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不知道今日的舜和帝是怎麼了,一向勤政的他從來都不會把時間荒廢在無用的發呆發懵之中,每日的奏摺堆的有山高,光是批閱奏摺的時間都不夠,更別提做其他的了。
而且,舜和帝一般都是在夜裡偷偷的去看昏迷不醒的太子,像這般白日裡去東宮,那是極少的。
這邊,舜和帝的儀仗剛剛到達東宮的大門,嘉貴妃和皇后便一前一後得知了消息,嘉貴妃原本並不平靜的內心被舜和帝這番舉動一激,更是將李登宴恨得不行。
相比於嘉貴妃的激憤,皇后則一如既往的平靜,唯一的嫡子昏迷不醒,讓她的皇后之位岌岌可危,幾十年的冷落,早已經將她的心智磨鍊的異常堅硬,唯一的缺點便是李登宴,聽到舜和帝去了東宮,她想都沒想也去了東宮。
李登宴白日裡是不會醒的,舜和帝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臉慘白,雙目緊閉,唇色暗淡的李登宴。
舜和帝將隨身之人都趕了出去,就連安公公都沒有留,室內只剩父子二人,一醒一躺,舜和帝站在床邊端詳了好一陣兒,眼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正欲開口,門外卻傳來了安公公的聲音。
「皇后娘娘,皇上將奴才們都趕出來了,這會兒怕是不好去打擾。」
「安公公,皇上今日怎麼會有閒情逸緻來看望我兒?」
「這這.皇上對太子殿下一向都很看重。」
「看重?」
皇后口中咀嚼著這兩個字,只覺是天大的笑話,堂堂中宮皇后,從潛邸之時便不得寵愛,只因皇上心中有摯愛之人,一朝登頂,便不顧朝野上下的反對之聲竟然給冊封為貴妃,賜號嘉,從此榮寵不衰,風光無兩,壓的她這個正宮皇后都喘不過氣,若不是她後來生了皇兒,只怕這個皇后之位也要保不住了。
即便如此,舜和帝的眼中也沒有她皇兒的所在,他偏心偏的朝野上下皆知,大皇子和二皇子被他給捧上了天,就連嘉貴妃背後的趙太公聯合鎮北王府,北定侯府連成一線對付他們中宮一系,舜和帝甚至都不曾阻止過。
如今,鎮北王府和北定侯府都已經倒了,嘉貴妃卻依然屹立不倒。
想及往事,皇后臉色異常難看,安公公擋在門前,大氣都不敢喘,雖然皇后並不受寵,但她身後站著林相一派文臣,收拾他一個太監那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安公公身後的門打開了。
「皇后,進來吧。」
舜和帝的目光淡淡的掃過門外的皇后,丟下一句話,轉身走進了室內。
皇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怨氣,抬腳走了進去。
「坐吧。」
舜和帝坐在內室的椅子上,親自動手給自己的皇后沏了一杯茶。
皇后既沒有坐下來,也沒有去動那杯茶,而是走到李登宴床榻邊,目光一眨不眨的看向床榻之上的李登宴,眼中很快便蒙上了一層水霧,她眨眨眼,強行將水霧憋了回去。
一邊的舜和帝目光落在皇后纖瘦的背影上,眼中神色難辨,對於剛剛皇后的行為,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他冷落了她這麼多年,她心中有怨也是必然的。
「放心吧,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宴兒醒過來的。」
皇后正出神的盯著昏迷不醒的兒子,突然聽到舜和帝的聲音,她轉身,冷眼朝著舜和帝看去。
「皇上能有什麼辦法?太醫院的那群太醫都對此束手無策,一個個的恨不得繞著這東宮走,生怕治不好我皇兒被砍了腦袋,試問這天下還有大夫能比太醫院的太醫更加厲害嗎?」
皇后並不是沒有想過辦法,甚至一度從民間請了好幾個頗有聲望的大夫進宮來專門為太子診治,只可惜,這些人都沒有辦法將人給喚醒。
所以,聽到舜和帝這樣說,皇后心中並不抱希望,尤其是自李登宴昏迷以來,舜和帝來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根本就不曾將人給放在心上,現在又在她面前假惺惺的來這兒出,皇后對他會有好臉色才怪。
舜和帝瞥了一眼床榻之上的李登宴,悠悠的開口說道。
「皇后只需知道,太子不會有事,其他的便不用皇后來操心了。」
「皇上現在倒是想起來皇兒了?本宮若是不操心,皇兒哪能有今日?」
皇后語氣嘲諷至極,她連裝都不想裝了,若是李登宴就此沉睡不起,她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舜和帝怔了怔,皇后在他的記憶里一直都是溫和冷淡有禮而又疏離的,她不爭不搶,堪為後宮表率,不愧皇后之位,只是這樣的皇后讓人覺得像是一個假人,現在生起氣來的皇后才讓人感受到了一股鮮活之意,才真真正正像是一個女人。
「皇后辛苦了。」
舜和帝看著這樣的皇后不怒反笑,溫和的安慰了一句。
倒是皇后被他今日的舉動給搞蒙了,今日的舜和帝心胸格外的寬闊,就算被自己給冷嘲熱諷也沒有發火兒,沒有被帝王的威嚴給壓迫的皇后回過神來之後,冷哼了一聲,隨即坐在李登宴的床榻邊緣,將李登宴的雙腿露出來,像往常一樣親自上手給他揉腿,並沒有再理舜和帝。
舜和帝看著這不合規矩的一幕,並沒有開口訓斥於皇后,雖然他白日來的少,但是卻知道皇后卻是常來,每一次都會待很久,並親自給太子按腿按胳膊,照顧太子的事情都是親力親為,絲毫不假他人之手。
這樣的一番拳拳愛子之心,舜和帝不忍去苛責,他知道,皇后已經承受了太多。
就這樣,一個看,一個揉,互不打擾,氣氛沉默了下來,等到嘉貴妃姍姍來遲之時,依然被安公公鐵面無私的擋在了外面,用的還是同一個理由。
「貴妃娘娘,皇上不喜人去打擾太子殿下。」
嘉貴妃這是第一次踏足東宮,卻沒有想到會被攔在門外,原本她是不打算過來的,結果聽到皇后過來的消息,所以又急忙動身過來了,明明皇后進去了,皇上也在裡面,自己卻被攔在門外,嘉貴妃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讓開!」
之前被攔在潛心殿外,現在又被攔在東宮門外,若是嘉貴妃輕易的忍了下來,那便不是叱吒後宮的嘉貴妃了。
安公公也十分的為難,並非是他有意為難,若是這個時候將人給放進去,皇后和嘉貴妃一向不合,況且聽聲音也知道皇后現在連皇上都敢懟,若是再跟嘉貴妃吵起來,打擾到昏迷的太子養病,皇上一氣之下說不定又要賞他板子。
見安公公死攔著不放,嘉貴妃是徹底的火了,她怎麼能讓手下敗將皇后看她的笑話呢,於是,她扭頭朝著身側的翠嫵看去,後者接到她的暗示,一咬唇,豁出去的撲了上去,一下子就撞開了安公公,將門給撞開了。
「抱歉,奴婢也是不得已。」
等到嘉貴妃抬腳走進去之後,翠嫵極快的朝著安公公小聲的說了一句,又快速的將門給關上了。
「你!」
安公公簡直要氣死了,身為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他何時被這樣對待過,只是對方是嘉貴妃身邊的一等大宮女,他也拿她沒有辦法,只是安公公並非聖人,如今被一個宮女給害的丟了這麼大的臉面,而且說不定還因此在舜和帝面前留下了辦事不力的印象,這筆帳,安公公記下了。
面對安公公要殺人的目光,翠嫵雖然心虛,然而卻是不怕的,她的背後是深受盛寵的嘉貴妃,就算對方不爽也是不敢對付她的,嘉貴妃可不是什麼善茬,而且極其護短,傷了她的人,對方要脫一層皮。
這邊,嘉貴妃強行闖了進來,皇后剛好將李登宴的雙腿按了一輪,聽到響聲,立馬扯下被子將李登宴的雙腿給遮蓋了起來,而後扭頭,目光凌厲的看向走進來的嘉貴妃。
「放肆!嘉貴妃這是要幹什麼?東宮豈是你一個小小的妃嬪可以擅闖的地方?」
嘉貴妃絲毫不懼皇后的疾言厲色,她一臉委屈的看向坐在桌邊一動不動的舜和帝。
「皇上,臣妾也是擔心太子,臣妾是聽說皇上和姐姐都來了東宮,臣妾生怕是太子又出了什麼事兒,所以趕緊趕了過來,結果安公公那狗奴才將臣妾攔在門外,臣妾情急之下,只能闖了進來。」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擔心太子,這才惹得姐姐生氣,姐姐,妹妹真不是故意的。」
嘉貴妃一邊說,一邊朝著舜和帝靠了過去,看向皇后的目光既是挑釁又是得意,以往就算是再過分的事情,她也當著舜和帝的面做過,結果舜和帝從來都不曾訓斥過她,所以今日她才敢這般大膽行事,毫無顧忌。
舜和帝果然沒有讓嘉貴妃失望,只聽她開口說道。
「既然貴妃並非故意,皇后便不要與她計較了。」
話落,皇后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下來,舜和帝恍若未覺,又繼續說道。
「好了,這裡是東宮,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嘉兒先回去吧,朕等會兒去看你。」
嘉貴妃見此,朝著皇后得意一笑,而後低頭湊近舜和帝,嬌聲說道。
「皇上,臣妾還未探望太子呢,就這樣走了,那多失禮啊,臣妾看完太子再走,絕對不會打擾到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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