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嘈雜。

  陳揚扇了扇眼前火煙，拉著秦圓媛往棚內走去。

  「兒砸！這邊！」

  陳揚循聲望去。

  不遠處，一個帶著眼鏡的男人，正衝著他們不斷招手，表情有些欠揍。

  正是於緯。

  「媽的！你倆跑去約會把我晾這兒？」

  於緯罵罵咧咧，從腳邊啤酒箱裡抽了瓶啤酒遞給陳揚。

  「是的。」接過啤酒，陳揚順手拉開瓶蓋。

  「老於，你個大忙人，好久沒見你了。」秦圓媛說著，把陳揚外套小心掛椅背上。

  「還是你忙，我和陳揚好歹一周還能碰個面，喝頓啤酒。」

  「你倒好，個把月都見不到。」於緯說著，和陳揚碰了下瓶，兩人喝了一口。

  「陳揚，你這段時間還在天天守夜嗎？」

  在燈光下，秦圓媛才發現他的面色有些憔悴，眼圈青黑。

  「沒有，怎麼可能天天熬，誰受得了。」

  「來，老於。」陳揚說著，舉了舉瓶子，灌了口啤酒下去。

  於緯看著秦圓媛張了張口，但終究沒說什麼，仰起瓶子陪他喝了一口。

  「要不我請兩天假，幫你守兩夜吧？」秦圓媛伸手摸了摸陳揚的臉，「你看你熬的人都變形了……」

  她有些心疼。

  5歲時，陳揚的父母便因車禍離世，自那時起，他便一直跟隨他姑媽生活。

  而在上個月，他的姑媽又因急性腎衰竭被送進了醫院……

  「不用。」陳揚扯了塊羊肉，邊嚼邊說，「我工作辭了，有的是時間。」

  「你辭職了？」一旁的於緯和秦園媛怔住。

  陳揚把吃完的簽子用力一扔，「跟那種老闆，干不下去！」隨後另拿了一串。

  他這段時間渴肉渴得慌，工作兩年攢的1萬多，全送了醫院。

  餘下的錢，交了房租還剩200多。

  只好天天嚼散裝方便麵。

  「辭了就辭了！現在房地產不景氣，裝飾公司也不好干！」

  三人沉默了會，於緯抬起酒瓶喊了一嗓子：「換個行業也好！來，喝酒！喝酒！不說這些！」

  「等會……」陳揚嚼著肉，沒搭理他。

  「你他媽別光擼串不喝酒啊？」

  「老闆，再來30串羊肉！」

  「…………」

  凌晨

  雨已停。

  鐵皮棚子裡，人已走空，只剩老闆和小工在打掃著食物殘渣。

  「不好意思了老闆！耽誤你們打烊了！」

  「沒事！快帶你小男友回去吧！」

  店門口，秦園媛抱歉的說了一聲，隨後和於緯一人一邊，架著搖搖晃晃的陳揚，慢慢往前走去。

  街道上，路燈昏黃。

  這裡不是正街，路上早已沒有了行人，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汽車聲。

  「老於，叫你們別喝那麼多！陳揚那點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

  「園媛，你在旁邊看著的，是他自己喝HIGH了，怎麼怪我？」

  秦圓媛有些無奈，轉頭看著陳揚。

  兩人的臉挨的很近，陳揚的頭正歪靠在她的肩上，口裡的酒氣把她的小臉熏得微紅。

  「這些當老闆的。。。。都是他媽的畜生！」陳揚口中咕咕喃喃。

  「要是我。。。我當老闆。。。。絕對不會坑員工一分錢！媽的！。。。五險雙休一個不少！草！」

  此時的陳揚爛醉如泥，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裡出現了一行字：

  「絕世好老闆系統激活中。。。」

  ==

  第二天

  早 7:00

  「滴滴滴~滴滴滴~」

  陳揚伸手摸索著手機。

  「砰」一聲脆響，「草！」

  坐起身，他拍了拍腦袋，有些發懵。

  低頭看見床邊打碎的水杯，回想起昨晚，應該是喝麻後被於緯背回來了。

  掀開被子看了眼內褲。

  還好，穿著。

  於緯這逼上次把他內褲脫了，說他喝水打濕了。

  他有些不信，又不好反駁。

  只好說了句草你媽。

  轉身找到褲子，按停褲兜里的手機鬧鐘後，他套上褲子走出了房間。

  他和於緯、秦圓媛自小在一個村長大。

  三人小學同班，直到初中，陳揚隨他姑媽來到鴻市後幾人才分開。

  到了大學，陳揚和秦圓媛考到了鴻市本地的一所普通院校。

  而於緯則考取華南的一所知名大學，直到去年才因工作來到了鴻市。

  這房子準確的說，是老於他們廠給他租的，兩室一廳家具齊全，之前陳揚來過一次。

  「老於，你幹了個通宵？」

  陳揚來到客廳，見房間裡的於緯坐在電腦前，手杵著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隔了有一兩秒，他看著屏幕沒轉頭，向陳揚擺了擺手，「自己找東西吃，把我門帶上。」說完，自顧自敲著鍵盤，沒再說話。

  陳揚沒說啥，關了門，轉頭去廚房找掃把。

  這逼在廠里搞技術，經常加班忙的要死，常年對著的，不是電腦就是廠里的漢子。

  打掃完房間裡的玻璃碎屑，他下樓來到小區門口。

  這附近有個包子鋪，肉給的賊多，上次喝醉時他來買過一次。

  「老闆，來6個包子三份粥，打包。」

  「好嘞，一共24塊。」

  陳揚摸著手機，發現褲兜里多了些東西。

  掏出一看，他愣了下，是一疊毛爺爺，有1000塊左右。

  「小伙子，能不能手機支付？我沒那麼多零錢找。」包子大爺見陳揚掏出紙幣，以為他要付現。

  「哦，可以手機付，你等一下。」陳揚把錢裝好，掏出手機點開微訊，發現有條老於的轉帳信息。

  「老於向你轉帳2000元」

  「備註：來自爸爸的愛」

  陳揚暗罵一聲，點擊了收款。

  付完了包子錢，他回去給於緯投餵了一份。

  開門時，他看見這逼快速切了個屏，兩眼看著電腦空洞無神。

  一天之計在於晨，在這個精力最充沛的時候，大家往往都喜歡做點心情舒暢的事。

  這道理陳揚懂，所以他把包子甩床上，關門前還特意說了聲「爹走了。」好讓這逼放下心，繼續勞作。

  出了小區大門，他腦子有點懵，剛剛於緯這逼手裡握的，應該是滑鼠吧？

  他搖了搖頭，不敢仔細回想。

  深吸一口早晨的空氣，他醒了醒腦子，往公交車站走去。

  公交車站旁的自行車道上，電動車如穿梭的魚群一般，密密麻麻。

  公交站台上，也是密密麻麻，前面的人盯著車門，後面的人盯著腦殼，車門一開，大家你頂我我頂你，相繼湧入車內。

  陳揚正在人流中間，此時身後的大爺正賣力的頂著他，這讓他有些煩躁。

  用力推了推前面的人，他把手插進褲兜摸著那1000塊，他不想給扒手一個意外的驚喜。

  前面的年輕人轉頭看了看陳揚，瞪他一眼。

  陳揚硬憋了口髒話。

  這段時間他的情緒不太好，家裡家外的事情把他搞的異常疲憊，心煩氣躁。

  今早他收到同事發來的信息，說業務組的人全部提交了辭職。

  這大概是他近久以來聽到的最好消息。

  「車輛起步，請拉好扶好，頭手不要伸出窗外。」

  「下一站，臨泉路口……」

  陳揚拉著吊環左右晃動，另一隻手摸著那1000塊，心裡有些五味雜陳。

  他知道這1000塊是秦園媛的，身邊的所有人里，只有她會隨身帶著這麼多現金。

  之前因為這事陳揚還笑過她，「賣菜大爺都掛著二維碼，你整張一百的誰找給你？」

  秦園媛只是笑著說，「我喜歡，你管我！」

  上一次他莫名從兜里摸出錢來，是剛剛工作的第二個月。

  那時他的業績不好，工資七扣八扣剩了400多，交了房租就余了150。

  隔了兩天，他的兜里多了600塊。

  今天，是第二次。

  他不相信有普渡眾生的菩薩存在。

  如果真有，那應該就是秦圓媛吧……

  「市二院，到了！」

  「下車的乘客請不要推擠，順序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