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水中蓮(四)

  許玉冉能給他賺銀子,容輕澈當然高興,巴不得把姚敏才的小金庫掏個乾淨。

  偶爾掃一眼許玉冉和姚敏才的房中景象,一人拂琴,一人茗茶,倒是愜意得很。

  他冷嗤一聲。

  沒想到堂堂相府公子,也會流連雪月勾欄處。

  這半年來,從一開始的每日來,到每十日來,每半月來,如今每月才來一次。

  容輕澈不由得好奇:「才半年而已,姚敏才的金庫就空了?好歹親祖父也是當朝左相。」

  「嘖,真窮。」

  木芍吃著玉相思買來的瓜果,喝著玉相思的小酒,悠哉道:「公子,你這麼關注紅蕖和姚公子做什麼?」

  「姚公子給銀子。」容輕澈用摺扇打下窗戶,對面下層樓的景象隨之消失。

  窗戶發出一聲重響。

  木芍動了動眸子,提醒道:「東家,修繕也是要銀子的。咱們雪月樓花魁頭牌的恩客哪個不比姚敏才出手大方?大方的客人不見你盯著,姚敏才公子倒是盯得緊。」

  說完又補充一句:「也不知道到底盯的誰。」

  隨後,手中的酒杯讓摺扇打落,好酒灑一地。

  木芍無奈,直接拿酒壺往嘴裡倒,一邊解釋:「怕是爹娘發現了,管著呢,左相日理萬機,怕是還不知道,知道,估計就來不了了。」

  「還有,姚敏才一直在暗中打聽雪月樓東家的消息,還惦記著給紅蕖贖身。」

  贖身?

  紅蕖都沒有賣身契這個東西。

  雪月樓是她自己留下來的,要是真對姚敏才有心思,早走了。

  木芍心裡都清楚的事,公子更加清楚,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

  「我瞧紅蕖是個感情遲鈍的,怕是還不知道姚公子的心思。」她又故意一句,「要是姚公子表明心思,紅蕖知道了跟著走也不一定。」

  容輕澈沒聽見一樣。

  他離開雪月樓,回家路上瞥見一個乞丐,忽地心思一動,朝那乞丐招招手,拿了一粒碎銀子給他。

  ……

  到約定的日子,紅蕖抱著琴出門,正好遇見容輕澈。

  「東家。」她行禮。

  容輕澈告訴她:「不必去了,姚敏才不會來。」

  「嗯?」許玉冉疑惑抬眸,東家怎麼知道?

  「左相已得知他流連煙花巷柳之地,禁足三月,三月你都見不到他。」容輕澈打量著她的神情,好像不甚在意,又像在走神。

  他手中的摺扇頓了頓,「就這麼盼著見到他?如實回答。」

  許玉冉:「姚公子是知音,與知音閒敘是人生一大樂事。」

  也是她在雪月樓里唯一的消遣。

  和姚公子待在一處的某些時候,她才覺得是真正應了祖母的那句「好好活下去」。

  容輕澈嗤笑:「你等不到的,不止三個月,三個月後他可能會成親,成親就會收心。」

  「這樣。」許玉冉只有淡淡的兩個字,容輕澈還是聽出她心底的失落,轉身離去。

  那背影,活像受了大氣。

  許玉冉:「?」

  她可沒拌嘴。

  也沒說那幾句容輕澈明令禁止的話。

  許玉冉已經做好知音不再有的準備,曲子只能彈給自己聽,雪月樓天黑才接客,她只好在白日奏曲。

  落到個別人耳里,禪曲都聽出點惜別不舍之意。

  姚敏才派來注意雪月樓的人回去添油加醋地稟報,容輕澈也聽得煩躁,用摺扇砸了她的門。

  「以後不許再彈!」

  緊接著琴也讓人收走。

  許玉冉:「??」

  她回頭,望著自己的琴被搬到容輕澈的屋子去。

  容輕澈似笑似怒地看著她。

  許玉冉蹙眉。

  琴沒了,只能搜羅些佛經來抄一抄,看一看。

  容輕澈以為她會來要琴,等了一個月都沒見人來,甚至到了足不出戶的地步。

  人更氣了。

  木芍想笑又不敢笑,嘴裡說著:「公子消消氣消消氣,紅蕖就是這麼一個人,你們認識多長時間了,還不了解嗎?」

  就是了解才氣人。

  活像都是他的錯。

  容輕澈道:「她的事往後不必再同我稟報,也不用管了。」

  木芍試探:「真不管了?」

  這時有人來敲門。

  來人稟道:「東家,姚公子來了。」

  「禁足的日子不是還沒結束嗎?」木芍起身出去一看,還真是姚敏才。

  就是人看著憔悴不少,走路的姿勢也有些怪異。

  「挨罰了。」

  木芍側頭,揶揄道:「不是不管了嗎?」

  「顯著你了?」容輕澈冷嗤。

  木芍閉嘴,讓前來稟報的人去告訴紅蕖下樓。

  容輕澈忽然道:「請姚公子上來。」

  意思是不用紅蕖下去,但這頂樓一般人是不許來的,能上頂樓的人都是心腹,也知道真正的東家是誰。

  真正的東家開口,自然是按東家的意思辦。

  姚敏才被請上頂樓,才發現頂樓比下邊的每一層都寬敞,地面延伸出去許多,站在此處能將整個雪月樓的情況一覽無餘。

  而底下卻望不見頂層的景象,抬頭只見木板。

  也許雪月樓背後的東家住在這裡,他觀望片刻,無人,無任何動靜。

  人將他引到許玉冉的房門口,敲門告訴裡邊的人是誰來了。

  許玉冉打開門,詫異地望著來人。

  「紅蕖姑娘。」姚敏才拱手行禮。

  許玉冉側身讓他進去,詢問他怎麼來了?不是禁足嗎?

  「原來紅蕖姑娘知道,紅蕖姑娘又能住在頂層,想必是雪月樓幕後之主告知的吧。」

  許玉冉沒反駁。

  「敢問紅蕖姑娘,雪月樓幕後之主是何人?在下並不是探消息,只是想見見幕後之主,同幕後之主商議紅蕖姑娘之事。」

  許玉冉疑惑:「我的事?不該直接和我商量嗎?」

  「自是要和紅蕖姑娘商量的。」姚敏才有些口乾,朝她討來杯茶水喝。

  許玉冉剛坐下,便聽到他說要求親,為她贖身,娶她入府。

  許玉冉以為自己聽錯了。

  「紅蕖姑娘並未幻聽,在下確實真心實意要蕖姑娘。」姚敏才不再遮掩眼底的情誼,含情脈脈地說,「在下與姑娘的第一次見面並非雪月樓,而是護國寺,那日你著素衣坐於清泉邊上桃花樹下,輕拂琴音,山間清風鳥兒相和,桃花飛舞。」

  「在下一見傾心。」

  「後經打聽,姑娘是許家女,我本有意提親,奈何我叔嬸快了一步,與你爹娘先行訂下婚約,後又解除了婚約,我高興好一陣,再度想上門提親時,你家……」

  「你家出了事。」姚敏才心懷自責,「我沒能救你,本以為死生不復相見,未曾幾年之後,我們能再次相遇。」

  他臉上肉眼可見的高興。

  許玉冉覺得自己應該感動才是常理,卻不知為何感動不起來,感激倒是有的。

  「多謝姚公子……」

  「玉冉。」姚敏才上前一步,掌著她的肩膀說,「跟我走,雪月樓不是你待的地方,我已經說服祖父,允許我與你贖身,娶你入府,只是要委屈你為妾……」

  「為妾?」伴隨著一陣風,許玉冉的房門倏地打開。

  容輕澈一襲紅衣出現在門口,一步步朝著他們而來,手中的摺扇打在許玉冉肩上,姚敏才吃痛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