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公公下去呈了上來,司徒君打開看的時候,二皇子探著個腦袋過去,頭上的簪子差點杵在皇上的臉上。
行雲瞧得一陣膽顫。
遠處的隨安一臉平靜,還有點想笑,他看見皇上瞪二皇子了,二皇子沒瞧見,還往上杵呢。
司徒君:「……」
死孩子。
他斂了神色,直接交到二兒子手裡:「叫南疆王和諸位也看看。」
「哦。」二皇子拿過來,先自己看了一遍,喜上眉梢地把東西傳下去。
南疆王的眼睛一直盯著聯名上書,落到自己手裡後,嘴角的笑容都淡了下去,二位長老更是臉黑。
眾臣一一傳閱。
最後來到容淳禮的手裡。
最先入眼的便是一寸又一寸的紅,是血,不知如何落名著,用的指中血,密密麻麻,越打開越多。
而在最前邊的名字里,卓無恙三個字躺在那兒,不大不小,規規矩矩地占著一點小小的位置,旁邊似乎是他的長姐和父母親。
原來是他。
容淳禮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最終收好這份聯名上書,她從未去過北離,卻得北離子民相護。
她眼底有些發熱。
司徒君問:「諸位看了,有何感想?」
眾臣還沒說呢,容淳禮單膝跪地,「容氏淳禮將不負眾望,誓死保衛大雲疆土不受外敵所犯。」
她都這麼說了,其他人還能說什麼。
有人還想說只是北離百姓的想法,其他的呢?
外邊又有人來報。
「皇上,西關黑甲軍李峰求見。」
李峰?
容淳禮回頭望去,李峰是鐵騎副將,他怎麼來了?
二叔叫來的嗎?
她蹙眉望向龍椅之人,皇上只宣其覲見,臉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李副將卸了甲衣上殿,跪道:「微臣李峰叩見皇上。」
司徒君道:「西關將士未詔不得擅自進京,你可知罪?」
容淳禮心下擔憂,離親王看她一眼,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微臣知罪,微臣願意受罰,只是臣有事稟,鐵騎主將遲遲不歸西關,將士有動搖之心,臣與兩千鐵騎前來雲京接回主將。」李峰側身對容淳禮,「請少將軍速回西關主事。」
黑甲軍是最驍勇善戰的部隊,鐵騎最鋒利的刀,不過一萬,這人竟然帶著兩千回京,莫大的威脅!
有大臣臉色都白了,小心翼翼看皇上的臉色,深怕皇上降罪下來,那他們這些支持容淳禮的人不得跟著一塊遭罪。
大殿一片寂靜。
落針可聞。
皇上再次開口:「來人……」
眾人:「!!!!」
來了來了!
皇上降罪了!
容家要到頭了!
皇上:「……拖下去杖責三十,以儆效尤。」
眾人:「???」
什麼?!!
就杖責三十?
三十???
群臣愣的愣,幸災樂禍的人僵住嘴角,不明白容淳禮都敢讓兩千鐵騎回京了,怎麼皇上就只杖責副將三十。
眼尖的人就瞧出來了,什麼未得詔令擅自入京,分明是皇上默認的。
誰能讓皇上默認此事,還不是那妖后。
妖后不止參政,還妄想兵權。
細微的議論聲傳不到龍椅上,容淳禮卻聽得清楚,一下子臉色就變了,眼底有怒又有愧。
她沒想過要連累家中之人,更何況是皇后!
怎麼髒水都往姑姑身上潑!
容淳禮有些忍不住了,又是離親王過來摁住她的手臂,連聞相都回頭示意她忍著點。
耳邊又傳來杖責之聲,以及李峰的忍痛吶喊:「臣同兩千騎兵入京,只想接主將回西關主事,求皇上成全!」
容淳禮倏地紅了眼眶,躬身抱拳道:「請皇上下令,微臣即將就領兵回西關,從此以後不得詔令不回朝,若違抗此命,微臣五馬分屍亦不為過。」
「不行!」南疆大長老又道,「皇上,此命不能下,萬萬不能下!」
二皇子道:「可人家西關將士都過來接人了啊,要不,你們和兩千鐵騎搶一搶?」
兩位長老的臉更黑了。
即使他們召集帶來的人合力一擊,用陰毒的法子也不可能幾十人營得了兩千鐵騎。
兩千鐵騎!
精兵里的精兵!
幾乎能以一敵十的精兵。
不說這個,就說他們一旦和大雲的將士動手,跟兩國宣戰有什麼區別!
二位長老看向上位的主君。
南疆王陰冷黏膩的目光一直盯著容淳禮,又落在離親王和那位帶頭的聞相身上。
過了片刻,南疆王忽地笑了笑。
「看來本王此行,是帶不走這個外甥女了。」
二位長老著急了。
南疆王慢悠悠起身,轉身對著龍椅上的人說:「皇上,淳禮始終有一半南疆血脈,她如今要為大雲效力,大雲拿什麼來換呢?」
壞了。聞季冬蹙眉,南疆王此行真正的目的在這,他沒想過一定能帶回容淳禮,或者說,他本就有兩個想法。
若能帶回容淳禮,一,南疆擁有一位百年難遇的聖女,二,鼓舞南疆士氣。
若不能帶回容淳禮,一,要大雲拿東西來換,商路?城池?二,帶著東西回去一樣沒讓南疆吃虧。
司徒君勾了勾唇:「南疆王來時路上還沒想好嗎?」
兩人目光交錯,南疆王笑出聲來,微微行禮:「皇上英明,本王想要的只是一條單獨商路,免關稅。」
戶部尚書虎軀一震:「免關稅?」
他道:「不可能。」
戶部尚書板著臉,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要讓南疆開了先例,剩下兩國不得一塊騎上來。
「現在是兩國政事對吧?」二皇子起身,使眼色道,「表姐,我們走,別耽誤父皇和諸位大臣商議要事。」
二皇子說風就是雨,下去就把人給拽走了,有客人在此,可以說是無禮。
有人就要嘀咕這二皇子了,真是哪哪都不如大皇子。
二皇子聽見也跟沒聽見一樣,帶著人就離開大殿。
出去時李峰正好受刑結束,容淳禮趕忙上去攙扶。
李峰只一句:「區區三十杖,能接回主將就行,還望少將軍移步城外營帳,待皇上下命後拔軍西行。」
移步城外營帳也是為防南疆毒手,容淳禮說好,在這之前先去見過皇后娘娘,還得回一趟容家。
二皇子立馬說:「來來來,李副將,本皇子送你出城。」
嚇得李峰趕緊搖頭,「使不得使不得!二皇子。」
「沒有什麼使不得的,走走走。」二皇子比誰都還急切。
容淳禮道:「二皇子帶上侍衛,不然皇后娘娘不放心。」
二皇子一撇嘴,勉為其難道:「行吧。」
敢情是為偷跑出宮去玩啊。李峰的嘴角抽了抽,看向容淳禮。
二皇子是送他出城,要出什麼事他也擔待不起啊。
容淳禮知道他心中所想,點頭道:「帶上侍衛就行。」
最終二人先行離開。
她出了一趟後宮和姑姑辭行,把朝中的事也說了說,姑姑漫不經心道:「說他們的,又干不掉我。」
容淳禮:「……」
看來無需擔心。
「關稅的事早就有跡象了,即使沒你也會有其他的事挑起,趕上了而已,你姑父心裡門清,不然那兩千騎兵不可能無詔順利入京。」
「你姑父這人心裡陰險著呢。」
容淳禮語塞。
這是能說的嗎?
「心裡過意不去兩天就行,你只管去守西關,其他事讓那些大臣去吵去琢磨,否則高官厚祿地養著做什麼,政治軍事實力擺著呢。」
容淳禮走了,弟弟妹妹也跟著一塊,三人來到宮門口,她就感應到讓阿爹阿娘照看的青蛇紅蠍也來了。
指不定在哪兒貓著。
不見阿爹阿娘,估計是偷跑過來的。
出了宮門,她循著感應轉身,貓在牆角下的不止青蛇紅蠍,還有卓無恙。
卓無恙挨它們很近,好像不怕了,細看他拿著樹枝卻一直顫抖的手,心裡還是怕的。
青蛇紅蠍瞧見主子,不再逗他玩,倏地就溜了。
「唉!跑什麼!」卓無恙起身,轉頭便看見容淳禮站在那兒,正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