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黑衣陳潯微微一笑，「意識有些模糊了，不過倒是很絕妙的一段歲月，你知道，我永遠也不會算計你們。」
「多說無用。」陳潯本尊淡漠開口，「就當我已將你接回，混沌古路之行，就當我托大，這段歲月...辛苦了。」
「呵呵，記得，這是我們當初的承諾。」
黑衣陳潯虛弱的笑了，轉身面對向了陳潯本尊，「我本就是你，喚你們前來，也只是想最後看看他們罷了。」
陳潯本尊狹長的目光中閃過一縷微光：「古路，使命已盡。」
「陳潯，你真願斬掉過去的自己？」黑衣陳潯的神色突然變得激動了一分。
「你已為仙庭盡力，我也為故人盡力，鴻蒙河之行，我會帶著他們一往無前，不回首。」
陳潯本體突然湧現出了一股勢與信念，話音鏗鏘有力，「斬你也並未斬掉過去，而是斬斷那個因為過去躊躇不前的自己。」
黑衣陳潯的記憶早已洶湧澎湃的湧現本體之中，他像是走馬觀花一般，看盡了一切。
這具分身就像活在過去的自己，看不清前路，內心深處永遠渾渾噩噩，隨波逐流，從未大膽的踏向前方，籌謀未來，為身邊人謀萬世。
若是真正的自己，他的殺心恐怕不會這麼重，而是一來便會布局三千大世界，讓天地萬族成為自己手中的棋子。
分身的求道之心與殺伐之心太重，殘缺的自己，也永遠不會是真正的自己。
聞言，黑衣陳潯深吸了一口氣，緩聲道：「看來我們的歲月經歷確實出現了偏差，看法也已不同，你還要帶著五蘊宗與老牛他們走下去，或許你今日的做法也並未做錯。」
「經歷的不同，本就會造就生靈的不同。」
「知道了。」
黑衣陳潯輕吸了一口氣，顫顫巍巍的退後了一步，轉身背對著本尊離去了，眼底泛起的是無盡疲憊與落寞。
走時，他淡漠平靜的看了一眼玉竹山脈的方向，不復剛開始的欣喜若狂。
數十萬年的歲月經歷漸漸淹沒著他的識海，讓他已有些分不清過去與現在，真實與虛幻。
不過，能看見他們還在就好。
黑衣陳潯孤獨的踏向了九州虛無，跟隨著山河破碎飄零的方向。
他剛來到這個時代時，曾喜歡看每本書籍的結尾，總覺過程已不重要，他知道結局便夠了，就像他來到的這個遠古時代...
帶著一股絕望，帶著一股無可奈何，麻木不仁。
後來。
他漸漸喜歡上了書籍中的第一頁，朝氣蓬勃，乾坤未定...一切未知，就像他已決定改變這個時代的結局。
如今，已是來到時代盡頭。
他的第一頁與最後一頁緩緩重合，卻發現，原來永遠能更改的只是過程，最珍貴的也是過程，開頭與結尾從不重要...
黑衣陳潯目光深邃，凝望向了四空，平靜的笑了：「師尊，這片天，的確不錯，很不錯。」
他已救下了顧公子，也看見了他們，更已把大道記憶與續命之術歸還本尊，自己前來混沌古路，獨自歷經浩瀚歲月的使命完成了。
「伏天老前輩！！」顧離盛眼眶崩裂，完全分不清如今的狀況。
他只看見那位白衣前輩洞穿了伏天老前輩的一切...
「殿下。」
黑衣陳潯目光淡漠理智，托著殘軀緩緩走向了桌案坐下，「本道祖多年來...已有些累了，休息休息，其他的，他們自會告知於你。」
說完。
他面無表情的陷入了沉思之狀，哪怕到了現在也理智得可怕。
顧離盛五官都在微顫，驚愣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看向了那位白衣陳潯，喉嚨卻是滾燙無比，伏天老前輩竟只是這位的分身？！！
而今日有太多超乎常理的事發生，讓他竟也有一股恍如大夢之感，一時間分不清真實與虛幻，似乎天地間一切都變得陌生無比。
嗤...
突然，黑衣陳潯悶哼了一聲，整個仙軀像是失了氣的包囊一般不斷泄氣，他依舊還在承載著光陰大道與鴻蒙河的反噬。
本來這股反噬他可以接受，大不了境界跌落，但依舊可以長存。
他本來的計劃是想以身入局，永沉歲月，被摒棄於天地之外，與大道為伴，自己作為本尊現時代不存的後手，待到後世的本尊前來救他。
現在看來，一切，都想多了。
不過也和自己曾經的想法大差不差，沉睡亦或者是尋死，結果都一樣。
「好像，就差了那麼點...」
他唇角似有輕喃，隨後陷入了久久沉思，未再開口一言。
當所有都快要結束，當所有承載都將化為灰燼，當謀劃都將成功之時，那種歲月的疲憊感徹底從他染盡仙血的身軀中噴涌而出。
黑衣陳潯只想坐在他來到這個時代打造的第一把椅子上，閉會兒眼，歇息片刻...
玉竹山脈。
「牛哥...潯哥，他？！」小赤瞪大了雙眼，同樣也震驚異常。
「哞！」
大黑牛神色一冷，對著小赤瘋狂輸出了起來，把後者識海震盪得嗡嗡的，連忙捂耳低吼：「牛哥，小弟懂了，真的懂了！」
它的臉上都被噴了一口唾沫。
大黑牛緩緩噴出一口鼻息，當年域外戰場，蠻荒天域，他們自殘分身的事做得多了去了，算不得什麼大事。
只是它眼中也淡淡閃過了一抹可惜，看來陳潯的分身入錯了時代，混沌古路也真可逆流歲月。
鶴靈眼觀著萬族寂滅，山河破碎之景，哪怕大哥把自己分身斬了，她也沒有多眨一下眼睛，無條件信任家人。
至於太乙大世界的慘景，因為是大哥所造成，所以她的心中並無太大波動...
而且。
她渾身閃爍著神芒，似乎早已在等待大哥下令，只要大哥一聲令下，她便衝殺出玉竹山脈，眼中與心中絲毫不存憐憫。
鶴靈在域外戰場待了數千年，一路隨陳潯他們走過多年歲月，只要是敵人...趕盡殺絕。
她眼中閃過一縷寒芒，沒有再多去看大哥的分身一眼。
小赤鬃毛倒豎，同樣不敢再看，只是它方才前來時也把這位當成了潯哥，畢竟是後者的分身...如今看來有些不對付。
那它就不多說話了！
小赤眼珠子亂轉，目光放在了那座破碎的天宮中，有個浴血的光膀子胖道人...面龐與氣質很是熟悉。
不僅如此，它還悄悄打量著飄零天地的萬族屍首，一日之內，不知能帶多少東西走，尤其是那太古仙族...
聽聞，比太古神龍的血肉還要大補。
小赤從小就是吃腐肉，偷靈獸蛋長大的，這樣的缺德事，它自然是做得。
至於方才的屠戮光景，它雖然內心帶著些許恐懼，但心態也還算好，畢竟跟著陳潯歷經了界域戰場與天河大戰，見過不少大世面。
「三妹！」突然，天地炸響起一道威嚴浩蕩的仙音。
「大哥。」
鶴靈目光一凝，背後虹光閃爍，霎時間出現那柄橫跨腰間的陰陽五行劍，殺氣凜然，以為是大哥要讓她屠戮剩下的萬族修士。
大哥殺老的，她自然就去殺小的！
「入天道仙山，奪混沌古路摹刻的天道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