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梔這頭掛了電話。
她心情平靜的看向醫院的花園,並沒有想像中的難過與不舍。
在無數個被忽視的日子裡,她曾經認真的想過,如果,某一天要跟歐墨淵離婚。
那她一定是痛苦的,不舍的,萬般掙扎的。
可事到如今,她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不需要刻意的討好忍讓,也不需要委曲求全,更不需要讓自己有一顆博愛之心去照顧丈夫心頭上的白月光。
這一刻的扁梔,恍若新生。
她嘴角噙起一抹笑意,覺得外頭的天空都跟著亮堂了。
「師父,咱們趕緊過來挑衣服吧,」萬倩顯得急不可耐,「下午我送你過去,然後迅速離婚,跟歐家人速度劃清界限吧!真的,聽見他們那說話的調調,我都快吐了!」
扁梔點頭,她剛要過去拿起連衣裙時,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
院長舉著電話站在門口,臉上有些不好意思,以至於他的音調略低,「扁主任,你王姨電話。」
扁梔頓了一下,才走到門口接過電話,喊了聲,「王姨。」
「梔梔啊,三年了,再鬧小孩子脾氣,也該回家了。」
透過電話,男人中氣十足的聲音穩穩傳來,「玩夠了,就抓緊滾回家!幾歲了,還胡鬧,真是不把我氣死不罷休!」
「哎呀——你幹嘛啊!」王珍氣呼呼道:「自顧自地切斷跟孩子的聯繫,孩子在外頭受苦了,你不安慰,還在這裡說風涼話,你要是不會說話就閉嘴。」
王珍的聲音很好聽,即便是說著硬氣的牢騷話,尾音上翹,也不會讓人產生厭惡跟壓迫。
「梔梔啊,你別聽你爸爸的,」王珍含笑道:「你爸就是在你面前急赤白臉的,在外頭,天天跟公司里的那些老傢伙吹牛,說你自小天賦異稟,說你才去仁心醫院幾年,就把一個小醫院的婦產科跟心外科給帶出來了,他心裡高興著呢。」
扁梔捏著電話,低低的額「嗯」了聲,情緒很淡。
電話那頭的人安靜了一會兒。
像是在籌措接下來的話要如何問出口。
扁梔等了一會兒,那頭似乎不太敢問。
「沒事,」她主動說:「這兩天手續辦好了,我會回家。」
「好,那就好,」王珍一下子笑出聲來,「那你哪天回來,我叫家裡司機去接你,給你做最喜歡吃的菜,咱們一家人都等著你回來。」
扁梔「恩」了聲,掛了電話。
門口的院長一臉的討笑,雙手揉搓著很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扁梔啊,你也知道,我跟你父親那邊有業務聯繫,你要離婚這麼大的事情,我一定要跟他說一聲的,否則回頭他指定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多體諒哈。」
扁梔點頭,沒太計較,「嗯,我知道的,沒事,我遲早是要他說的。」
院長:「嗯,你家庭特殊,我托大你也該喚我一聲叔,所以你離婚這事,我也替你高興,歐墨淵不是良人,日後重新找個好郎君,好好過日子,你媽在天上也放心。」
扁梔點頭。
從小到大,她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卻沒想到,在婚姻這件事上,讓這麼多人操心了。
三年前,她一意孤行要嫁給歐墨淵。
所有人都認定那是火坑,都說,歐墨淵找她,不過是想給陳語嫣找個可靠有醫術的保姆。
她心裡知曉,卻一意孤行的要往裡跳。
因為當時的她,愚蠢的信奉徐志摩的一句話:「人的一生至少應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好的年華里,遇見你。」
她當時覺得這句話太美好。
所以以身試法,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去證明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
三年,就換的歐墨淵這麼一句:「要麼放棄事業,要麼離婚。」
歐墨淵愛的是陳語嫣,即便陳語嫣在權衡了利弊後,選擇了萬般不如他的歐正浩,他也依舊愛著她。
她這個名義上的歐太太,也不過是他感情里的一塊偽裝面具罷了。
可笑啊。
當初為了嫁給歐墨淵,她不惜跟所有人鬧翻,甚至在父親林決說:「如果要選擇歐墨淵,就必須捨棄母親一手創立的扁氏時,」她愚蠢地選擇了歐墨淵。
她忍不住想。
如果母親在世,或者真的在天有靈,知道她為了一個男人,捨棄了她當初嘔心瀝血創建了事業,一定會很失望吧。
扁梔垂頭,紅了眼尾。
當初,她答應過母親,這輩子,會將畢生的心血獻給最熱愛的中醫事業。
是她……食言了。
「師父……」
萬倩站在扁梔身側,看著扁梔懊惱的垂下眼,心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初,她跟扁梔在醫學院相識,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身患絕症卻無能為力,是扁梔,細心照顧,甚至以自身試藥,確定沒有不良反應後,力排眾議給她母親服用,在精心照料下,母親痊癒。
她永遠都記得在得知她母親痊癒時的扁梔。
彎著漂亮的眉眼,安靜的站在人流中央。
周圍的溢美之詞環顧周身,可她只淡淡微笑。
沒有年輕人該有的浮躁,也沒有獲得成功的自傲,就這麼靜靜的站著確定好她母親的後續調養安排後,又悄悄離開。
是這樣的一個善良又堅守本心的扁梔啊,竟被歐墨淵磋磨至此!
「師父,」萬倩等扁梔情緒和緩了,攥著拳頭,恨恨的說:「不是說不能放過陳語嫣嗎?要怎麼做,你開口說話,我來辦!」
扁梔輕輕搖頭,啞著音調,「再等等。」
萬倩不解反問,「等什麼?」
她可是迫不及待的要看那張撕碎白蓮花那張偽善的臉。
她非常期待,在一切被公開後,陳語嫣那柔弱的臉上出現猙獰的表情。
對外標榜是歐家的小公主,當她一切齷齪的心思被公之於眾時,她想看看,她是不是還能這樣名目張大的跟扁梔叫囂!
「師父,趕緊的吧,我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扁梔看著萬倩笑,「等等吧,先離婚,等到離婚證到手了,再揭開陳語嫣的真面目,這樣也能免得歐家糾纏。」
有一層婚姻的身份在,許多事情束手束腳。
按照歐墨淵的那種固有想法,估計還能被誤解為欲擒故縱的另外一種手段呢。
到時候,得多費多少口舌。
她可沒那麼多功夫。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離婚,那就要離的乾脆,果決,不留一絲餘地。
她扁梔做事情,從來不喜歡拖泥帶水。
既然要離婚,那就離的兩不相欠,老死不往來!
愛的時候,他是上帝,說什麼是什麼。
不愛的時候,那就愛誰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