有膽子再找你們麻煩,商老闆盡情放心吧。」

  聽完他的話,商細蕊徹底鬆了一口氣,如今梨園生意不好做,北邊是軍閥割據,南邊則遍地都是嗨幫人渣,沒有一個靠的住的後台,在哪裡都不好混,還好這次有秀珠還有這個鄭先生幫忙。

  想到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對面的男人,然後扭頭進到了戲院內。

  「.」

  感受著商細蕊驚鴻一瞥的風情,鄭繼榮忍不住砸吧了兩下嘴,這幫搞藝術的總給他一種男女皆可的感覺,看著還真有點瘮人。

  踩滅腳下的雪茄,鄭繼榮扯了扯領口,大步跳上了吉普車,在車隊就要離開租界之時,他扭頭看了一眼夜幕下霓虹燈閃爍的十里洋場。

  從明天開始,過了十二點,這裡就是他說了算!

  龍華鎮,淞滬警備司令部。

  審訊室里,鄭繼榮接過沈醉遞過來的茶盞,漱了漱嘴後一口噴在被倒吊著的陸月生臉上!

  被折磨了幾個小時的陸月生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男人,他聲音微弱的求饒道:「鄭鄭老大,就為了一個戲子而已,何必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呢,放過我,我可以拿錢買命,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被吊在他旁邊的黃金貴也眼神乞求地望著鄭繼榮,過去的幾小時裡,他們算是把這輩子能經受的酷刑全部受了個遍,能活下來,純粹是因為對面的這個男人手下留情,特意叮囑行邢的傢伙留他們一口氣,要不然早就活活疼死了。

  「哈哈哈」,鄭繼榮失笑地搖了搖頭,他拍著陸月生布滿血印的臉頰,淡淡地講道:「你看看你,之前在戲院裡的時候多麼不可一世,你可是青幫大亨啊,怎麼能一見到當兵的就慫了呢?」

  「.」

  陸月生沉默了一會後,開口道:「我認栽了,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吧,沒必要嚇唬我,如果你們真想要我命的話,我活不到現在。」

  「呵呵.」

  鄭繼榮笑了笑,朝牆角下正在品茶的沈醉問道:「沈老哥,他說讓我們儘管提條件,你覺得他們的命值多少?」

  沈醉聽到後皺著眉頭回道:「怎麼也值個幾百萬大洋吧?」

  「好!你們說多少就是多少!」

  陸月生像是怕他們反悔一般,立馬答應了下來,他承諾道:「只要諸位今天放我一馬,三百萬大洋,明天一早就送來!」

  「嘖」

  鄭繼榮感慨道:「還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你這個SH鴉片大王果然富得流油啊!」

  「只不過」

  緊接著,他又微微搖頭道:「除了錢以外,我還想要點其他東西,就是不知道陸老闆能不能忍痛割捨.」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