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輕緩的河流中，碩大的魚頭突然探出水面。
烏黑的頭顱卻沒有一絲魚身上該有的潤澤感，反而看起來十分乾澀。
銀白月輝灑下，光線似乎都被吞沒，沒有絲毫銀光折射。
仔細一看，會發現水下的碩大魚身，也沒有長一片鱗片，同樣漆黑乾澀。
大魚那沒有眼仁，只有一片渾白的眼珠子看向旁邊的村莊，隨後，張開了巨大的魚嘴。
魚嘴中，竟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齒。
「嗚~」
一聲悠長的低鳴響起，聲音向河道邊的村莊擴散。
在黑夜中盤旋、迴蕩，格外滲人。
此時已至亥時，羅家村的村民們早已進入夢鄉。
可當那滲人的低鳴聲響起後。
最靠近河流的那戶村民家中，原本熟睡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眼中一片渾白，沒有眼仁，竟與河中的那大魚眼珠子一樣。
隨後，那村民僵硬地從床上坐起來，毫不猶豫地掀開被子下床。
連鞋子也沒穿，赤著腳就呆呆地往門口走去。
「吱呀~」
老舊的木門被推開，赤著腳的村民睜著雙渾白的眼睛，呆呆地走了出來。
幾乎是同一時刻，家中的另外幾扇門也被推開了。
走出來三男兩女，年紀有大有小，同樣的呆滯僵硬，睜著雙渾白的眼睛。
一家人非常整齊劃一地，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出家門，向河流走去。
家中只餘一條老狗，不停的吠叫。
卻喚不醒主人家的一絲清醒。
而這樣的情形，並不只發生在這一戶村民家中。
幾乎是前後腳的功夫，另一戶村民家中，也發生了同樣的一幕。
熟睡的人睜開眼，僵硬呆滯地走出家門，走向河流。
那滲人低鳴還在黑夜迴響，一戶戶人家於夜裡睜開眼，走出家門。
不一會兒，昏暗的村道上便出現了不少村民，行為呆滯卻極為統一地走向河流。
漆黑的夜裡，這樣的詭異場景，令人毛骨悚然。
羅三石年紀大了，夜裡總是睡不好，覺淺。
這人啊，年紀上來了，身子骨就一堆毛病，不是這裡痛，就是那裡酸。
現在耳朵還壞了，成了一個徹底的聾子。
好在眼睛尚算還好。
實在睡不著，羅三石乾脆起身穿上鞋，打算去外面走走。
今夜月亮雖還不算圓，但灑下的月光依舊稍微照亮了漆黑的世界。
羅三石借著月光打量家門口的棗樹，尋摸著今年能結多少果子。
還沒尋摸出來，隔壁家的大門突然打開。
走出來一個年輕男人，行為呆滯僵硬。
羅三石一眼便認出來了，這是隔壁家的二兒子。
他有些奇怪地道：「二牛，你大晚上咋也不睡覺，出來幹啥？」
對方沒理他，邁著僵硬的步伐往外走。
羅三石略感奇怪，剛要開口就見隔壁家的大女兒、老夫妻也接連走了出來。
這奇怪的一幕看得羅三石撓頭不解，下一秒卻借著月光看到了那對老夫妻的眼睛。
一片渾白，沒有一點黑眼仁。
羅三石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心內湧上寒意。
這是……中邪了嗎？
下一刻，自家的院門也突然打開了。
羅三石的妻子兒女赤著腳走了出來，行為一般無二的呆滯僵硬。
眼珠子，也是一樣的渾白，沒有眼仁。
羅三石頓時慌了，自家人也中邪了？
更令他驚恐的事還在後面，他看見了其他村民家中，也發生了同樣的一幕。
大家都從家中走了出來，朝著一個方向前進。
好像那個方向有什麼東西在吸引他們。
其他人羅三石顧不上，但自家人豈能眼看著他們中邪？
羅三石果斷掏出來一根棒槌，也顧不上下手力道，將家人先打暈，再綁起來，丟回屋裡。
忙活完這一切，羅三石已經是累的氣喘吁吁。
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了。
他癱坐在地，想起了那些中了邪的村民。
隨後咬咬牙從地上爬起來，鎖上家裡的門，拿著棒槌出去了。
他要看看這些中邪的村民，去的那個方向到底有什麼。
路上可以的話儘量救幾個人。
他年紀這麼大了，活了這麼久，就算是今天死了也不虧。
反正家裡人已經救下來了。
出了門，羅三石追著那些村民走的方向跟上。
借著不算明亮的月光，他看見了村道上的村民。
數量起碼有近百。
一路上過來，幾乎家家戶戶的大門都是打開的。
羅三石心驚，整個村子全都中邪了？
不對，這絕對是有妖邪鬼祟作亂啊，要麼就是邪道作祟。
他握緊了棒槌，努力敲暈了幾個村民，一路順著村民們前進的方向，終於到了河岸邊。
在這裡，他看見了令他遍體生寒的一幕。
一隻牛犢般大小的魚頭探出水面，張開了它尖齒密布的大嘴。
被蠱惑的村民睜著雙渾白的眼睛，僵硬呆滯地走入了水中，走向那碩大的魚頭。
而隨著村民在水中越走越深，那些村民的腳竟然逐漸化為了黑色無鱗的魚尾。
而後腹部化為魚腹，雙手化為魚鰭。
直到水沒過頭頂，村民徹底變成了一條四五尺長的黑色無鱗大魚。
皆睜著雙渾白的魚眼，口中尖牙密布。
儼然與那大魚長得一模一樣，仿佛縮小版的它。
唯一的區別是，那些村民們化成的魚怪，魚頭上還能看出往日人類五官的模樣。
羅三石趴在草堆里，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白日裡還說過話，共同下過地的村民們一個個走入水中。
由人，變成了魚怪。
羅三石只覺遍體生寒。
他想阻止村民們變成魚。
他想用棒槌打死那隻罪魁禍首的大魚。
但他發現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他整個人都被嚇軟了。
他只能躲在草叢裡瑟瑟發抖，淚流滿面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整個羅家村近二百的人口，在那大魚的蠱惑下，幾乎全都走入了水中，化成了黑色魚怪。
只有羅三石與其家人，還有少部分被羅三石敲暈的村民免受其難。
一個時辰後，大魚帶著由村民們化成的魚怪遊走了，不知去了哪裡。
羅三石渾身癱軟，即便那大魚走了，他也暫時恢復不過來。
這一夜，絕對能成為他午夜夢回的陰影。
而羅家村原本近二百的人口，經過大魚這麼一遭，只剩下二十來人。
幾乎快相當於被滅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