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莫將軍要親自來雲京後,許秧秧發現阿端姐姐肉眼可見的焦慮,以及對宮門望眼欲穿。
阿端姐姐想跑。
阿端姐姐這個性子,為什麼會如此害怕這個莫振元呢?
「哥哥,你知道嗎?」南疆使臣來雲京的接待事宜由司徒君和禮部負責,許秧秧特地來太子府探探情況。
司徒君正在看摺子,聽她這麼一問後抬眸道:「應該知道一點,但不知是不是如此。」
他話未說完,許秧秧立馬來到他身邊,在輪椅一旁蹲下,仰著腦袋睜著烏溜溜的眼珠望他。
這模樣跟幼時一樣。
只是幼時的臉蛋要圓潤些,捏著更軟乎。
他下意識地抬了抬手想捏上去,想著她已不再是四五歲的孩童,該遵循的禮教得遵循。
「蹲著腿酸,坐好我和你說。」
「我就要蹲著。」蹲著舒服,她來月事了,好在這些年身子養得不錯,沒有姨媽痛的情況,偶爾才會來那麼一下小痛。
司徒君沒逼她,繼續說道:「莫振元的母親是南疆前朝有名的女將軍,只是沒人知道他的生父是誰,女將軍戰死,前任南疆王被你舅舅奪了首級,如今的南疆王登基沒幾年,就把莫振元接到膝下教養,烏一伶端一直以為莫振元的父親是她的父王……」
許秧秧聽著這劇情,和哥哥的過往實在有些像,她不由自主地猜測:「所以阿端姐姐一直欺負他?後來知道自己誤會,才會這麼怕他嗎?但是怎麼有點說不通。」
「相反,烏一伶端對他很好。」司徒君道:「因為她沒有兄長。烏一一族本是南疆大祭司,南疆聖女也出自於烏一一族,她們這一族只生女,不生男,姓烏一的是南疆王后。」
「當年南疆王族被父皇和容大將軍平南郡主滅了個乾淨,實在沒人繼承王位,烏一大祭司才站出來,領著南疆眾民投降求和。」
「南疆詭異術法之多,父皇擔心南疆人會魚死網破,便沒有直接將南疆納為大雲版圖受大雲管轄,而是成了大雲的附屬國。」
「這也是南疆王只能稱王,烏一伶端仍是公主之尊的原因。」
許秧秧點了點頭,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那將來南疆的王位傳給誰?莫振元?」
司徒君點頭:「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南疆王只有烏一伶端一女,又特地把莫振元養在膝下,送軍營鍛鍊,是有意讓其繼承王位的。」
「秧秧,你知道我們大雲信什麼嗎?」
「信佛。」
「大雲的人信佛,南疆人的信仰是他們的王。」
「不是聖女嗎?」許秧秧以為會是南疆聖女,原來這個時空里的設定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啊。
南疆聖女是大祭司烏一一族挑選出來的靈魂純淨的女子,用守護南疆的聖物,傳聞聖物就在霧毒山,聖女便一個人住在霧毒山上。
南疆人挑選王的方式和大雲以及其他國家都不太一樣,大雲是嫡長子繼承制,以血緣關係為紐帶。
南疆則是讓「天」來選。
這個「天」就是霧毒山,能安然無恙出入霧毒山,並且能得聖女信物者,就是天選之人。
烏一一族本就是唯一敢居住在霧毒山腳下的族群,所以除了烏一一族的女子外,能走進霧毒山又安全出來的男子,南疆人會打心底里信仰此人。
莫振元在十八歲時,就進了霧毒山,拿著聖女的信物出來。
南疆子民都知道,如果沒有下一個從霧毒山出來的男子,莫振元就是他們的王。
許秧秧聽著認真,不免小聲嘀咕一句:「非得是男子為王,女子不行?」
書房安靜,司徒君和行雲、隨安都聽見了。
隨安目瞪口呆,四處望了望,幸好書房裡沒別的人,要是郡主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傳出去還得了。
行雲沒什麼表情,可他磨墨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可見其震驚。
司徒君的眸子也縮了縮,下一瞬又恢復平靜,和她解釋:「南疆王和南疆王后是擁有相同權利的,無論是調兵遣將還是參與政事。」
許秧秧「嗷」一聲,司徒君覺得可愛之極,低低地笑了一聲,笑聲落進許秧秧的耳里。
她再次仰頭。
聲音還怪好聽的。
「所以阿端姐姐怕莫將軍,是因為她的心裡也有對莫將軍的信仰,怕自己無法拒絕嗎?可是阿端姐姐很排斥啊,她說哥哥不能娶妹妹,阿端姐姐不喜歡他。」
哥哥不能娶妹妹……司徒君在心底呢喃一下,有些話在舌尖轉了幾圈,終於問出來。
「你覺得呢?」
「什麼?」
「兄妹成親。」
「有血緣關係的兄妹不行。」許秧秧說,「近親結婚容易生出有問題的胎兒。」
司徒君沒在意她的後半句,接著問:「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呢。」
「有感情就行。」許秧秧說完,似乎想到什麼,又補充一句,「嗯,有時候也不一定。」
司徒君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嗯」一聲。
禮部尚書來了,估計是要商議接待南疆使臣的事,許秧秧知道這種時候該離開,但她遲遲沒有挪動腳步。
司徒君笑一下,讓她到後面看書去。
許秧秧隨手拿了一本書到後面去,豎著耳朵聽外邊的談話,本以為會聽到點什麼,結果都是在商議接待細節。
她聽得昏昏欲睡,不如看書。
書一打開。
一男一女。
啪地合上。
許秧秧呆滯地眨了眨眼睛,臉蛋已經逐漸泛紅。
肯定看錯了。
再打開看看。
隨手翻開一頁,還是一男一女,這次換了個地方,在鞦韆上。
「……」
啪一聲,書本再次合上。
她感覺渾身的氣血都涌到脖子和臉上了。
這古代的小人書,還,還挺……圖文並茂。
她這次合書本的聲音比第一次大,外邊案前的司徒君和尚書大人都聽到了聲音,餘光下意識瞟過去。
隨安趕忙解釋:「肯定是殿下養的那隻兔子鑽到書房來了,屬下去看看。」
司徒君和尚書大人也討論得差不多了。
送走尚書大人,司徒君推著輪椅進去,只看見隨安一個人站在那。
「秧秧呢?」
隨安指著對面那扇打開的窗:「……郡主殿下好像跑了,她還順走了殿下的一本書。」
「什麼書?」司徒君問了一嘴。
隨安走到空了一本書的架子前,「不知道,是從這兒拿的。」
行雲看到是那一排,眉頭跳了跳。
書房是他整理的,他當然知道那個位置放的什麼書,太子殿下知道這一點,朝他看了過來。
「……」行雲垂眸道,「那是殿下束髮之年宮裡嬤嬤送來的一箱……春宮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