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夜談當年事:太傅豈是簡單人物

  「自從我確定許斐然便是太子殿下,就一直關注著相府的動靜,只可惜他們來告知我時,還是晚了些。」柏青語氣中含著抱歉。

  「趙家鋪子……那是我的家。」

  「我是名棄嬰,丟在趙家村一棵柏樹下,趙家二老撿了我,養在身邊,村中里正為我取名柏青。」

  「到了年紀,二老送我去學堂,後,我入京趕考,二老攜女一道搬來,在雲京開了間豆花鋪子,供養我念書。」

  「有一日芸兒出門未歸,二老和吾妻遍尋不得,鬱鬱寡歡而先後病逝。」思及此,眾人見柏青也紅了眼眶,眼睛正對的是塌了的屋頂,能瞧見明亮的月牙和星辰。

  可惜他眼中一片漆黑。

  容城竹:「趙家有二女?」

  「一女為吾妻。」柏青繼續道,「二老先逝,我和妻子奮力尋找,為此錯了考試。」

  「這事我聽蘭老頭說過。」容大將軍吱聲,「蘭老頭說那年本有一名學生,才高八斗,可惜誤了考試,竟是你。後面又怎麼去考了?」

  「蘭大人是我的恩師。」

  「恩師知我在尋人,勸誡於我,勢單力薄時尋人猶如大海撈針,登上高處再尋人,自有人人相助,更易尋得。」

  「只可惜吾妻未能等到我登科那日,臨死前再三叮囑,務必要尋到阿姊。」

  「皇上點我為太子太傅,一日進宮給太子授課,終於尋得消失已久的親人,然她貴為皇后,我乃外臣,相談甚少,還未尋到機會告訴她二老已去的消息,宮中鐘響,皇后薨逝。」

  當此消息傳出宮時,他在府中冰天雪地里,坐了不知幾日。

  舉國同哀只三日,他的府中白布一直掛著,掛到,他的世界只剩一片漆黑,再也沒有亮過。

  「太子殿下,你的外祖父外祖母,清明那日,你已經上香祭拜過。」

  許斐然才想起這事,「難怪趙相從不親近於我,外祖父外祖母旁邊那座,是我的親姨母?」

  柏青沉默,面上抑制著難以言喻的傷痛。

  「等等。」容大將軍起身,指著許斐然問柏青,「你把這小子帶出去了?」

  許斐然:「老師找人給我易了容,也帶了斗笠。」

  容大將軍安分:「這才差不多。」下一瞬反應過來,現在想這個有何用?

  趙相已經知道他還在人世。

  豈不是很快繼後也會知道?

  容大將軍滿面愁容。

  「我娘並非病逝。」許斐然一句話,又掀出驚濤駭浪。

  柏青最先坐不住,「不是病逝?」

  「臘八前一日,我娘扮成宮女,要出宮。我瞧見了,娘親就把我一道帶出去了。」

  「她為何要出宮?」柏青起身過去追問,「她為何要出宮?」

  「不知。」

  「她在哪兒去世的?」

  「宮外。」

  話落,柏青的身子微微踉蹌,容大將軍離得近,伸手扶了一把。

  柏青站穩身子後,雙膝跪地:「太子殿下,請您回宮。」

  聲音鏗鏘有力。

  「太子殿下,請您回宮查明真相!」說著便要重重地磕下去。

  額頭並沒有磕在地面上,有一隻稚嫩的小手擋住了,隔絕地面的冰涼。

  ……

  月明星稀。

  山中蟲鳴片片,屋裡柴火噼啪。

  每個人都毫無睡意。

  容大將軍心情煩躁,拳頭握得緊了又緊,青筋隱隱暴起:「城竹,輕澈……」

  他必須要宣洩一番。

  打一架是最好的方式。

  「叫兒子做什麼,叫我。」姜知蘊從侍女手中拿過寶劍,起身往外去,見他還沒跟上,回頭催促,「愣著幹嘛。」

  容大將軍斂了拳頭跟上去,「夫人,為夫打不贏你。」

  「你別讓。」

  「我從沒讓。」

  夫妻二人聲音遠去,容輕澈一個輕功躍過破爛的屋頂,落在屋外不遠處的樹上,手裡搖著摺扇。

  「在想什麼?」容城竹也輕功跟來。

  容輕澈勾唇笑著:「在想這位年紀輕輕的太傅是如何掙到銀兩的。豆花鋪子無人問津,哪怕人來人往,幾個銅板一碗的豆花又能賺到多少銀子?何況那豆花鋪子就他一個人。」

  「大哥,你可瞧見,他當時遞給乞丐時沉甸甸的錢袋子,少說有百兩。還不知是百兩金還是百兩銀,對乞丐如此大方,想來家底不薄。」

  「他才做太傅多久?月俸還得養著府里的人,七七八八加起來,哪怕存了不少,往乞丐堆里送吃食、衣物,看病抓藥,早就不剩幾個子了。」

  容城竹:「這位太傅確實不簡單。」

  老三愛賺銀子,凡是和銀兩沾邊的會注意得細膩些,而他愛搗鼓藥毒,注意的在易容上。

  「他身邊有易容的能人,還知道收攏乞丐打探消息,為自己所用。他和你打探消息的法子一樣,用的人卻截然相反。」

  「乞丐素來無孔不入,坊間多少真真假假的傳聞,怕是都入了他的耳。」

  「那些乞丐甚至會武,若是一開始會武,又怎會成為乞丐?去鏢局,去武行,比當街行討要好。」

  容輕澈若有所思,「大哥是說,太傅在有意培養殺手?」

  「不知是不是培養殺手,總之是培養了一批有武功之人。」容城竹回想著半路的黑衣人屍體,以及破屋裡整整齊齊的黑衣人屍體。

  「專門刺殺的殺手武功不會太弱,還是九個,都死得乾乾淨淨,乞丐統共只死了五個,其餘只是皮外傷。」

  容輕澈搖扇的動作遲緩了些,嘴角含笑道:「大哥所言甚對,這位太傅確實不簡單。年紀輕輕就中了狀元,得皇上青睞有加封為太子太傅的人,又豈是簡單人物?」

  「本公子可不管他如何,只要不傷及我容家,隨他如何。」

  容城竹點頭,心中也是此想。

  「你怎麼跟我來這樹上,不管小秧秧了?」

  「挨著許斐然的,分不開。」

  提到這個容輕澈就來氣,摺扇啪地一收,打在自己手心上。

  「這些皇家子弟,沒一個安好心。」

  「這話你回去對驚春說一遍。」

  容輕澈掃一眼他兩袖清風一身正派的大哥,嘴角勾起一抹濃郁的譏誚:「你還真是喜歡借刀殺人,在一旁作壁上觀。呵,連自家親兄弟都利用。」

  「你不借驚春的手,怎麼不見你自己去。」容城竹緩緩微笑。

  容輕澈脊背一陣發涼,「大哥,大哥,老大……」

  他立馬躍身離開,重新回到小破屋去,還是有秧秧在的地方安全。

  大哥在秧秧面前會裝得比較好。

  「秧秧?」

  「噓,睡著了。」許斐然側頭望著縮靠在自己腳邊的秧秧,伸手把披風攏了又攏。

  容輕澈氣得牙齒都要咬碎。

  這是太子,不能打。

  不能打。

  一扭頭,發現姑母和離親王也不見了。

  「……」好樣的。

  他司徒家真是逮著他容家人不放了是吧。

  容輕澈捏著摺扇的手咔咔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