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霆澤還挺準時,說辰時就辰時到,一刻鐘都不多等。
春晴還有一批青黴素,要等個把小時才能好。
她便讓蕭琉璃轉告他,再等一會兒。
夜霆澤見春晴沒有第一時間出來見自己,心裡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但他很快又自我安慰。
春晴今時不同往日,矜持些也是應該的。
大清早出來見外男,反而才奇怪吧!
不過他也沒有干坐著,好不容易進入程宅,不能白來一趟。
總得表現表現,給府里的人留個好印象!
等春晴準備妥當出來時,就看見他正和老伏有說有笑地打掃院子。
也不知他說了什麼,竟讓不苟言笑的老伏,面帶笑意。
春晴弄了幾桶水,和一些普通藥材,請夜霆澤幫忙送去傷兵營。
夜霆澤得知今日的任務是送藥,不由皺起眉頭。
隨後,他又發現,除了幾包隨處可見的普通藥材外,還有好幾個遮蓋嚴實的水桶。
「這些水是專門給受傷的將士用的。不管是用來喝、煮藥、清洗傷口,都能幫上大忙!」春晴搬水桶時動作格外小心,好像裡面裝著不得了的好東西。
再聯想到她所說的,夜霆澤臉上的表情有瞬間凝滯。
桶里裝的,不就是蘇洛柔的藥水嗎?
夜霆澤看著三四隻水桶,蘇洛柔是把存貨都拿出來了嗎?
此前的猜疑,在此刻成真。
他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滋味。
「夜校尉,你臉色不好,可是有哪裡不舒服?」春晴擔憂地看著他。
夜霆澤連忙收斂心神,笑著搖了搖頭,神色如常的開始搬運東西。
春晴卻知道,自己已經在他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目的達成!
春晴難得的心情放鬆。
蘇洛柔現在被她關著,直接嘎掉是最無後顧之憂的。
但她又怕女主沒了,世界直接崩塌。
到時她一個炮灰還有命活?
解決不了蘇洛柔,難道要關她一輩子?
她可是大女主,自己一個炮灰能關得住?
想想都不可能的事嘛!
所以,既然關不住,那就只能在旁枝末節上使使勁兒了。
夜霆澤運藥,只是一個引子。
真正的青黴素和大蒜素,只有小小兩瓶,春晴隨身攜帶著。
不過在此之前,她要先去府衙辦點事。
傷兵營里不僅缺藥,更缺人手。
春晴打算招點人,簡單培訓之後,送去傷兵營里打雜。
這事兒她昨夜跟蕭老太太提過。
蕭老太太見她如此盡心盡力,哪有不答應的:「你只管去做,其他的有我。」
得了蕭老太太的準話,春晴行事就方便多了。
和夜霆澤在程宅大門口分道揚鑣之後,她就直奔府衙。
馬知府被斬後,府衙一切事務,都交由府丞柳慶余全權處理,他最近忙得腳不沾地。
春晴運氣好,正巧在府衙門口碰上他。
春晴直接拿出令牌,以軍方的名義行事。
柳府丞一聽是要招人去傷兵營里幹活,態度格外的認真慎重:「中午之前,我就送一批人過去。」
「那就勞煩府丞大人了。儘量挑手腳麻利,衣著整潔的。還有,背景一定要審核清楚。」萬一混入細作,投個毒,打探個機密什麼的,得不償失。
離開府衙後,春晴又馬不停蹄地趕去傷兵營。
她剛到傷兵營外面,就聽見裡面吵吵鬧鬧。
老頭被揪得歪著身子,一臉痛苦地吹鬍子瞪眼:「告訴你小丫頭,你今天就算把我揪禿魯皮了,我也不可能給你一滴水!」
半夏更氣了:「你要是不給我水,我就把你揪成禿驢,讓你出家當和尚去!」
「你你你……凶女子!」老頭指著半夏的手一直在抖。
「怎麼回事?怎麼打起來了?」春晴拉了一個路人詢問。
原來,都是早上那幾桶水惹的貨。
老頭是輕、中症區的管事,他收到夜霆澤送來的水後,不肯分給半夏的重症區。
半夏那邊都是重傷,用水量大,本就缺水缺得要死,小老頭兒還給她使絆子。
半夏氣得差點撅過去,擼起衣袖就扯頭髮。
老頭兒又不敢對半夏一個女子動手,痛得臉色扭曲也不退讓:「要水沒有,要命一條。」
夜霆澤作為送水人,想勸和。
結果一邊眼睛挨了一拳。
於是就鬧到現在的局面。
表面上看,這是兩個管事不和。
實際上是兩個病區將士的性命的取捨。
兩個犟貨冷哼一聲,不約而同的開口:
「沒什麼好商量的,我只要水。」
「水是給不了一點的!」
春晴扶額。
她熬了個大夜,現在疲憊得很,沒精力跟他們閒扯。
便拿出令牌,強制命令道:「按人頭分水給重症區。」
老大夫氣得指著春晴:「你……你不知所謂!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害死更多的人!」
春晴神情一凜,目光銳利地盯著他:「你是想違抗軍令嗎?」
老頭兒氣得鬍子直抖,瞪著春晴敢怒不敢言。
春晴嘆了口氣,低聲道:「誰又不是爹生娘養的?誰又理所應當被放棄?」
老頭兒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
他深深地看了春晴一眼,許久才說出一句:「心慈手軟,只會害死更多的人。」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春晴和半夏,扶著散亂的髮髻,顫顫巍巍的走了。
半夏分到水後,就像一隻戰勝的大公雞,特別驕傲地拉著春晴回去。
他們剛入重症區,春晴就聞到一股子腐爛的味道。
「天氣炎熱,傷口惡化得特別快,好些人的傷口都開始發臭了。」方半夏的興奮變成愁容,「現在缺藥都是其次,最嚴重的是缺水。現在我們把藥開出來了,都沒水煎服。」
方半夏學醫近二十年,頭一次感到這麼無助。
明明好多人她都能治好,卻受限於條件,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
她知道有好多人病情惡化,都是因為昨天清洗傷口的水不乾淨。
所以,剛才不分水給她,她才會那麼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