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嘯天,上
《湄公河行動》的拍攝緩緩向前推進著,速度雖然不快,但一板一眼,穩紮穩打,成果還是挺喜人的。
這一日,下午五點左右,陳飛正在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房間裡休息,他一邊斜靠在躺椅上一搖一晃地搖著腿,一邊看著接下來要拍的幾場戲的劇本。
不是普通的劇本,而是分鏡頭劇本。
這些劇本是林超花了三天時間才打磨出來的。
林超拍戲和陳飛的習慣不太一樣,陳飛喜歡把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這才開始動工,但林超是先準備一段,然後就開拍,在拍攝的過程中抓緊時間準備下一段,有時候忙了,甚至一邊拍一邊寫分鏡頭,有時候乾脆不寫。
此時的這一些分鏡頭劇本就是他精心打磨之後,交給陳飛,叫陳飛幫他把把關的。
陳飛正看得入神,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那個敲門的聲音很特別,每一下都很重,就像敲門的傢伙是練過什麼絕世武功,能把力量敲進門板裡面一樣,很沉,而且節奏比一般人要快,咚咚咚,稍稍顯得有些急促。
陳飛只聽了這個聲音,都不需要抬頭,就知道敲門的人是王樹。
果然,當他抬起頭看時,王樹站在門口。
「出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王樹用那種平靜得沒有一點兒波瀾的聲音說道。
陳飛放下劇本,站起,微微一低頭,走出了並不算高的房門。
王樹沒有等他,而是自顧自往前走著,走了很大一段距離,離開了熱鬧的人群,去到了一處人很少、但角度很好,可以隨時監控四周但很不容易被別人發現的地方。
陳飛來到王樹身邊站定。
王樹沒有看他,只是用深邃的目光注視著前面。
兩個人的前方是一座大山,山不高,但連綿起伏,翠綠如畫,非常好看。
王樹靜靜地看著一處山巒,發了好一會兒呆,這才轉過身看向了陳飛。
「陳飛,我今晚要出去一趟,如果.....如果晚上十點還不回來,那你就不要管我了,我可能就不會再回來這裡了。」他很認真地說。
這些天王樹其實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他一會兒在劇組裡呆著,一會兒又不知所蹤。
雖然他掛著劇組工作人員的名號,但並不做什麼事,對外,他是陳飛的親戚,是走關係進入劇組的,所以大家對他的行為基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他並不參與具體事務,所以也就不會跟劇組裡的人發生什麼關係。
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注意到了他,但漸漸的就沒有人再議論他了,大家都把他當成了空氣,而他也不與任何人交往,獨來獨往。
他這一段時間就經常出去,有時候一出去就是一兩天,夜不歸宿,但他從來不跟陳飛匯報,也從來不向陳飛透露一星半點,當然,陳飛也是知道紀律的,所以也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不打聽,不好奇,不求問。
但今天他竟然主動向陳飛說他今天晚上要出去。
這可有點兒不正常。
所以,陳飛聽了,如劍一般的眉毛頓時微微下沉,他皺起了眉。
但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安靜地聽著。
「如果我回不來,我想請你幫我把一個東西帶回去。」王樹看著陳飛說道,之後,他從夾克的內層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摺疊得有些皺巴巴的信封,信封是密封起來的,但上面一個字都沒有寫。
「如果我回不來,你回國後就把這個信封帶回去,會有人來找你的,你什麼都不需要做,沒問題吧?」
「沒問題。」陳飛回答。
「給。」王樹把信封遞給了陳飛。
陳飛接過,把信封摺疊了一下,然後放進牛仔褲的口袋裡,小心收好。
這個信封應該是已經準備了些時日了,表面都被磨得有些舊了,信封很厚,裡面的東西看不出來是什麼,但感覺應該是一封信。
當然,陳飛雖然有點兒好奇,但還不至於去探究,這是人家的秘密,他沒有資格、也沒有那種必要去搞清楚。
「陳飛,謝謝你!」王樹第一次無比認真地對陳飛說了一聲謝謝。
陳飛聽了,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知道,王樹肯定是預感到了什麼,所以才會如此,今晚的任務肯定很危險,也許一去就回不來了,所以,他才會在這個時刻很認真地把一直想對陳飛說但一直沒有說出來的那句話說了出來。
「我可以為你做點什麼嗎?」陳飛看著王樹問。
「不用,你為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王樹笑了笑,說完這句話後,他朝陳飛揮了揮手:「再見。」
之後他就轉身走了,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不過他走路的姿態也跟平時一樣,並沒有太多軍人色彩,就跟一般人差不多。
「王哥,等一下。」陳飛忽然叫住了他。
王樹不解地轉過身。
但陳飛沒說什麼,只是快步走了過去問道:「你身上有沒有什麼不要的東西?」
「不要的東西?」王樹愣了愣,他在口袋裡翻找了一會兒,找出了一張衛生紙,有些哭笑不得地遞給陳飛:「這個你要嗎?」
「要。」陳飛點頭,隨後從身上拿出一個保鮮袋來,然後對著袋口吹了一口氣,之後,他示意王樹把那張紙放進保鮮袋裡。
王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陳飛為什麼會隨身帶著一個保鮮袋,想著想著,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忽然微微一勾,臉上露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秘而古怪的笑容。
陳飛知道他理解錯了,他帶著保鮮袋,只是偶然,因為之前林超需要,叫他拿幾個,不過他拿過去的時候那傢伙又說不要了,他沒有隨手亂丟垃圾的習慣,況且這個袋子也沒用過,所以這才隨手塞進了褲兜里。
但陳飛沒解釋什麼,他只是把口袋結好,然後拿回去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做,他只是——就在王樹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里突然就跳出了這樣一個念頭,所以,他就做了。
換句話說,他只不過是跟著感覺走罷了。
王樹的身影都還沒有從視野里消失呢,林超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陳飛——陳飛——這狗-日的死哪兒去了——陳飛——」
「在這!」陳飛急忙答應了一聲,然後小跑著過去。
這一天的戲比較多,一直拍到了很晚。
等到吃完飯收拾完回到賓館,已經是夜裡的十一點了。
王樹還沒有回來。
那傢伙為了掩人耳目,和陳飛住一個房間,不過大多時候,房間裡都是陳飛一個人,要麼陳飛睡覺的時候他還沒回來,要麼陳飛睡醒起來一看,他沒人影了。
但今天顯然是特殊的,因為他說過,十點左右他會回來,但現在,陳飛看了看腕錶,已經十一點零三分二十七秒了。
陳飛沒脫衣服,直接躺在了床上。
他一直等到了十一點三十。
王樹還是沒有回來。
想了想,他站了起來,把一個床頭櫃打開,裡面有一個小包,包里有一套工具,這一套工具就是方新武曾經在電影裡展示過的那一套,當然,那一套是道具,而這一套是真的。
陳飛一直都有隨身帶著一套防身工具的習慣,坐飛機不讓帶,到了這裡,他就自己買了一套。
此時,他把那一套工具藏在了身上。
之後,他開門出去。
客房的最端頭有一個小房子,不大,原來是用來堆雜物的,不過這幾天被劇組徵用了,用來關嘯天。
陳飛走過去把房門打開。
汪汪汪!
嘯天在陳飛才朝那邊走過去的時候,就興奮地大叫了。
那傢伙果然聰明,似乎早早就知道陳飛要去找他似的。
嘯天其實不喜歡被關在這個狹窄的小房間,不過她卻非常服從,從不違抗什麼。
陳飛把門打開,嘯天嗖的一下就撲了上來,十分親熱。
此時,咯吱一聲,另外一個房間的門打開了,卻是嘯天的主人,也就是嘯天的現任訓導員,那個警犬基地大佬的徒弟。
「飛哥?你這是?」
訓導員不解地看著陳飛。
陳飛笑笑:「我帶嘯天出去透透氣。」
陳飛和嘯天的關係訓導員自然是知道,所以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著嘯天命令道:「嘯天,到外面不能亂跑,必須絕對服從陳飛同志的命令,聽明白了沒有?」
汪汪汪!
嘯天叫了三聲,聲音並不算大,表示自己明白了。
訓導員把狗帶遞給陳飛,陳飛把狗拴了起來,這才牽著帶出了酒店。
嘯天這幾天在劇組裡可是出盡了風頭,所以這一路出去,只要是看見她的人都要過來摸一下她的腦袋,所以出酒店的過程耽擱了好幾分鐘的時間。
陳飛把嘯天帶到了白天拍戲的地方,之後,他拿出那個保鮮袋,把袋子打開,把裡面的那張紙給嘯天聞了聞,之後,他用手摸了摸嘯天的腦袋,低聲說道:「嘯天,幫我找到他。」
嘯天不說話,也不叫了,似乎,她知道此時此刻她和陳飛處於危險的境地,必須保持絕對的安靜。
雖然嘯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陳飛知道嘯天明白了,陳飛於是把帶子收了起來,隨後拍了拍嘯天的腦袋:「嘯天,執行命令!」
嗖——
嘯天一下就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一路嗅,搜尋王樹留下來的點滴氣息。
有些時候嘯天很容易就能發現,但更多的時候,因為時間太久,氣味淡了,所以嘯天不得不反覆數次才能確定味源。
嘯天一路飛奔。
陳飛猜的不錯,王樹走的地方多是人煙偏僻之地,所以氣味受到的干擾都比較小,雖然時間長了,但多少還是能找到王樹的味道的。
嘯天是一隻不可多得的警犬,嗅覺超級發達,一般狗狗聞不出來的味道她能一下就確定,所以,這一天晚上,她循著王樹的味道,很快就把陳飛帶到了一個廢棄的工廠里。
此時已經是深夜裡,廢棄的工廠里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光亮,也沒有任何聲響。
但陳飛卻忽地一下感覺到了危險。
那種危險的感覺是如此強烈,以至於一剎那,他身上的汗毛都直立起來了。
不但他發現了危險,一直在快速速搜索前進的嘯天也忽地一下停下了腳步,然後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警惕地看著前方。
陳飛雖然沒有當過訓導員,但看到這一個動作,他也明白了,工廠里果然有危險。
可是此時裡面黑漆漆的,一點兒光亮也沒有,一點兒聲響也聽不見,所以,只有一種可能,裡面有埋伏。
陳飛貓著腰,悄悄來到了嘯天旁邊,他也蹲了下來,警惕觀察,他一邊觀察一邊把那個工具袋拿了出來,把一把匕首拿在了手中。
「嘯天,找一個安全的入口,帶著我進去找人。」陳飛輕聲說道。
嘯天沒發出聲音,只是抬起頭看了陳飛一眼,之後,她站了起來,搖了搖尾巴。
在附近到處轉了轉,嘯天從三點鐘方向走了過去,他的速度慢了很多,小心翼翼的,而且隨時變換方向,本來是向左走的,但走了幾步,嗅到了生人的味道,於是又向右轉,有時候,向左向右都不合適,於是她到處探索,摸索了很久,這才找到了一條相對比較安全的路。
陳飛貓著腰跟在後面。
往前走了大約一百五十米左右,嘯天忽然停下了腳步,陳飛悄悄來到嘯天旁邊,他瞪大了眼睛,借著微弱的星光看了看,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人,他正警惕地走來走去。
「嘯天,看你的了。」陳飛拍了拍嘯天。
嘯天於是無聲無息地走了出去,陳飛則緊緊跟在後面。
很快,嘯天忽然出現在了那個黑影的面前。
由於嘯天根本沒發出聲音,所以那個黑影發現嘯天的時候,明顯怔了一下。
「哪兒來的狗?」他愣了一下。
但就在他這一愣神的剎那,陳飛一下從身後飛撲上來,旋即一記手刀砍在了對方的頸動脈竇上,那傢伙頓時一下癱軟在了地上,一動也不會動了。
陳飛把那傢伙放到地上,然後把他身上的步槍拿在了手中。
這傢伙應該是一個毒-販,因為他的槍是毒-販最愛用的那種類型,便宜,簡單,耐-操。
放倒了這一個,陳飛這才拍了拍嘯天的腦袋,嘯天於是繼續帶著他前行。
有了嘯天的帶領,陳飛很輕鬆躲開了一些隱蔽得非常陰險的暗哨。
今晚藏在這兒的人有些厲害,布置的那些暗哨就連陳飛都有些佩服。
很快,嘯天帶著陳飛來到了一個地下室。
地下室里昏暗昏暗的,但陳飛視力很好,還是能夠看得清的。
因為大部分的人手都布置到了外面,所以地下室外只有三個人,那三個傢伙正百無聊賴地聊著天。
此時,那三個人恰好背對陳飛。
「嘯天,上!」陳飛低聲下令。
嘯天嗖的一下竄了出去,一下從那三個人的前面竄了出去。
嘯天的速度控制得很好,不算快但也不算慢,她既快到一下就竄到了那幾個傢伙的前面,但又可以讓那三個人一下發現她是一條狗。
那三個傢伙看到嘯天,都嚇了一跳,急忙把槍舉了起來。
「狗?」那三個人端著槍,都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嗖的一聲,陳飛手中的匕首被他用全力投擲出去。
匕首不偏不倚,正中一個傢伙的後心,那傢伙一下摔倒在地上,就在那傢伙即將摔倒之際,陳飛嗖的一下沖了過去,一把捂住一個傢伙的嘴巴然後把他腦袋一擰,咔嚓一聲,那傢伙頓時再也不能動彈了。
此時,第三個傢伙這才察覺到不對,猛地轉身,但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剎,嘯天動了,嘯天一下飛撲上來一嘴咬在他持槍的手上,他吃痛不住,啊的叫了一聲,槍掉在了地上,陳飛趁著這個機會飛身上去,一拳砸在了他的下巴上。
之後,陳飛用鑰匙把門打開。
裡面,王樹奄奄一息,被吊在了屋頂。
陳飛走進去把他放了下來。
「你怎麼來了?」王樹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陳飛,他愣了一下。
陳飛沒回答,只是迅速幫他檢查了一下傷勢,還好,他除了因為被打被折磨,虛脫得差點暈厥外,並無致命之傷。
「別說話,我背你出去。」陳飛一邊把他背了起來一邊道。
「別,你快走,他們外面還有很多人。你快出去,找一個地方給一個人打一個電話,就說小蛇彎有埋伏,別過來。」
「小蛇彎?」陳飛眼皮一跳。
看起來他今天晚上還真是幸運啊,沒有從小蛇彎那裡過來,否則,哪怕他身手再厲害,也要玩完。
幸好有嘯天。
嘯天帶著他躲開了最為危險的地段。
「沒事,我能帶你出去,出去後我們再打電話通知他們。」
兩個人正說著話,外面忽然響起了槍聲,噼里啪啦地響個不停。
「不好!」王樹叫了一聲:「陳飛,快帶我往右邊出去,那裡有一些爆-炸-物,去把他引爆了。」
「明白。」陳飛一聽就知道王樹是什麼意思了,他們的人來了,但中了埋伏,此時,只能引爆那些爆-炸-物,製造巨大爆炸,讓那些埋伏的傢伙受到驚嚇,從而破壞他們的陰謀。
沒多大一會兒,轟的一聲,一個巨大火球騰空而起,片刻之後,砰砰砰,槍聲大作,陳飛把他帶的那支槍一起亂掃。
那些埋伏在暗處的傢伙頓時又驚又慌,前後受擊,一下亂作一團。
他們一亂,前來營救王樹的那些人立即如一把尖刀一樣插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