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我鄭繼榮生平最愛惜糧食」
夜幕降臨，十六鋪仿佛被一層神秘的寂靜所籠罩。
與租界夜晚的燈紅酒綠相比，這裡只要天一黑，街道上便顯得尤為冷清。
路上幾乎不見行人，只有少數幾個打扮艷俗的流鶯在路邊招攬著客人，她們的身影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格外妖嬈。
偶爾，從附近的煙館和賭館中傳來陣陣狂放的叫喊聲和嬉笑聲，卻更襯托出十六鋪夜晚的孤寂。
就在這片靜謐中，一幢豪華的花園別墅卻顯得格外醒目，其豪氣高檔的風格與周圍老舊的建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別墅內，魏庭炎穿著一身絲綢睡衣，慵懶地躺在沙發上，手中端著一杯紅酒，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重要的事情。
「還在擔心那個斧頭幫的事嗎？」
就在此時，一個身著睡袍，婀娜多姿的身影走了過來，女人躬身在他的身後，用纖細的手指輕撫著魏庭炎的肩膀，然後緩緩移向他的太陽穴，幫他緩解著壓力。
女人名叫南茜，是上海灘有名的交際花歌星，同樣也是魏庭炎的情人之一。
魏庭炎微微搖頭，雙眼微閉道：「一個斧頭幫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已經電話問過了，無論是洋人還是市正府，沒有一個認識這個鄭繼榮，他來到上海灘參加過的唯一一場交際酒會也是沾的丁力的光，當做隨從給帶進去的。」
說到這裡，他語氣有些疑惑道：「我只是不明白像他這樣既沒背景又沒後台的傢伙，哪來這麼大的膽子先殺陳琛後殺雷公的，莫非有我不知道的人在給他撐腰？」
「不要胡思亂想了」，南茜柔聲道：「我看他和黃大剛沒區別，只知道用武力解決問題，遠不及炎哥你。」
「哈哈哈哈.」
魏庭炎得意地笑道：「這傢伙雖然自大了一些，但倒也不是一無是處，他之前提的在十六鋪成立一家公司作為所有幫派的利益共同體的想法倒是不錯，甚合我心意。」
南茜聞言微微一笑，吹捧道：「只可惜想法是好的，但卻不知道十六鋪真正當家做主的誰，但凡他了解過炎哥你的身份地位，就不會起一絲當董事的想法。」
「哼，年輕人心高氣傲，今晚的事就當是給他個教訓好了」，魏庭炎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如果還是不識抬舉的話，那我就只能不客氣了。」
說完，他抬手將身後的南茜攬進懷裡，上下其手的同時，在她脖子間輕嗅道：「洗過澡了？」
「嗯」
魏庭炎聞言心中慾火更盛，正準備再進一步時大廳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犬吠聲，他的手猛地一頓，皺眉道：「有人進來了？」
「嗯？」
南茜同樣疑惑地看向外面，院子裡養的幾條看門犬平時都是她在照顧，一般情況下不會無緣無故的亂叫，不過就在扭頭看去的時候，犬吠聲忽然平靜了下來。
「應該是路人吧」，南茜不以為意道：「十六鋪這地方，一到晚上路上不是窮鬼就是小偷，咱們真該早點搬到租界去。」
見外面的狗不再亂叫，魏庭炎也放下了心，他揉捏著手中的那團飽滿，神情放鬆道：「等把這幫窮鬼的錢刮乾淨了就去租界，等著吧，不會太久的。」
「嗯~」
就在兩人溫存之時，一道怒喝聲猶如驚雷般打破了這甜蜜曖昧的氣氛。
「恐怕魏總辦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魏庭炎瞬間回過了神來，他連忙推開身上的南茜，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兩隻鮮血淋淋的狗頭便冷不丁地丟了進來，滾落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啊！！！」
南茜頓時被嚇的驚呼出聲來，躲到了男人的背後，魏庭炎同樣急退幾步，警惕地盯著門口。
這時，只見一個披著長發的青年男人走了進來，長相倒是十分英俊，只不過臉上卻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亢奮。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幾十個穿著短褂的彪形大漢，他們身上肌肉緊繃，滿臉彪悍之氣，仿佛是一群從地獄中走出的惡鬼般，正眼神冷漠地盯著自己。
「你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魏庭炎雖然心中有些慌亂，但並不打算束手就擒，他深吸口氣朝面前眾人冷喝道：「你知道我是誰嗎！膽敢在我這裡放肆，不想活了是嗎？！」
馬永貞聞言嘴角上揚道：「魏公館的大名十六鋪哪有不知道的，託了你的福，我們工人弟兄們確實快活不下去了。」
接著，他走到魏庭炎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抽下！
猝不及防之下，魏庭炎直接被這一下抽翻，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不等他爬起，馬永貞又是一腳猛地踩在他的臉上，居高臨下地瞪著他臭罵道：
「你這王八蛋自從給洋人做事後，不僅提高碼頭的稅收而且還巧立名目增加新稅種，我們工人累死累活賺的錢連家人都養不活還得再額外給你交一份稅錢！」
啪！
又是重重地一巴掌抽下，他指著面露茫然的魏庭炎接著罵道：「要是這樣也就算了，可你這狗娘養的東西竟然設立什麼『手續費』、『管理費』！我們工人想上工還得提前交錢給伱才行，你這王八蛋也算人？！」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雜碎，我們累死餓死了多少弟兄？！」
啪——！啪啪啪啪！！！
馬永貞抽完一巴掌後依舊覺得不解氣，雙手左右開弓來回朝他臉上扇去，原本長相還算英俊的魏庭炎臉直接腫成了豬頭。
「老老.老兄」，魏庭炎艱難地睜開雙眼，朝他求饒道：「你也知道我是給洋人做事的，碼頭本身就被正府租借給了洋人，怎麼收稅怎麼管理都是他們說的算啊，我不過就是個傳聲筒而已，你就算殺了我也改變不了什麼啊！」
說完，他指著房間講道：「你們如果缺錢的話，我屋子裡有幾萬法郎的支票，就當是我給大家的補償了，等過個幾天，不！明天！天一亮我就去【公董局】勸那些洋鬼子改掉收稅的方案，為工人兄弟們做主！」
「你們看怎麼樣？我魏庭炎說到做到，絕不欺騙大家！」
說完這番話後，他小心翼翼地抬頭瞥了一眼依舊滿臉怒容的馬永貞，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寒光。
只要熬過了今晚，明天他就去租界召集巡捕房的人將這幫泥腿子全部端了下大獄！
想到這裡他心中暗恨，原以為以自己在十六鋪的身份地位不會有人敢來找自己麻煩，所以並沒有在家裡安排什麼警衛保鏢，沒想到竟然還真有不要命的。
「這位兄弟」，魏庭炎接著苦口婆心的勸道：「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對，給我個機會，我一定洗心革面，做一個為老百姓做主的好官！」
「而且你如果現在殺了我，你們也逃不了啊。」
他指著自己的胸膛暗暗威脅道：「我是洋人特派的十六鋪總辦，我要是死了，洋人絕對會徹查下來的，租界巡捕房的人手段權利可比警察廳要高多了，難道在座的各位想一輩子當逃犯嗎？」
「.」
見眾人皆都沉默不語，魏庭炎心中一喜，正要再接再厲勸他們放過自己的時候，身前的馬永貞突然放聲大笑道：
「哈哈哈哈，你這王八蛋未免也太摳門了點，你在十六鋪少說也貪了幾十萬，幾萬法郎就想打發走我們？」
魏庭炎聽完後臉色一僵，跟雷公黃大剛這類徹頭徹尾的嗨幫不同，他撈的每一分錢可都是合法的，全部都存在銀行裡面。
「我這些年雖然掙了不少錢，可你也知道那都是給洋人掙的啊，一萬大洋我能分一千就不錯了，除了這幾萬法郎外，還有一些美元英鎊都存在銀行里，可那錢你們也取不出來啊。」
見這傢伙喋喋不休的還想說些什麼，馬永貞一腳堵住他的嘴，面帶微笑道：「別費勁了魏先生，兄弟們這次過來可不單單只是為了錢。」
「我明白」，魏庭炎直接指向躲在沙發後的南茜，朝他們陪笑道：「只要放過我，不僅錢是你們的，這女人也是你們的！」
南茜聞言一愣，眼神震驚道：「炎哥.」
「閉嘴！」
魏庭炎朝她怒喝一聲後，接著對馬永貞笑道：「只要兄弟你喜歡的話，儘管隨意。」
馬永貞朝臉色煞白的南茜瞥了眼後，嘴角上揚道：「南茜小姐的名字我還是聽過的，這可是上海灘有名的交際花啊，沒想到魏總辦竟然能如此大氣。」
「唉」，魏庭炎輕嘆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虧欠工人兄弟們這麼多，付出錢和女人來賠償也是應該的。」
「那我們就先多謝你的好意了，只不過錢和女人我們要，你的命我們更要。」
馬永貞將一把短刃從腰間拔出，眼神冷漠地對他說道：「怪只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而且還擋住了兄弟們的路。」
「不該得罪的人？」
魏庭炎原本以為這幫傢伙只是單純為了報復而來的，但聽到馬永貞的話後，他瞬間領悟了過來，「是姓鄭的派你們來的？！」
「哈哈哈哈，除了我還能是誰？」
大廳外忽然傳來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一個身披風衣，嘴角咬著雪茄身形高大的男人龍行虎步地進到了客廳內。
「鄭繼榮！！！」魏庭炎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男人，他就知道敢這麼不講規矩的只有這個剛從國外回來的外地佬。
「噓喊那麼大聲做什麼」，鄭繼榮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眼神玩味地看向他說道：「街坊鄰居們還要睡覺呢，我們抓緊時間把事情辦好，免得被人家告擾民。」
「額老大」，馬永貞湊過來講道：「那王八蛋住的是獨棟大別墅，周圍沒有鄰居的。」
「哦？」鄭繼榮故作驚喜道：「那豈不是更好，來，把你們所有折磨人的手段都給我上了，這種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蟲，可不能讓他死的太容易。」
「哈哈哈，老大你就放心吧，對這傢伙我們可是恨到了骨子裡，怎麼會讓他這麼便宜的一死了之。」
說完，馬永貞朝他小心翼翼地問道：「說起來老大你來之前怎麼不提前通知一聲，我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放心，沒有任何人看到我過來」，鄭繼榮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還不是擔心你小子辦事不利索。」
「進門廢了半天話，結果一刀都沒砍，光是甩了幾十個巴掌，你就是這麼辦事的？」
「我我現在就砍！」
馬永貞聽完連忙將刀重新舉起，望著刀刃上的寒光，魏庭炎不寒而慄地朝鄭繼榮喊道：「姓鄭的，你確定要殺我？」
他梗著脖子急聲道：「他們不知道就算了，你難道也不清楚殺了我會有什麼後果嗎？！」
「我可是法租界桑切斯領事特派的十六鋪總辦，代表的是洋人的臉面，你就算不給我面子，難道洋人你也不怕？！」
「我今天但凡死在這，你們所有人都得給我陪葬！」
鄭繼榮聞言一愣，然後像聽到笑話一般啞然失笑起來，「你看看你，都死到臨頭了還不怕拿洋鬼子來嚇唬我.」
他俯身拍了拍這傢伙紅腫的臉頰，認真地說道：「我和你可不一樣，我這人天生骨頭硬，想嚇唬我搬出洋人可沒用，你得搬出點其他東西出來。」
「我」
魏庭炎聽到瞬間語無倫次起來，眼神絕望地望著離他越來越近的刀口。
就在這時，他不知想到了誰，突然高聲喊道：「我還認識一個人！」
「哦？」鄭繼榮不由挑起眉頭，這傢伙不會真認識我黨的人吧。
「我與北洋軍閥孫傳方的軍事顧問有很深的交情」，魏庭炎色厲內荏的看向他們說道：「你要是殺了我，他絕不會放過你的。」
「是嗎，那人叫什麼名字。」
「他是東瀛軍官，名字叫崗村寧次！」
「.操！」
鄭繼榮臉色瞬間一冷，朝馬永貞等人沉聲道：「把這傢伙給我活剮了！」
「啊?」
這一次，鄭繼榮沒有再給他廢話的機會，大廳內隨之便響起了一陣陣的慘叫聲。
看著這傢伙的慘狀，鄭繼榮沒有一絲的同情，這王八蛋就算現在不死，過個幾年遲早也是漢女干，早死早超生吧。
冷哼了一聲後，他踩滅雪茄便準備回去，不過剛走了幾步就被馬永貞給叫住了。
「老大」，馬永貞指著沙發後的南茜講道：「這女人該怎麼辦？要不要.」
說著，他朝鄭繼榮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鄭繼榮看向已經被嚇的面無血色的南茜，想了想後，朝她招了招手。
南茜見狀雖然心中害怕，但還是扶著牆面，磕磕絆絆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鄭繼榮微笑著抬手摸了摸這女人的臉蛋，隨口說道：「我鄭繼榮平時最愛惜糧食，往往碗裡的每一粒米我都要吃的乾乾淨淨，只不過來之前我剛剛吃飽。」
說完，他將女人推倒在地，朝馬永貞等人笑道：「她就留給你們吃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