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美棉的窘境

  「蘭伯特的農場倒閉了，我也失業了。」

  破敗不堪的成片民居，坑坑窪窪的道路，一群無所事事的黑人在街邊遊逛。

  在遠處的農田裡，大片尚未收穫的豆谷被冬日的大雪覆蓋。

  顯然，農場主放棄了收穫。

  乍一聽聞蘭伯特農場倒閉的消息，幾個中老年黑人都發出了濃重的嘆息。

  「連蘭伯特也撐不下去了嗎？」

  在格林維爾，蘭伯特農場絕對屬於超大型農場，歷史悠久，整個農場的面積超過上萬英畝。

  從種植、運輸、到加工和銷售，蘭伯特農場承擔了數十個農場工人的就業。

  它這一倒閉，意味著格林維爾將更加的蕭條。

  才失業的塔布維爾嘆道：「蘭伯特一家搬走了，拋棄了農場的資產。」

  「格林維爾沒希望了。」

  「是整個密西西比河三角洲都沒希望了，路易斯安那州和阿拉巴馬也衰敗了，走吧，你們還年輕，還可以去大城市闖蕩。」

  塔布維爾今年61歲，曾在海軍陸戰隊服役17年，輾轉德克薩斯、南韓、德國等地。

  退役後，在家鄉格林維爾的蘭伯特農場找到了一份開農機的工作。

  一連十幾年。

  然而，強如蘭伯特農場最終也倒下了。

  格林維爾，是密西西比河沿岸的城市。

  曾經也因為發達的河流航運業而繁榮過，不過如今的這裡就是一個破敗的城市。

  密西西比州也是全美最窮的州。

  但在南北戰爭爆發之前，由於繁榮興盛的種植園經濟，密西西比州是全美最富有的5個州之一。

  然而，從四五十年代開始，農業機械化運動讓這一地區陷入了困境。

  以前一個種植園需要兩百人工作，現在只需要兩三個人，許多農民一夜之間失去工作。

  年輕人開始離去，城市開始衰落。

  但三角洲的白人農場主們卻受益於農業機械化，變得更加富有，他們在農場裡建高大漂亮的莊園。

  在黑人比例高達80%的地區，建起了白人學生占比98%以上的私立學校。

  一切就仿佛是兩個世界，貧富差距越發巨大。

  但就是如此富有的農場主們，也在短短兩三年時間內大量的破產倒閉。

  塔布維爾已經老了，他不想再離開。

  「該死的紅火蟻！該死的雜草！」

  另一個黑人鮑文·迪恩問道：「農場裡的大豆長得不錯啊，怎麼就不要呢？」

  塔布維爾搖頭道：「賣不出去，這兩年蘭伯特為了為大豆尋找安放地，已經快瘋了，不然也不會讓大豆被大雪覆蓋，因為密西西比的大部分穀倉都爆倉了。

  包括阿肯色、阿拉巴馬等多個州的穀倉都爆倉了。」

  鮑文·迪恩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白人農場主倒霉破產固然讓他暗喜，但也意味著黑人更不好找工作。

  靠每個月從政府領取的失業救濟金，交完房租只能勉強度日。

  塔布維爾和迪恩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躺在床上開始喝酒，慢慢的兩眼發直，進入半醉狀態。

  雖然目前窮困潦倒，但他們當年也曾意氣風發。

  在格林維爾歷史博物館的牆上，掛滿了此地學校畢業生的照片，其中就有塔布維爾和迪恩的照片。

  白人農場主蘭伯特也帶著一家人來到了州首府傑克遜市。

  說是首府，但也僅有市政大樓和賭場酒店寥寥數棟高樓能證明這裡是一個『大城市』。

  蘭伯特辦完了所有清算手續，帶著家人離開了三角洲地區。

  種地？

  不僅農場被紅火蟻破壞的千瘡百孔，種出來的產品一年比一年賣不出去。

  這樣的農場，狗都不種！

  …

  美利堅棉花公司成立於1972年，總部就設在格林維爾。

  密西西比州也是全美四大棉花生產區域中南棉區的核心區。

  除此之外，三角洲地帶的路易斯安那、阿肯色、密蘇里和田納西州也是中南棉區的組成部分。

  這一地區的棉花主要供應美利堅內部消費，也是全美重要的紡織產業區域。

  然而，如今的中南棉區，不僅本土的紡織工業搖搖欲墜，現在就連棉花銷售也成了大問題。

  「棉花太多了，根本收購不過來，我很抱歉，尼爾，我幫不了你。」

  棉花公司的採購經理科爾·維金斯疲憊而又匆忙的掛斷了又一個電話。

  這才望向沙發對面的一個五六十歲的白人，大腹便便，卻生的高大，兩鬢有些斑白。

  這是棉花公司的總經理貝林·韋爾斯。

  維金斯說：「今天的第五個了。」

  「我也沒辦法，棉花太多了。」韋爾斯嘆道：「以往中南部棉區除了棉花，還有大量的大豆和玉米，現在都一窩蜂的來種棉花，早就爆倉了。」

  「為什麼要都跑來種棉花啊！」

  「因為華夏人不進口大豆和玉米了，甚至還搶走了部分大豆和玉米出口市場，於是只能種棉花。」

  維金斯問：「棉花出口呢？」

  「呵呵，西部棉花的人自顧不暇呢。」

  韋爾斯望著窗外，一片蕭索，在格倫維爾，即使一場像樣的遊行示威也組織不起來。

  首府傑克遜市也不行。

  農場主們只能去華盛頓，去孟菲斯，去芝加哥等等大城市，才能組織起像樣的隊伍。

  「我最擔心這個城市會就此沉淪，因為這個小地方提不起政客們的任何興趣。」

  …

  華盛頓，美農業部。

  一場會議正在進行中。

  「這周，又有231家農場申請破產倒閉，過去兩年，一共有近4000餘家破產倒閉。

  再不實行農業緊急援助，整個南方的農業都快完了。」

  農場服務局的新任局長埃德·約克眉頭緊鎖的宣布了最新的數據。

  這場會議，聯邦農業部的部長和七個副部長全部出席。

  但這會兒全都面色難看。

  「眼看著南部能勉強限制住紅火蟻，生產出大量棉花、大豆和玉米，但在國際市場上卻喪失了競爭力。」

  埃德·約克沉吟道：「如果沒有更多的補貼，不僅會有大量的農場倒閉。

  更糟糕的是現在沒人願意購買這些土地，即使是超級富豪們也不認可現在土地的價值。

  聯邦中南、西南將會有大片的土地因此而荒廢，這對整個國家來說都將是災難。」

  會議室里越發沉寂。

  聯邦南部紅火蟻入侵的問題由來已久，但近幾年卻化身成了夢魘，讓所有農場聞風喪膽。

  湯姆·維爾薩克年近六旬，出身於濱州，是現任農業部部長。

  他問道：「孟山都和陶氏杜邦呢，還沒有強力的技術方案？」

  有人回答道：「孟山都提供了一些方案，可以勉強控制住，但根治很難，並且成本居高不下。」

  又有人問：「聯邦給不出補貼了嗎？」

  「給的補貼已經不少了。」

  維爾薩克沉吟道：「雖然是緊急援助，但其實遠過了預期，然而，競爭力不夠。」

  眾人都明白其中的原因。

  無論是處理紅火蟻，還是清除雜草，都抬高了生產成本。

  再加上單產的大幅下降，單位農產品的生產成本靠現有的補貼已經彌補不了與南美的成本差距。

  甚至於國際市場還在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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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華夏人不進口大豆和玉米了。

  「該死的華夏人！」

  「現在需要的是解決辦法！」

  「孟山都正在收購先正達，陶氏杜邦也即將完成合併，最多一年，就能給出解決的方案！」

  「現在要解決當下的問題，全美的穀物糧倉都快爆倉了。」

  「還有棉花，棉花協會的人在向我抱怨，華夏人的棉花出口到聯邦來了。」

  維爾薩克敲了敲桌子，訝然道：「華夏人的棉花？他們的棉花也實現自給了？」

  負責海外農業服務的弗萊婭·凱里沉吟道：「是高端棉花，最近一個月聯邦從華夏進口了不少。

  聯邦國際棉花協會的會長和秘書長都曾聯繫過我，希望能對華夏的棉花加以限制。

  不然，西部棉區也將受到嚴重打擊。

  因為，從華夏疆省來的棉花品質可能超過了SJV Acala棉花。」

  維爾薩克感到難以置信，SJV Acala棉花是美利堅棉花中品質最好的棉花。

  它生長於縱貫加利福尼亞州中部的聖紐昆峽谷，平均長度、強力、細度、整齊度等各項指標都極為優質。

  棉花協會的人總是聲稱這就是全球品質最高的棉花。

  現在，一向生產中低端棉花的華夏人竟然生產出了此等高品質的棉花……

  「這是真的嗎？」

  「華夏人的威脅太大了，聯邦必須儘快對其加以限制，不能再拖了。」

  「我們現在的政策太保守了，應該立即採取措施保證國內農場主的利益。」

  聽著眾人的議論，維爾薩克也感到了事情的難纏。

  中南部、中北部，乃至西南部等地區農場主的利益，他其實不甚關注。

  給補貼已經仁至義盡了，這些地區是共和黨的基本盤，是石油、農業、礦產等傳統行業。

  民主黨的金主則來自網際網路、金融、科技、傳媒……

  所以，無論紅火蟻、蒺藜等雜草鬧得再凶，執政黨表面功夫做的再好，底子裡是不太在乎的。

  但西部棉區代表的意義卻不一樣了，這裡是聯邦高等級棉花的生產基地。

  加州也一直是民主黨最大的支持基地。

  這兩樣因素加在一起，足以引起維爾薩克的重視。

  更何況又是華夏人，又是華夏的產業，從金融危機之後，這就成了聯邦的最大威脅。

  如今，就連華夏最仰人鼻息的農產品進口，不僅擺脫了對外依賴，甚至還倒反天罡的向聯邦出口棉花。

  在會議結束後，維爾薩克便聯繫了大統領。

  然而，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亞、敘利亞的局勢牽扯了白宮太多的精力。

  即使想對付大洋彼岸的大國，也力有不逮。

  最終，在百般糾纏過後，也只能是讓CBP暫扣了一艘從華夏進口的棉花。

  …

  「真是可笑，可笑。」

  清華園的某座小院，梅花盛開，屋子裡傳來了朗朗笑聲。

  郭陽和劉老聊起了CBP扣押疆棉的事件，這件事已經傳開了，在國內鬧出了不小的風波。

  然而，CBP卻未對此給出明確的解釋，只說事情在調查之中。

  國內自然是表示抗議。

  但也沒有郭陽想像中的那麼激烈。

  為此，郭陽還專門還找農業部打探了翻消息，結果林部親自給他打了電話。

  「只是暫時扣押，你小子是不是也想著把棉花出口到美帝？

  美帝的農業夠慘了，這時候就不要去火上澆油，悶頭在國內發育就是了……」

  郭陽自然是滿口答應。

  幸好，嘉禾的棉花還尚未出口，因為高端的JCIP棉花都被華孚和雅戈爾包圓了。

  但美帝的錢該賺還是得賺，只是不一定要靠農產品出口。

  聽說孟山都快研發出對付紅火蟻和鐵蒺藜的新型藥劑。

  恰好，全王生物在美利堅中部大平原也初步打開了局面。

  在酒泉忙完公司的事後，郭陽就來到了京城。

  此時這個房間裡，除了他和劉老，在郭陽的右手邊，還坐著林可青。

  而在兩人的對面，則是一男一女兩位中年人，從面容上看，都能看到些林可青的影子。

  這是林可青的父母林子晉和劉海安。

  聽了郭陽講述的CBP扣押國內棉花的前因後果後，劉老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這笑聲里，既有對美帝農業衰弱的幸災樂禍，也有對國內農業大踏步前進的欣慰。

  郭陽清楚劉老曾在隴省任職了十餘年，對當地有較深的感情。

  所以，他一直專挑好的說。

  這事他擅長，不論是農業、工業還是生物科技，嘉禾在當地都搞得有聲有色。

  一些生態改善項目、沙漠治理項目更是讓老人不斷稱好。

  看到郭陽和老人聊這麼愉快，自家閨女更是不避違的坐在旁邊，林子晉和劉海安兩人只能眼巴巴的看著。

  人早就聽說過了，這兩天也見過聊過了。

  有學識，有錢，有事業，又得到了諸多人的看重，對他們也彬彬有禮，兩人也對了眼。

  實在是沒什麼不滿意的。

  劉老嘆道：「話說到最後，西北地區最缺的還是水啊，尤其是河西走廊和塔里木盆地。

  你那條紅旗河倒是有想法，可惜老頭我看不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