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罪域（中下）

  「相遇就是有緣，更何況樂嘉你還扼殺了一場感染體的陰謀。」

  一直沉默的那個名叫艾達希的人開口邀請：「不介意的話，到我住的地方，把剛才事情發生的經過詳細描述一遍，留個記錄？」

  李正沉吟道：「可以。」

  「那就跟我來吧。」艾達希騰空而起，腳下出現一道小型旋風，托著他往遠處飛去。

  李正展開雷電雙翼，連忙跟上。

  樂偉達抬頭看著李正遠去，心中思忖：「這人冒名頂替樂嘉卻不知道我的名字，說明樂嘉跟他不熟。等回去之後，找樂嘉詳細問問，如果此人有什麼陰謀，也好讓她早點脫身。」

  「我們也回吧。」

  帶他過來那人重新夾起樂偉達，伸手彈出一片樹葉漂浮在空氣中，輕輕一躍便在上面站穩。

  催動能力，樹葉漲到剛好站立一人的大小，然後帶著他們飄向遠方。

  等幾個感染體燃燒殆盡，只剩一捧灰燼後，剩下兩人才各自離去。

  一場突如其來的感染體入侵，就這樣順利被解決。

  「我們到了。」艾達希指指下方，剛才走得匆忙，連儲物道具都沒收起來就趕往出現警示的現場。

  那是一座造型精美的小型古堡，從外觀看有三層，整體由黑曜石打造而成。

  但李正知道，這座小古堡內部另有乾坤，絕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跟隨艾達希降落地面，對方開門進去：「我給你開了權限，不過只能在這個房間呆著，其他地方比較私密，不能去。」

  「好。」李正點點頭。

  進門之後是一個類似玄關的空間，面積不大，只有八個平方，幾個牆角擺著一些金屬儲物櫃，普雷爾斯之眼探測後得知，裡面存放的都是艾達希平時更換的衣物與鞋子，主要以掩容服飾為主，存量很多。

  留下李正在這裡等待，艾達希從側面一扇門進入其他房間。

  沒過多久，再回來時，他手中多了一個3D留影機。

  留影機體積不大，開啟後直接掛在胸前，艾達希伸手在旁邊牆壁上按壓幾下，彈出一個虛擬面板，操作後，玄關天花板緩緩降下兩個金屬凳子。

  「坐。」艾達希坐下後說道：「接下來請你把自己怎麼發現的感染體，發現了幾個，感染體進入聚集點後去過哪些地方，跟哪些建築有過溝通，以及怎麼殺死感染體，磨滅邪念氣息等等，都重複一遍。」

  要求比較複雜，同樣也說明艾達希做事比較嚴謹，經他之手留下的存檔都具有極高的參考價值。

  「我是剛從傳送門出來後沒過幾分鐘，那兩個感染體就出現了，當時我看見他們背後閃過一道黑色的影子，一開始沒怎麼在意，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李正慢慢開始講述，把過程中自己的心路歷程都事無巨細地描述了一遍，最後在磨滅了邪念氣息結尾。

  「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了，很詳細，謝謝配合。」艾達希滿意收起留影機，每一段與感染體接觸的經歷都有可能為外城今後對抗情緒風暴帶來助力，所以他不得不慎重：「伱稍坐一會兒，我先去把資料存檔保存起來。」

  再次留下李正一人等待，這次時間過得比較久，足足五分鐘後艾達希才回來。

  他看了眼李正，坐回位置上：「你應該是第一次進罪域吧？下次想隱瞞身份，不要選樂天族，破綻太大了。」

  這話一出，李正心中一震：「你們……都識破了？」

  「哈哈。」艾達希笑道：「先不說樂偉達跟樂嘉認識，剛才通知我們要小心你，哪怕他不認識那個樂嘉，我們也不會信一個有著樂天族血脈的混血兒能有那麼強大的實力，瞬間殺死三隻感染體。畢竟樂天族的上限在那擺著，他們在精神領域確實有獨到之處，代價是精神力以外的實力很難提升，更別說提升到你這種強度。」

  「這……」李正乾笑道：「其實你們先違反了罪域的規則，所以我才說了一個假身份。」

  艾達希反愣了一瞬，隨後才反應過來：「是我們錯了，當時情況緊急，我們接到警示的第一時間就趕往現場，結果見到有人先一步解決，下意識就想探明你的身份。」

  色域規則之一，不得主動暴露自身姓名、性別、種族，哪怕是別人問起也可以不答。

  李正也算是給面子，不想讓對方誤會自己是不好相處的人，才隨便扯了個假身份，只是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被識破了。

  而且那個樂偉達認識樂嘉，當場竟然沒戳穿自己……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艾達希態度誠懇，李正沒有不依不饒，取出那兩張銘文卡遞過去：「這是我從三個感染體身上找到的東西，你看一下。」

  艾達希接過後看了一眼：「只有兩張？」

  「對，只有兩張。」李正說道：「其中一張是後來在聚集區被感染的居民。」

  「果然是這樣。」艾達希把銘文卡還給李正：「這兩張卡你收好，等你回外城可以去換幣所憑卡領取帳號裡面存的晶幣。」

  「能全領嗎？」李正大喜，沒想到還有這待遇。

  下一秒他眉頭又皺了起來：「拿到銘文卡就能領取對方存的晶幣，豈不是有人會專門以此發家致富？」

  這條規則倒是跟矩陣里一樣，矩陣里拿到別人身份卡也能獲取部分收穫。

  「想什麼呢？」艾達希失笑道：「我會給你一個證明，證明你這幾張銘文卡來路，才能合法合規領取其中晶幣。這是我作為第四罪域三號聚集地守衛隊長的權限之一，只有有權限的人才能給你出具這樣的證明。」

  不等李正發問，他繼續道：「你也不用擔心有人徇私枉法，只要有人敢這樣做被發現，最好的下場都是被全民追殺至死。」

  「那我就放心了。」李正點了點頭：「你剛才看到只有兩張銘文卡，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三個感染體，其中有一個身份不明，作為聚集地守衛隊長，怎麼一點追究的想法都沒有似的？

  「如果你知道歷史上出現過很多起這樣的事情，你也不會驚訝。」艾達希解釋道：「大概從五十年前開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類似的感染體入侵罪域聚集區的事件，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其中有一到十人不等的身份不明者。」

  李正問道：「外城沒有派人調查過嗎？」

  「調查過。」艾達希搖搖頭：「終端曾發布過不下百次調查任務，接任務的人無一例外，全部生死不明，有些人……有些人過一段時間會以感染體的形式，出現在下一次的襲擊事件中。」

  「那幕後主使的身份也沒查到？」

  「沒查到，但有些推測。」艾達希說道：「無非是荒野中的某個組織，這種事情只有荒野人幹得出來。」

  「刻意製造感染體？」李正驚道：「那些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剛才看過，感染體體內沒有魔晶，人為製造感染體，根本是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為什麼？」艾達希語氣複雜：「因為有些荒野人認為，主動接納、融入情緒風暴，才是萬族的未來歸宿。為此，他們不惜殘害同胞，製造出一隻又一隻的感染體，通過各種途徑投放到外城或是荒野的每一個角落去。」

  李正大致聽明白了，這就像以前地球上的某些恐怖組織，認為人類是地球的禍害，只有滅絕了人類才能拯救地球。

  正常人無法理解他們的信仰，更無法理解他們為了信仰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荒野上那些傢伙就不管嗎？」李正問道：「就這樣放任他們為禍四方？」

  「不好管。」艾達希苦笑：「荒野上的成分比外城複雜多了，各種亂七八糟的勢力穿插其中，一旦有任何一個勢力敢太過出頭，瞬間就會被其他人聯合起來踏平。」

  正是因為荒野足夠混亂，才給了那些心術不正之人生存的空間。

  而且荒野發展時間一點都不比外城短，別說個人或某個組織想管管不了，就算是終端親自出面，荒野都不會給半分薄面。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荒野人其實是被終端放棄的那部分玩家，本身對外城對矩陣就沒有歸屬感，他們只需顧著自己生存就好，別人死活與他們有何關係？

  歸根到底，還是終端當初埋下的禍根，現在再想彌補，才發現已經晚了。

  李正忽然想到，感染體之所以被感染，其實是精神層次出現了問題。

  而醫生那裡收容的病人，也是精神層次出現了問題。

  這兩者之間，是否會有什麼關聯？

  想到這事，他把自己的見聞與疑惑提出，希望艾達希能給出解釋。

  然而艾達希聽完他的問題，只是苦笑搖頭：「外城發展至今對於精神方面的研究雖然沒停過，但進展十分緩慢，有很多未解之謎至今還在困擾著這方面的專家。」

  「你說的這件事，我有所耳聞，可惜我也給不了你答案。」

  李正靜靜聽完，默然半晌。

  或許，自己該找個機會回九五零街道一趟，剛好持燈者改造完畢，自己也有了至於久彌的能力基礎。

  也許可以從治好的病人那裡得到一些線索也說不定。

  見聊得差不多，艾達希起身送客：「你第一次進罪域就敢一個人來，不得不說你膽子很大。這次的探索就先到這吧，下次再來，最好能組一個信得過的隊伍。」

  組隊探索有組隊探索的好處，路上遇到麻煩，相互之間有個照應。

  最關鍵是，如果隊伍中有人被罪域侵蝕，也能第一時間解決掉。

  七大罪域每天都有單獨探索，挖掘扭曲魔晶的外城居民在罪域深處被侵蝕，讓罪域裡的怪物越來越多。

  李正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他這次來就是想好好探索一下罪域，怎麼可能就此止步？

  謝過艾達希的提醒，李正走出建築，繼續往峽谷更深的方向走去。

  不多時，他就來到了三號聚集區的邊緣。

  到了這裡，再往前一步，罪域環境影響力又提升了一個檔次，耳邊似有靡靡之音響起，凝神去聽卻又像是幻覺，消失不見。

  越是如此，李正便下意識地越想聽清那些聲音，結果等了許久，那聲音也未出現。

  等他不再保持凝神狀態，那飄飄渺渺，搖盪不定的靡靡之音再度襲來，煩不勝煩。

  他退回聚集區範圍內，心中暗驚：「難怪聚集區只到這裡就不再往前，以這裡大部分人的意志力，很難抵抗這樣的侵蝕。」

  若非自己底蘊深厚，只怕是踏出去的第一步，就會中招。

  四處看看，目之所及一片荒蕪，別說人影了，就連傳說中聽聞過的扭曲生物都不見一隻。

  「怪事，難不成還要繼續深入？」李正想起之前遇見的風邪貓，以對方的精神力強度，在接下來的環境中應該撐不了多久，他又是怎麼拿到扭曲魔晶的？

  「嗯？」

  正在這時，李正發現遠處緩步走來幾個踉蹌的身影。

  他們腳步散亂，姿勢扭曲，勾肩搭背，不像常人。

  「扭曲生物？」

  【受傷的居民】

  【從前方戰線撤回的外城居民，他們傷勢不輕，意識模糊，僅憑最後一口氣撐著，如果再不得到醫治，有生命危險。】

  「前方戰線？」李正神色一動，正要衝出去接應，身邊突然閃過一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迎向歸來的那幾個重傷居民。

  艾達希！

  李正連忙展開雷翼跟上，離得近了才看見這幾個居民傷勢極為慘烈。

  肢體骨骼全都不正常地扭成了詭異的角度，軀幹上更是有好幾個前後對穿的洞，傷口周圍滿是顏色各異的鮮血。

  「幫忙，帶上兩個人，跟我一起把他們送去藥族。」

  艾達希抱起三人，扭頭瞥了眼李正，知道是他。

  剛才李正前腳離開，他就接到消息，前線退回來幾個傷員，讓他過來接應。

  與李正是前後腳到的聚集地邊緣，只是沒有打攪李正，見到傷員才現身。

  李正沒有多說，直接搭手抱起兩人，他這才發現自己抱起的兩人身上骨頭碎得地方比想像中更多，在他臂彎里就像是兩坨人形爛肉耷拉著。

  如果不是他們本身就長成這樣的話，這樣重的傷勢，李正難以想像他們是怎麼撐著，回到聚集區的。

  兩人不敢耽擱，李正將速度提升到最快，緊緊跟在艾達希身後，不到兩分鐘的功夫，落在一座草屋形式的建築前。

  艾達希上前火急火燎一腳把門踢開，帶著三位重傷患者進去。

  裡面迎來一位穿著兜帽，胸前別著一枚紅十字胸針的居民，指著旁邊成排的醫療床：「快，讓他們躺下。」

  說著，她看見李正帶人進來：「你也是，讓傷者先去醫療床上躺下，動作儘量輕些，避免二次創傷！」

  李正依言，連忙過去一邊一個，把傷者送上醫療床。

  轉頭，他看見那藥族不知從哪裡取來幾根細長的銀針，刷刷刷全部扎進自己的腦袋，把自己紮成了一個刺蝟。

  之後才開始替五位傷者檢查。

  艾達希走到李正身邊，小聲道：「跟我出去，這裡交給藥憐兒就行。」

  看到藥憐兒拿出一把剪刀裁開傷者身上的掩容服飾，李正明白自己不便久留，連忙跟著艾達希走出屋外，在外面等著。

  「那個藥族剛才為什麼……」李正想問對方為什麼用針扎她自己。

  「還記得第四罪域的規則嗎？」艾達希解釋道：「那是藥族的獨門秘技……叫『金針禁神』，以金針扎進身體上不同的……那個叫什麼『穴道』的地方，能夠起到不同的效果。

  藥憐兒扎的那幾個穴道能暫時封住她對一切感官的刺激，短時間內不會受到患者真容對她的影響，從而杜絕了第四罪域對她的侵蝕。

  只不過這種方式限制極大，長時間維持非常傷身體，所以除了從事醫者職業的人，外城居民禁止學習和利用。」

  藥族與樂天族一樣，都是每個聚集區必備的一個種族，而且需要頻繁換班。

  與樂天族不同的是，藥族每次換班，需要休息非常漫長的時間，把身體因為使用金針造成的損傷徹底修復才能重新上崗。

  曾經有過幾位藥族因為扎著金針長時間工作，最後身體崩潰，當場成了一地碎肉。

  也是從那時起，藥族才將這套獨門秘技傳授出去，讓更多的醫者學習使用。

  只不過願意進罪域擔任醫生職責的，還是少之又少。

  最大的原因就是在這裡給病患治療，需要用金針扎自己。

  人與人的體質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可以扎著金針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最後只需要養三天就能恢復。

  而有些人紮上金針連五分鐘都撐不住。

  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下一堆碎肉。

  所以在每個聚集區，醫者永遠是最受其他居民尊敬的職業。

  沒有之一！

  兩人在外面等了一會兒，藥憐兒開門出來，交給艾達希三張銘文卡：「帶回去，還給他們的親屬。」

  冷冷說完，她轉身再次回到屋內。

  李正心中一震：「這是……」

  艾達希吐出一口氣，沉重道：「有三個，沒救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