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蛇蠍女(十三)

  自從卓無恙表現出有心儀姑娘的樣子之後,宋金枝勉強消停了,正想著把這好事告訴老卓和女兒呢,這小子云京果然沒白去!

  功名拿沒拿到不重要,起碼知道找媳婦。

  等到丈夫回來,她「老卓」兩個字才喊出口,便看見丈夫神色凝重。

  她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

  老卓見到她立馬露出溫和的笑臉來,說:「不是北離的事,容老將軍有個孫子要容淳禮你知道吧?前年在西關去了黑甲軍那個。」

  「老將軍說過,跟咱們無恙性子剛好相反,聽說養了蛇和蠍子,無恙去年來信還提過,跟無恙同窗。」

  老卓剛點頭,兒子立馬聞訊竄過來也要在旁邊聽。

  老卓沒把兒子趕走,意思是可以聽,不是什麼秘密的事了。

  「這位容少將軍是個女兒身。」

  老卓一句話把她干懵了,下一瞬露出讚賞的神色:「這姑娘厲害啊。」

  卓無恙默默坐直,脊背也挺直,感覺跟夸自己似的。

  「不僅是個女兒身,還是南疆公主當年丟失的那個女兒,南疆人找來了,要她回南疆繼承聖女之位,不止長老們來了,南疆王估摸著也到了。」

  「容淳禮是西關軍隊裡的人,又不是沒有一官半職,南疆人不能說要走就要走……」

  卓無恙:「就是,又不是個物件。」

  爹娘看他一眼,他又默默閉上嘴。

  「朝中原本分兩派,一派說不準,一派說應該,不準的理由是說南疆說帶走一個將領就帶走一個將領,大雲的面子往哪擱,是不是以後哪國想來要人就要人,想來拿人就拿人。」

  「是啊!這南疆真是目中無人,這姑娘真讓他們帶走還了得。」

  卓無恙喊了一聲「爹」,「您話里的原本是何意?」

  老卓嘆息一聲:「原本分兩派,如今成三派了,另一派說要廢容淳禮的軍職,自古沒有女子為將領的道理。」

  卓無恙憤道:「豈有此理!」

  宋金枝附和:「就是!豈有此理,平南郡主不是女子嗎?皇后娘娘不也領過兵,老娘不也領過!」

  老卓搖頭:「不一樣。平南郡主是隨老國公行軍,沒有軍職,不管皇后娘娘還是你領兵都沒有正經軍職,多為臨危受命,平南郡主未受封郡主之前軍中將士稱的是姜姑娘,太子妃也稱的太子妃,夫人你,也是一聲卓夫人。」

  宋金枝嗤笑一聲,氣不打一處來,「我們女子差哪兒了!憑什麼就非得冠上你們男子的姓才行?以後不許叫老娘卓夫人,叫宋夫人!」

  「還有這些個天天坐在雲京不知邊疆將士苦寒的大臣們,個個欠收拾,容老將軍的孫女難道不是憑自己本事進的黑甲軍?做男子裝扮就沒事,知曉是女子就不行?什么女子不能有軍職領兵,分明是你們這些男子覺得被女子壓著不體面!我們女子一直被你們男子壓著就體面!」

  「一點容人的肚量都沒有,還稱什麼大丈夫,我呸!」

  卓無恙見過她娘發火的樣子,還沒見過發什麼大的火,那眼神連著他和老卓都一塊恨上了,簡直是無差別對待。

  外祖父外祖母說娘以前還是有些許溫柔的,後面不知怎的越來越囂張,他想囂張能囂張到哪去,現在見識了。

  全天下男子都記恨上了。

  宋金枝還是氣不過,推著老卓說:「你去,你去找軍中將士和北離的官員們寫那什麼聯名上書,容淳禮不能撤軍職,也不能讓南疆人帶走,否則就是寒了天下女子的心!」

  老卓欲言又止:「民間也不怎麼占容淳禮這邊。」

  宋金枝簡直不敢相信:「為何?」

  「如你說的,男子多數不同意女子領兵,女子也多數不同意,覺得容淳禮一個姑娘就該在家裡繡繡花,找個人嫁了。」

  其實說得更難聽,說的是等著人來挑她,然後嫁了。

  宋金枝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卓家父子兩個嚇得臉色都白了。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啊!」宋金枝眼底有淚,「女子不幫女子,倒去跟著男子一塊指責自己,悲哀!悲哀!」

  卓無恙嚇壞了,趕緊給她順氣,「娘,娘,你沒事吧!」

  宋金枝好一會才緩過來,氣勢洶洶道:「老娘要把北離的女子聯合起來!咱們北離能有今日富裕,一半都是離親王妃帶來的,離親王妃不就是女子!離親王妃說了,女子能頂半邊天!」

  她說著就要去忙這事,讓丈夫和兒子拽回來,苦心孤詣地勸道,時間晚了,這個點去打擾人家,反而激起人家的反叛之心。

  這才把人按住。

  宋金枝扭頭對兒子說:「把你姐叫來,明天我們三個就去挨家挨戶走,老卓你不聯名上書,我們自己聯名上書。」

  卓無恙目光堅定:「好。」

  ……

  眨眼又過去半月。

  皇上突然詔容淳禮上朝,四品以下官員是不能參朝議政的,特地把人叫到朝堂上去,容淳禮知道是走是留,就在今日了。

  姑姑為她整理儀容,弟弟妹妹們也早早醒了,在一旁眼巴巴看著,跟她要上戰場一樣。

  不過也對。

  今日是一個沒有刀光劍影的戰場,不論是朝堂還是民間,以及兩國之間都爭議太久,快兩個月了,是該有一個決斷。

  「姑姑。」

  「我不辭軍,也不回南疆。」

  許秧秧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按自己想的去做,怕什麼,你又不是沒本事沒後台,兩樣你都占了還怕輸?」

  「咱們家的人從不言輸,明白嗎?」許秧秧拍拍她的肩膀,笑道,「還是這乾淨利落的打扮襯你。」

  「今日這早朝我得避嫌,你跟宿洵一起去。」許秧秧叫來二兒子。

  二皇子立馬道:「母后放心!今日事關重大,兒子保證不打瞌睡不胡鬧。」

  許秧秧瞪他一眼,慢悠悠地說:「不打瞌睡就行,沒指望你穩重,護著你表姐一點。」

  出了宮門二皇子就問:「表姐,剛才我母后那話什麼意思?是我不能打瞌睡但可以胡來的意思嗎?」

  容淳禮有些走神,她想起前昨日南疆王見她,開口第一句便笑盈盈地說:「你和你娘生得真像。」

  而後眼底迅速閃過一絲厭惡。

  因為她也長得像阿爹。

  南疆王還故作玄虛:「伶端公主為了你,什麼都能做出來,本王政事繁忙,還沒來得及見呢。」

  都見她了,還來不及見她娘?

  是故意不見吧。

  「淳禮啊,你應當喊本王一聲舅舅,聽舅舅一句話,不要做那讓你母親為難之事。」南疆王笑著,笑意涼薄。

  現在想想她都有些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