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受的鞭刑,除了身上疼痛以外,是沒有性命之憂的。
司徒君召他來,仔細詢問了白日秧秧來府後發生的事。
行雲當即把白日裡的事描述一遍,甚至將許秧秧的話一字不差地複述。
隨安立馬道:「這事不能怪行雲,要怪就怪皇后娘娘,總是想著往府里送人,送美人怕惹皇上不高興,送丫鬟倒是名正言順。」
「要不是皇后送什麼通房丫鬟,秧秧郡主又怎麼說些酸溜溜的醋話。」
「醋話?」司徒君抓住重點,嚴肅的眸光有些鬆動,「秧秧生氣了?因為皇后送孤通房丫鬟。」
「可不嗎?」隨安是知道主子心思的,連忙分析起來,「殿下,郡主年齡尚小又不在京中,在扶餘又無同齡好友,故而不知何為男女之情,如今這事,正好刺激一下郡主殿下。」
「秧秧不是用來刺激的。」司徒君並沒有完全苟同隨安的說法。
在他眼裡,秧秧該一直用來保護,任何人都不許傷她一點。
容家和王叔家就是這麼做的。
他理應做得更好才是。
……
翌日。
不是上朝的日子,司徒君還是進了宮去向皇上請年。
這可是一年不見得有一回的事。
「恭喜皇上。」宸妃正給他更衣,順便道聲喜。
皇上喜笑顏開,「孤就不與愛妃用早膳了。」
「無事。」宸妃根本不在意。
不過司徒君正是候在的蓬萊殿外。
皇上:「?」
太子怎麼有點急著見他的樣子?
皇上大手一揮,那就召太子進來。這樣更好,既能見兒子,又能陪愛妃用早膳,然後他一回頭瞧見宸妃的神色。
「愛妃似乎不想朕留下?」
「……」是的。
「並未。」宸妃道,「臣妾巴不得皇上留下。」
宸妃素來清冷,喜怒不形於色,皇上也就看不出她裝與不裝。
皇上看見心中最喜愛的兒子,臉上的笑容是朝中大臣們難以見到的和顏悅色,在宸妃看來甚至有些討好。
「太子急著見朕,可是想……」
「兒臣有要事請父皇做主。」
話都沒說完的皇上:「……」
皇上高興的臉略微僵住,想想兒子有事願意來找爹,說明也是在意他這個爹的。
嗯!
皇上在心裡又把自己說高興了。
「是什麼事?」
「讓皇后不要再往孤府中送人,尤其是什麼通房丫鬟,孤不需要。」司徒君道,「這次孤將人送回,是全父皇的面子,若是再有一次,孤將屍體掛到椒房殿外去。」
「孤流落民間,不懂禮數,身有陋習,完全能幹出殺人威脅長輩之事。」司徒君說完就有起身離開之勢。
皇上的臉色有些不好。
宸妃喊住人:「太子殿下都已來了,陪皇上用個早膳費不了什麼時間。太子來說了這一通,本宮和皇上甚至還不知原因,不如太子殿下好好同皇上說說,皇上也才好和皇后周旋。」
她用「周旋」二字,表明皇上並沒有和皇后戰在一邊。
也在點太子,求人辦事有求人辦事的態度,哪怕是父子。
既是父子,陪著好好說說話,好好用一頓早膳,要什麼有什麼。
司徒君端坐好。
皇上也有他的傲氣,誰家長輩被孩子胡亂指責一通又安排做事能不生氣。
他不肯開口。
司徒君也是執拗不輕易開口的性子。
宸妃無奈,還得是她來。
「你們父子也是真像,連不說話都一個樣。」
「不像能是父子?」皇上說話了,語氣還帶著點怒火。
但宸妃知道,她說二人相像的話說到皇上心坎裡頭了。
從天下子民來看,皇上確實是個明君。也正因他是個明君,一時因美色而沖昏頭腦幹出強搶民女,又將親兒養在別處不聞不問這件事,才會讓他心中始終懷有愧疚。
若是個暴君,何曾有愧,甚至不知何為愧。
先皇后身死,皇上將一切的補償都放在太子身上,只要不傷害天下子民,能滿足之事都會滿足。
更何況是順著台階下這等小事。
皇上瞪一眼太子,問:「怎麼?通房丫鬟的事傳到秧秧耳里了?不然以你的性子,隨便找個地方打發,之後再給她們找點事逐出府就好了,又怎麼會專門往朕的面前跑一趟。」
說到這個他還挺心酸的。
兒子寧願用這等麻煩的法子,也不來麻煩他。
他是天子,不過一句話的事。
司徒君說:「之前事小,不必麻煩。」
宸妃:「太子殿下怕麻煩皇上,此乃孝心。」
皇上聽了宸妃的話,陰霾散去,想笑又不太好在兒子面前表現自己好像不太聰明的一面,便道:「朕知道,朕能不知道嗎?」
宸妃:「臣妾多嘴。」
皇上:「太子在,朕不好罰你。」
宸妃:「嗯。」
司徒君看一眼宸妃,要不是有太后插手,皇后之位怕是沒趙靜雅什麼事。
他又看向皇上,其實他沒什麼大怨,父皇待他很好,藏在許府也是怕有奸人害他。
為人父母,若遇危險,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將孩子藏在安全之地。
沒有大怨,也有怨。
怨父皇不查母后之死。
一日查不到幕後之人,一日不為母報仇,司徒君心中就還哽著這股怨氣。
人非草木,心是肉長,他也會因為父皇頭上長出的白髮,以及父皇看他時略微小心的眼神而動容。
司徒君不僅陪皇上用早膳,還陪皇上在御花園走上一會,哪怕父子間沒什麼話聊,也會因為天下事聊上幾句。
天下事在朝堂已經聊得太多,皇上生硬地轉移話題,問他:「你既然這麼在意秧秧的想法,朕擇日就給你們賜婚如何?」
反正早晚都要賜的。
司徒君停頓了一下。
儘管這件事的誘惑力很大,他還是說了:「不用。」
「你賜婚,是想容家和王叔都站在孤這邊,即使沒有,孤一樣有所向披靡的能力。」
「秧秧是活生生的人。」
「孤不需要通過聯姻的方式來獲得幫助。」司徒君道,「弱者,才需聯姻。」
皇上心頭一駭。
他望著兒子倔強的背影,看著看著就笑了。皇上轉頭吩咐正德公公,「派人走一趟西蠻,說大雲公主不外嫁,不和親,不聯姻。」
「朕要去趟椒房殿,同皇后好好說說話。」後半句的語氣加重,是個人都能聽出不妙。
好好說話?更像是興師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