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日，車隊停下來時冉青玄站在馬車轅上朝左前方南邊看去，忍不住發出一聲感嘆。
「這山竟然是一座一座連在一起的，難道被群山包圍在中間的就是滄州了嗎？」
「是！」顧言塵小心扶著 沒看腳下的冉青玄下馬車，就連段逸都沒忍住朝他們這邊側目。
倒不是冉青玄沒見識，只是這還是她除了千重山以外第二次看到如此壯觀的山巒。
「這些山都連到哪去了？」
顧言塵撇了眼，指了指最南面水平線的位置：「看到那個黑乎乎的一條線了嗎？」
「看到了，那是什麼？」
「那條線，就是夷鬼邊境地帶。」冉青玄視力極好，但千里之外的地方的確只能看到一條黑線。
「那條線就是寒山，高兩千四百餘丈，夷鬼人幾百年間都沒能力翻過那座山進入北齊地界，偶爾突襲也只敢在寒城周圍叫囂一下。」
「寒山？」
二哥顧言崇就是在寒山失蹤的，冉青玄怕勾起顧言塵傷心事，趕緊岔開話題。
「這些山就跟天然的屏障一樣，倒也省的修建城牆了...」
顧言塵笑著捏了捏冉青玄臉頰，動作十分輕柔。
上次段逸遇襲後鏢局的人受傷，單七等人就暫時留下跟著隊伍一起走，幾人也知道兩人關係好，但沒想到顧言塵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如此不顧他人眼光。
注意到單七等人朝自己這邊看，顧言塵僅僅只是轉了個頭就嚇得幾人逃也似的離開原地。
來往行人和車隊逐漸變多，休息時她明顯能看出路過的百姓要比其他地方上的百姓富裕。
「這些百姓身上雖說不全都是綾羅綢緞，但幾乎每個人臉上都不見憂愁，可見滄州的確是個養人的好地方。」
顧言塵耐心的在旁解釋：「滄州是進入西海前的最後一個洲府，雖說比較靠近夷鬼部族的大草原，但距離北關的防線還有近七八百公里距離。
整個滄州有五大城池，分別是從東南方向進入滄州的第一大城池銀月城，坐落東面的天池城，北面的鳳曦城，西面的寒城，和夾在銀月與寒城中間的蒼梧城。
而西面的寒城，稍微居中的蒼梧城，還有最富庶的銀月城都屬於鎮北侯的封地。
銀月城人口數相當於鳳曦城和天池城人口數總和，除了三個城池的人，周邊鄉村頗多，是其他兩個城池的兩倍。」
冉青玄聽到這裡，一聽又提起那個什麼鎮北侯，頓時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子。
但顧言塵似乎只是單純的在給她解釋，並沒有摻雜私人情緒...
「你可能不清楚，這三個城池尤其是銀月城之所以比其他兩個城池富庶，就是因為鎮北侯需要靠這三個城池的賦稅養自己手底下那二十萬大軍。」
「養兵？這不是狗皇帝的事嗎？」冉青玄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知道她有可能沒拐過彎，輕聲開口繼續解釋。
「當初給鎮北侯的那二十萬大軍幾乎全都是年齡大，甚至身上帶傷的傷員病號，聽著多，實際全都是其他軍營不要的...」
冉青玄一聽頓時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優勝劣汰，好的自己留下，不要的全都扔給鎮北侯？」
顧言塵點頭。
「先皇后當初鬧的無法收場，先皇此舉就是為了磋段家銳氣才如此決定。
那些殘兵算是給鎮北侯的私兵，與封地一起封賞出去的，二十萬私兵給他不說還是朝廷來養，看似皇恩浩蕩但都是做給外人看的。
而且二十萬人病的病殘的殘，要養活也不是容易事，最開始幾年靠著朝廷那點奉銀根本不頂事，最後逼得鎮北侯沒辦法，鎮守北關十幾年間帶兵做最多的事就是種田。
再加上段家人會經商，拿出鎮北侯僅有的賞銀分給封地百姓讓他們一起種田種糧食，收成過後留給百姓一些，剩下的全都送入軍營。
除此之外段家人還會跟來往的商賈做交易，漸漸地，滄州百姓富庶了，他手底下的那些兵也餓不死了。」
冉青玄靜靜地聽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某種程度上講鎮北侯一家當初有此一劫，全都是拜他姐姐先皇后所賜。
當初段英赫沒有立即派兵去營救昔日好友，或許也是擔心自己行差踏錯一步，又步了他姐姐的後塵。
如果是她自己，若是為了救人需要挑戰皇權，但凡身後沒有人她毫不猶豫就去了，但...
鎮北侯身後除了有家人，還有辛辛苦苦建設起來的封地，建立起的名聲威望，該如何決策已經是明擺的事！
有那麼一瞬，她竟然覺得...
猛地瞪大雙眼，冉青玄深吸口氣立刻將這個想法甩出腦子，這個想法簡直太可怕了，如果輕易原諒，那被夷鬼人擄走屍身凌遲羞辱的顧楓豈又算什麼！
顧言塵似乎是沒注意到她的表情，開口道。
「先皇駕崩後，明德帝覺得鎮北侯收著封地的賦稅，又拿著朝廷軍餉養他的兵，心裡不痛快，商議過後就下旨斷了每月的軍餉。
往後除了有戰事，朝廷不會再撥一個銅板給鎮北侯...」
聽了全程，冉青玄簡直要被明德帝這騷操作整笑了。
「難道他就不擔心，萬一鎮北侯哪天被逼急了，用這二十萬兵...造反？」
說著她還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圍的人，見沒人注意這才看向顧言塵。
「不會。」
只見他朝段逸抬了抬下巴，神色淡淡的說道：「因為他！」
「因為他？」
冉青玄看了眼病懨懨的段逸，幾吸過後像是明白了什麼。
顧言塵轉動著手裡的雜草，看向遠處時眼神里不帶任何情緒。
「他娘在一次戰亂中生下他，等鎮北侯和我爹擊退敵人找到人的時候，他娘已經死了。
我爹說他當時一整個渾身發紫，要不是運氣好遇到在滄州遊歷的神醫門弟子，他也不可能長這麼大。」
「可說他運氣好，治療他寒症的藥掌又控在狗皇帝手中，但凡鎮北侯的人敢採摘，就是誅九族的下場！」
冉青玄眉頭緊蹙，今日聽到的事簡直就是在顛覆她對段家人的認知。
爹被狗皇帝牽制就算了，兒子出生後還能因為病症被牽制，簡直讓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