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白側眸溫柔看了明嫣一眼，又轉而帶著幾分冷意看向明雪。
他修長的手指繞著杯沿輕撫，但就是沒端起來，態度輕慢。
半晌，他才撩起眼皮冷冷地問：「你說的不好的事情，具體是指什麼？」
神色認真。
明雪一愣，似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初白哥哥，小嫣還是女孩子，一定要說得這麼直白嗎？」
「要。」宋初白堅持，蒼山雪嶺的眸子冷了幾分。
一旁的明嫣垂著腦袋，掐著掌心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無論過多久，面對那段過去，她心口還是會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一遍一遍地提醒她，所謂的「放下」，不過是自欺欺人。
她也想有那麼一瞬，像秦素素一樣脫下高跟鞋，不管不顧，衝著這麼一桌人噼里啪啦一頓輸出。
可這對於她苦難的人生又有多大的意義呢？
她的肌光水還沒有上市，她的財富還沒完成初步的積累，她的沐沐還在人間煉獄。
明嫣難堪地闔上眼，最後只能不斷調整呼吸，讓自己要保持理智和冷靜。
此時，霍錚寒不動聲色瞥了明雪一眼，目光帶著壓迫性，夾雜著隱隱的不悅。
明雪察覺到壓力來源，原本還想說什麼，最後抿了抿唇瓣，僵硬地笑了下。
「初白哥哥，一切都在這杯酒了。」
說完，她就要仰頭飲盡。
「等等。」宋初白打斷了她，目光比剛剛更冷了幾分，「我讓你說明嫣對我做了什麼，不是因為我對她有意見，而是你的話里含有很大的歧義。
什麼叫做不好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在別的場合若是說了這樣的話，會給她造成困擾和不必要的誤會。」
宋初白側眸又看了明嫣一樣，只見她睫毛輕顫，杏眸里透著幾分意外，宛若原本要被殺頭的小動物忽地看到了希望。
他嘴角隱隱翹起，發現自己竟然會因為她一個小表情而心情愉悅，乃至於他再看向明雪的時候，語氣篤定。
「而且，我們之間……並沒什麼不愉快。」
明雪愣了下，眸底都是意外和不敢置信。
「明嫣給了我一段非常難忘的體驗。」宋初白端起酒杯，輕輕碰了碰明嫣的杯子，「所以這杯酒，應該我敬她。」
明嫣完全愣住，也不知道宋初白為什麼會突然改變態度，就像要溺水的人突然被撈起來一樣，她只能木木端起酒杯，禮貌性噙了一口。
宋初白放下酒杯，看著明雪還懸在半空的酒杯，嘴角噙著一抹疏離的淡笑。
「既然很愉快的經驗，那也不用你替明嫣道歉了。明雪，以後類似的話，我不想再聽到。」
「哦……好。」明雪嘴角不自然地抽搐，只覺得這一瞬臉好似被宋初白狠狠丟在地上踩了又踩一樣。
她甚至不敢去看霍錚寒的表情。
「還有。」宋初白出聲。
明雪應激抬頭，神色已經很難看了：「還有什麼？」
「以後喊我宋教授吧。」宋初白把玩著手裡的紅酒杯，眉眼極淡，「你喊霍總錚寒哥哥，喊我初白哥哥，不合適。畢竟我們不是那種關係，還沒親密到這麼喊。」
「好。」明雪嘴角僵硬，整張臉已經不能看了，最後帶著幾分惱意應了這麼一聲。
一頓飯，原本明雪以為自己掌握了上風，結果開局就輸得一敗塗地，以至於後面的用餐時間裡，她都沒怎麼說話。
服務員上了牛排。
宋初白暗暗打量了明嫣一眼，發現她的吃相很好看，安安靜靜的，一點也沒有山里來的粗鄙。
這些年，她應該為了融入這個圈子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
宋初白切了一小塊牛排放入嘴裡，眸色驟然深了幾分，又不由得深看了明嫣一眼。
他原想著過來應對個飯局，不想她難堪，卻沒想到竟然吃出了味道。
宋初白捏著刀叉的手緊了幾分，修長白皙的手背青筋浮現，連日來的困惑似是在這一瞬有了答案。
他從那件事起就有厭食症，但也不算太嚴重，只是不喜吃東西而已。
但七年前，她轉身離開，他才徹底吃不出食物味道，就像一夜之間，日夜都無光了一樣。
而這幾日，但凡跟她沾上關係的食物，她買的，和她一起吃的，他都能吃出味道。
答案已經很明朗。
宋初白看著明嫣，所有的煩躁都在這一刻安定了下來，宛若空氣中的塵埃，紛紛落地。
一餐結束，宋初白起身，很自然就拿起明嫣椅背上的外套給她披上。
明嫣愣了下，彎起嘴角道謝。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餐廳，像極還沒捅破戀愛關係的小情侶。
身後的霍錚寒已經臉黑得不能再黑了。
宋初白把明嫣送回霍氏，主動下車給她開車門。
明嫣有些意外，但還是真誠跟他道謝。
「宋教授，謝謝你中午替我說的那些話……無論如何，我都要跟你說一聲謝謝……」
她說得禮貌客氣。
宋初白眉頭微微一擰，似是察覺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變化。
他低著頭靠近她，低著聲解釋：「不是場面話。我是真那麼覺得。」
明嫣又愣了下，等回過神，也沒全信，
畢竟他以前看起來那麼討厭她，每次看到她，眉眼裡都夾雜著不耐煩。
但不管怎麼樣，都過去了。
「那宋教授，再見。」明嫣擰著包包的帶子，轉身就要走進霍氏。
宋初白喊住了她：「要不要考慮換一份工作？」
明嫣轉身睨他，唇瓣微動，就聽到宋初白柔聲說。
「我上次的提議是認真的，當我的助理，薪水會是霍氏的兩倍。」
「但我不是你那個專業的。」明嫣婉拒。
「沒關係，從整理資料和今天手繪的瓶子來看，你做事認真專注，且很有天份。
你來當我的助理，可以在美院裡邊工作邊進修。由我出面，你應該兩到三年內就拿到大學本科的學歷。」
明嫣錯愕地看著宋初白，沒想到他竟然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不過她還是婉拒了：「謝謝宋教授的好意。
其實明家人讓我給明雪當陪讀的時候，修的就是美妝方面的生物研發。
我的老師就是秦素素的母親，所以素素敢讓我參與肌光水的研發。
這些天，我一直在跑肌光水的包裝設計，也是想著把這個產品推上市。」
「好，我知道了。」宋初白看著她眼裡的光，溫柔輕笑，似乎開始理解她想要找鬼手的執念。
他唇瓣微張，還想說什麼，一道清冷的男人嗓音打斷了他。
「明嫣。」
商靳之走了過來，手裡拎著一個袋子。
同樣身為男人的宋初白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敵意。
那種敵意原始而濃烈，就像動物世界裡的雄性，看到有其他雄性覬覦自己的雌性繼而騰起得到那股戰鬥欲。
宋初白不動聲色對上商靳之清冷的眸子。
兩個男人都在暗中較量，皮笑肉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