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虞世南正在講學。

  這次他講的是《論語》。

  以往，他都會看見學生們昏昏欲睡，病怏怏的。

  而今日，卻看見學生們個個精神抖擻，雙眼放光。

  真是孺子可教啊！

  虞世南很是高興。

  他放開了聲音，開始講學。

  可講著講著，他突然發現不對勁。

  簌簌。

  簌簌簌簌。

  底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聽起來就跟耗子咬麻袋一般。

  一開始，只是輕微的聲音。

  慢慢地，聲音越來越響。

  越來越大。

  越來越多。

  虞世南將《論語》從眼前一拿開。

  只看見一幫小子，正低頭寫著什麼。

  他湊近一看，只見這幫傢伙手中握著的，不是毛筆，而是鉛筆。

  啪。

  虞世南將書本猛地砸在地上，喝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嘩。

  所有學生都停下了筆，抬頭看著虞世南。

  虞世南指著一個十多歲的小子，「秦懷道，你給老夫站起來。」

  秦懷道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

  虞世南問道：「你在作甚？」

  秦懷道小聲說道：「先生，我……我在練習書法。」

  練習書法？

  若是虞世南以前聽到這句話，一定很開心，很高興。

  因為書法就是他的專業啊！

  但現在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秦懷道等人手中的不是毛筆，而是鉛筆。

  虞世南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冒犯。

  他已經三令五申不得在弘文館使用鉛筆。

  這幫小子倒好，直接無視了。

  他問道：「你為何要寫鉛筆？」

  秦懷道說道：「先生，我想寫好鉛筆字，參加弘文館第一屆鉛筆書法大賽，我要拿一等獎，一等獎有五百貫！」

  「呸，一等獎是我的！」

  「我的！」

  「我比你們的鉛筆寫的都要好！」

  「我才是寫的最好的！」

  一群少年，不服氣了，紛紛站起身來，開始相互比了起來。

  少年們心高氣傲。

  互相不服輸。

  尤其是陳楚將正確的握筆方式教授給大家後，在場的人，鉛筆書法大有長進。

  咚咚咚。

  虞世南氣得猛拍桌子。

  這學是沒法講了。

  他看了看坐在角落裡的陳楚，怒道：「陳楚，你做的好事……你等著，老夫饒不了你……」

  說罷，虞世南一甩袖子，氣呼呼往外走。

  李承乾擔憂地說道：「陳楚，先生肯定是去父皇面前告狀了，你要小心一些……」

  陳楚擺擺手：「無妨！」

  ……

  甘露殿。

  李二正在處理奏章。

  高琛跑進來，說道：「陛下，弘文館學士虞世南求見！」

  「宣！」

  片刻。

  虞世南小跑進來，一進來，就喊道：「陛下，你可要為老臣做主啊……」

  李二樂了，說道：「虞愛卿，你可是朝中少有的名嘴，能與魏徵對陣幾個回合，竟然還有人能欺負你？」

  虞世南汗顏：「陛下，那陳楚，竟唆使太子殿下，在弘文館成立了學生聯合會，還要舉辦什麼第一屆鉛筆書法大賽，設置了獎金五百貫，如今，整個弘文館內，人人都在寫鉛筆，都在準備參加書法大賽，無一人用心念書，如此下去，弘文館必將成為一團糟……那陳楚成立的學生聯合會，說什麼還要為學生的權益而奮鬥，臣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就是衝著臣等這些人來的，請陛下為臣等做主。」

  學生聯合會？

  李二眉頭一皺。

  這聽起來像個造反組織啊！

  李二立即吩咐道：「高琛，去把陳楚帶到朕面前來！」

  高琛急匆匆而去。

  不多時間就把陳楚帶來了。

  陳楚氣定神閒地出現在甘露殿。

  李二問道：「陳楚，朕問你，那學生聯合會，可是你讓承乾和雉奴成立的？」

  陳楚點點頭：「正是！」

  李二又問道：「那什麼鉛筆書法大賽，是你弄的？」

  陳楚說道：「準確說，是學生聯合會搞的。」

  砰。

  李二一拳砸在桌上，怒斥道：「混帳，朕讓你去弘文館，是讓你好好念書，好好跟著虞愛卿學習書法，你倒好，胡搞一通……」

  陳楚搖搖頭：「父皇，我這可不是胡搞，我這都是為太子好啊！」

  嗯？

  提到太子，李二頓時心頭一跳。

  「怎麼個為太子好法？」李二問道。

  陳楚瞥了瞥虞世南。

  虞世南頓時急了：「看什麼看，老夫好歹也是教授太子殿下的先生，也算是太子的老師，還有什麼是老夫聽不得的。」

  陳楚沒說話。

  卻見李二揮揮手：「虞愛卿，你且下去吧！」

  虞世南：「……」

  他哀怨地看了陳楚一眼，才和高琛等人離開甘露殿。

  李二說道：「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陳楚這才說道：「父皇，這都是我的一片苦心啊，老虞這個人，聖賢書讀多了，迂腐不堪，自然看不出來，但我的用心，父皇一定能看出來的……」

  嗯？

  這話，倒是把李二難住了。

  說看不出來吧！

  豈不是顯得朕不聰明？

  說看出來吧……其實，朕什麼都看不出來。

  李二怒道：「少羅嗦，趕緊說來！」

  「哦哦，」陳楚說道，「父皇，其實，最近我帶著太子鍛鍊身體，他的身體一直在好轉，但我發現，他的心理，還沒有得到鍛鍊，他因為腿疾，因為自小體弱多病，雖然身為太子，但內心其實是自卑的，對自己不自信，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我讓他成立學生會，讓那些孩子跟在他身邊，讓他們去找點事做，這鉛筆書法大賽，就是第一步，只要此事成了，太子將會發現，他的能力無窮，他就會慢慢找回自信……」

  自卑？

  自信？

  李二聽得一頭霧水。

  不過他倒是認同陳楚的話。

  李承乾在他面前，放不開，唯唯諾諾的，有些時候看起來甚至很膽小。

  看來這就是自卑了！

  這麼說來，陳楚做這件事，並不是胡鬧，而是深思熟慮的。

  對李承乾有用！

  既然把李承乾的病症交給陳楚，李二對陳楚還是很信任的。

  他問道：「你確定這個法子有用？」

  陳楚想了想，說道：「父皇，你要相信專業，假以時日，你一定會看到一個嶄新的太子……」

  「好，朕就給你一次機會，不過，你記住，弘文館是朝廷的學館，切不要胡鬧！」李二交代道。

  陳楚呼的鬆了口氣。

  好險！

  總算糊弄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