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隱情
深水埗，一片老舊的公屋，昏黃的走廊中燈光一明一暗閃爍著。
自行車，雨傘，晾曬的衣服，各種物品擺在各家各戶門口，本就狹窄的走廊更顯逼仄。
一個只穿著內褲的小男孩在前面跑，還往後呲著噴水槍，一下撞到吳念祖身上，被身後追趕的大人抓住，想來回去少不了一頓竹板炒肉。
笑著搖搖頭，吳念祖敲響一戶房門。
吳家輝開門後，驚喜道：「阿祖，快進來！」
進門後，看到一位頭髮灰白的婆婆。
「吶，這是租房給我們的蒙婆婆，快問好！」
吳念祖趕緊問好，這是他第一次來父母現在租的地方。
吳家輝夫婦現在的住所，準確說是這位蒙婆婆申請下來的公屋，面積也就是３２平，一室一廳。
嚴格來說公屋不允許出租或者轉讓。
但由於現在監管不嚴，所以蒙婆婆就把裡面的臥室租了出去，她自己在客廳搭了個小隔間住。
蒙婆婆一見吳念祖就眼睛一亮：「阿輝，你仔真靚！好福氣啊！打咩工噶？」
「婆婆，我在雜誌社做工。」吳念祖到現在也沒告訴爸媽自己辭職的消息。
「雜誌社？那你和我孫女說不定認識啊！她在GG公司嘅！」
蒙婆婆一聽，扭頭朝廚房喊道：「阿慧，出來見人啦，你同行啊！」
在老年人眼裡，GG公司和雜誌社都是一行的。
只見廚房走出一個濕著手的年輕女子，吳念祖一臉意外。
竟然是蒙佳慧！
吃飯的小圓桌有點擠，吳念祖不得不縮著身子，張開胳膊肘就要碰到緊挨著他的蒙佳慧。
「這麼說伱們真的是同事啊？」吳媽媽一臉意外之色。
「我們不在一家公司，之前有過合作。」吳念祖瞅了瞅旁邊低頭吃飯的美女。
「那可真是有緣啊！」吳媽媽和蒙婆婆對視一眼，都是面露熱切而又慈祥的笑容。
吳念祖和蒙佳慧對視一眼，不由都面帶尷尬之色。
……
「阿祖，這麼晚了，你一定要把阿慧送到家啊！」吳媽媽叮囑著出門的吳念祖。
吳念祖再三保證才得以脫身。
「你不用送我，我可以乘地鐵回去。」
「我都已經跟我老媽發誓了，不會讓我出爾反爾吧？」
吳念祖只覺得真奇妙。
自己作為房東的兒子認識了霍文希，而現在又作為租客的兒子結識蒙佳慧。
「我沒想到你會是蒙婆婆的孫女。」吳念祖感嘆了一句。
「其實我有反對婆婆把房子分租的，她上了年紀，萬一被欺負怎麼辦？
不過幸好是你爸媽，他們人都很好，有他們照應，我也放心了很多！」蒙佳慧展顏一笑。
本來吳念祖之前以為爸媽租的是老舊的堂屋，鴿子籠那種，就想再給他們些錢讓他們改善環境。
看到是在公屋的一個臥室，他也放心了不少，而且房東是個還算慈善的老婆婆。
「你不是在拍戲嗎？怎麼在雜誌社？」蒙佳慧奇怪地問。
「你不是也來拍戲嗎？怎麼說在GG公司？」吳念祖同樣反問了一句。
「我是真的在GG公司啊！我是模特嘛！」
「我也真的在雜誌社，不過是半個月前！」
兩人相視一笑。
酒吧幽暗的角落裡，只有音樂的問候。
「在劇組不好意思，沒有和你打招呼。」
「理解，當時你在醞釀情緒嘛！
我聽果哥說你免費加盟，感謝你啊，這麼支持我們電影！」
吳念祖和蒙佳慧碰了杯。
蒙佳慧搖了搖頭，笑容中有些苦澀。
「怎麼？難道你也是被果哥忽悠了？」
「也？你不是男主角嗎？還會被騙？」蒙佳慧歪著頭。
吳念祖笑了笑，把果哥當初怎麼借雞生蛋招自己進來的過程講了一遍。
「你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都不知道我多羨慕你啊！
知道我幾年前入行拍的第一部片是什麼嗎？
三級片啊！」
「是嗎？你這麼靚拍的三級片，我一定要找出來觀摩！」吳念祖開玩笑。
蒙佳慧美眸笑著橫了他一眼：「《不文女學堂》，主演是沾叔！」
「原來是這個老不修！」
沾叔當然是被稱為四大才子之一的黃沾了！
除此之外，他還有個「不文霑」的綽號。
但「不文霑」是黃沾自己頗為驕傲的一個雅號。他以此為樂，毫不避諱！
「不文霑」這個雅號，來自1973年出版的黃色笑話集《不文集》。
不但搞笑、含蓄，而且極有才華與底蘊，時至今日也是港島最暢銷口袋書！
這些年黃沾便將「不文」系列的電影作品面世，比如《不文騷》《不文女學堂》之類的，尺度和風雅程度都比李翰祥的那部電影強很多。
蒙佳慧又喝了杯酒，看著窗外，眼神有些迷離：「是我自願零片酬出演，我只是想知道，她在自殺前是什麼樣子的。」
「她？」
「我曾經有個妹妹，１４歲那年，跳樓自殺了。」
「對不起。」戳到了人家傷心事，吳念祖趕緊道歉。
「你不用說對不起，是我該說對不起啊！
前一天她有跟我打電話，說她在新家中過得不開心。
我就安慰她，不開心就多買盒最愛的冰淇淋吃。
但是後來我才明白，她要的不是冰淇淋，是我的關心！」
此時蒙佳慧的眼中已經布滿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墜入酒杯中。
吳念祖看著對面的淚人，原來她願意零片酬出演跳樓的許寶姍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輕輕地搖晃著手中的酒杯，蒙佳慧緩緩開口：
「不知道有沒有一杯酒，真的能忘掉以前的事，醉生夢死……」
吳念祖想安慰蒙佳慧，可又開不了口。
這一刻，他想起了《港島製造》劇本里中秋的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可是每個人都不會懂得別人的故事！
夜，樓下。
「謝謝你今天陪我！」蒙佳慧眉眼彎彎。
「我也很開心你願意跟我講這麼多！佳慧，明天會更好！以後一定要開心！」吳念祖溫柔鼓勵道。
蒙佳慧點點頭，揮揮手，慢步走進樓道。
也是個可憐的人兒啊！
目送身影消失，吳念祖感嘆了聲。
不過總算了完成了老媽交代的任務！
吳念祖轉身正要離去。
「阿祖……」
回頭，只見佳人身影又現：「要不要上來醒醒酒……」
朦朧幽暗的燈光下，蒙佳慧咬著唇，眼神有些閃爍，酒後的紅暈還殘留在臉上。
吳念祖只覺得眼前的燈光有些耀眼，照得他渾身有些發熱。
此刻他只想用雙手，撫慰那顆受傷的心靈！
夜微涼，燈微暗。
曖昧散盡，笙歌婉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