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訴的話讓夏莊微微皺眉,前者目視李慕容,笑容收斂:「若真是仙子,那便要知道人間不是該待的地方,不論是為情為恩,都不該插手人間事宜,否則害人害己。」
「白老闆!看來你並非是來與夏某談生意的!」夏莊猛地站起來,盯著姜青訴,坐在椅子上的李慕容也嚇了一跳趕緊躲在了夏莊的身後。
姜青訴道:「我的話,你聽懂了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是人,不是仙!」李慕容矢口否認。
「你不是商人,你究竟是什麼人?!」夏莊指著姜青訴問。
姜青訴答:「來好言相勸你們放下執念,不要逆天行事之人,若懂我話中意思,我尚且可以給你們話別的時間,若懂了卻裝作不懂,那就休怪我身邊的這位無情了。」
一直沒做聲的單邪被提到,朝姜青訴瞥了一眼,這女人倒是長了一張利口,她以禮相勸,他便以武制之?
「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慕容,我們走。」夏莊拉著李慕容的手就要出門,兩人還沒走到門前便看見雅間的門沒人推卻關上了,啪嗒一聲四周的牆壁上的畫兒還有掛在雅間上方的珠簾都突然像是活了起來。
牆上仙人騰雲,珠簾無風擺動,夏莊覺得自己耳邊還能聽見女人們的竊竊私語聲,不是他們在場任何一人的,而是原本畫在牆上的那些女人,身形擺動,交頭接耳。
夏莊被嚇了一跳,李慕容……不,準確來說是梅靈卻漸漸明白過來了。
她再朝坐在窗口邊上的兩人瞧去,一黑一白,一冷一柔,陰氣甚重,居然是地府里的陰司,瞧打扮也知道必然是黑白無常了。
「夏莊哥哥!是地府的人來了!」梅靈大聲朝夏莊喊去,這聲音卻絲毫進不了夏莊的耳,他滿耳滿腦都是那些牆上之人的聲音,看著李慕容的臉也是好幾個重影,腦子疼得仿佛要炸開一般。
姜青訴朝身旁的人看了一眼,單邪手中的白扇子合上,面色冷淡,顯然已經將這間雅間與世隔絕,他目光冷冽盯著梅靈道:「看來要先禮後兵了。」
話音剛落,姜青訴就看見眼前一道黑煙飛出,單邪坐在椅子上不動如山,手中的扇子變成了一把漆黑的鞭子,正是在地府里他經常掛在腰間的鎮魂鞭,一鞭子抽出,梅靈堪堪躲過,饒是如此也被那鞭子傷了元神。
別說是修行了幾百年的梅靈,就是姜青訴本便是地府出來的陰司,根本還沒碰上鞭子,鎮魂鞭出來的時候也讓她渾身汗毛立起,驟然有種被剝奪了生命的慌亂與脆弱感。
「夏莊哥哥……夏莊哥哥!」梅靈發現夏莊似乎聽不見,拼命叫喊對方,周圍的結界密不透風,他們根本沒法兒逃出去。
單邪又是一鞭子揮出,直直地朝梅靈過去,夏莊本是聽不見,不過卻能看得見,此刻他也算明白過來這些人是來做什麼的了。
只見一團黑煙朝梅靈的方向飛過去,他聽不見梅靈的聲音,只能看見李慕容的臉在眼前晃,焦急與擔憂還有恐懼都爬上了臉,他心下怔怔,立刻撲了過去打算幫對方扛住這一擊。
陰司即便按照規定要來到人間,必要的時刻可以藉助凡人的身體做一些事,只要不讓凡人發現便可,但地府也有明確的規定,不可以傷害到無辜的凡人。
這一鞭子抽在梅靈身上沒問題,抽在夏莊身上必然讓他魂不附體,少則也要散了幾魂幾魄的,日後只能痴傻度過一生了。
於是單邪將鞭子收回,這一鞭沒落下,他站了起來,左手微微抬起往旁邊一揮,夏莊摔倒在一旁,梅靈見夏莊摔倒立刻要過去扶,一縷黑煙帶著氣勁再度朝她過來,姜青訴只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在那鞭子落在梅靈身上的同時,她立刻心口發悶,然後眼前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心口疼得仿佛要裂開了一般。
「啊——」姜青訴與梅靈幾乎是同時叫出了聲。
單邪回頭朝姜青訴看去,剛才還坐在椅子上的人此刻已經摔倒在了地上,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上的魂魄散開,大有要衝出身體的趨勢。
單邪瞧見了,她前不久填補進去的一魂一魄正準備借著這個時候逃走,鞭子揮在梅靈身上,除了梅靈會痛苦之外,梅靈本體也會受到創傷,被鎖在梅靈本體內的李慕容和姜青訴都會受到牽連。
單邪微微眯起眼睛嘖了一聲,他收了鎮魂鞭安撫住姜青訴身體裡原本不屬於她的魂魄,若讓魂魄再跑,她又得回到那痴痴傻傻的樣子了。
就在這個時候結界稍有鬆懈,梅靈瞧見立刻拉著夏莊,房內忽而起了一陣風,片片嫩黃色的臘梅花瓣在房中捲起,將兩人都包裹在了其中,風停花瓣散落一地,房內就只剩下單邪與姜青訴兩人了。
姜青訴呼吸困難,她除了痛苦之餘,還有點說不上來的意外滿足感,會痛會窒息,就像是她還活著一樣。
單邪將她身體裡的魂魄安撫好,這才一揮廣袖將滿室的花瓣給拂去,片片花瓣消散,其中卻飄著一張黃色的符紙,上面用硃砂畫了古怪的符文。
單邪目光一凜,張手那張符紙就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手心,他看了一眼符文,微微抬眉,反手拉住了姜青訴的手,藍色的火焰在周圍燃燒,兩人也在房中消失。
客棧外面守著的下人們見房內許久沒有動靜,小二準備上菜,敲了敲門後沒人回應,推門而入,房內哪兒還有人啊,桌上的飯菜也沒怎麼動,四個人究竟是如何離去的也沒人知。
梅莊內,李慕容的房間中,梅靈將夏莊扶到床邊讓他靠著,夏莊還一直咳嗽,腦子嗡嗡直響,猛地喘了幾口氣後才看清楚眼前站著的人。
對方焦急地用手帕擦去他額頭上的汗水,招呼著下人趕緊端杯熱茶過來。
聲音熟悉,夏莊有些恍惚,反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輕聲喚了句:「慕容……」
梅靈一頓,目光直勾勾地看著他,夏莊撫著心口努力忍住咳嗽,道:「慕容,你怎麼下床來了?大夫說你身體不好咳咳……你快去床上躺著,可有什麼想吃的?我差人出去買給你。」
他說出這話後忍著身體不適勉強站起來,扶著李慕容的胳膊將兩人調轉了位置,夏莊伸手揉了揉眉心道:「慕容,你快躺著,我……」
「夏莊哥哥。」梅靈心中一陣酸楚,這稱呼喊出來夏莊猛地清醒了,他踉蹌了一步,側身朝窗戶外頭瞧過去,太陽還掛在天空,外頭一片晴朗,屋檐上融化的雪水一滴一滴往下落。
夏莊的眼中逐漸變得冰冷,原來現在還早,慕容還沒回來。
「我先走了。」夏莊轉身,梅靈立刻開口:「夏莊哥哥別離開梅莊,那兩人是地府的黑白無常,他們定然是為了李姐姐過來的。」
夏莊目光一滯,哦了一聲就跨步出去了,丫鬟匆匆端著熱茶進來正好與夏莊擦肩而過,叫了一聲莊主,對方沒有反應。
梅靈幾步走到了窗戶邊,趴在窗戶上看著夏莊離去的背影,眉眼中帶著幾分心酸淒楚。
姜青訴被單邪帶回了客棧房間才覺得自己身體好了些,她扶著桌子深吸幾口氣心口的跳動才慢慢平靜下來,最後歸於無。
單邪坐在姜青訴的對面道:「你想的好辦法。」
姜青訴伸手撐著下巴,整個人幾乎癱軟地趴在桌上,樓下的沈長釋第一時間察覺到兩人回來了,於是領著鍾留上樓,敲響了房門。
「無常大人,白大人。」
單邪沒開口,姜青訴道:「進。」
單邪朝姜青訴看了一眼,對方沒發覺,或者發覺了也當不知道,伸手揉著眉尾道:「單大人,梅靈不聽勸,但也不吃打啊,你打在她身上,怎麼痛到我這兒來了。」
單邪朝兩個剛跨步進門的人瞧去,口氣陰冷了些:「還得怪兩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沈長釋腳步一頓,覺得自己來錯了,進退兩難,被腦子不太靈光的鐘留拉到了座位上坐著。
姜青訴聽單邪這麼說也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有一魂一魄鎖在了梅靈本體上呢,於是嘆了口氣,問單邪:「單大人可有什麼好辦法?他們又躲進了梅莊裡,你可有本事進去抓人?」
單邪道:「我若強入,沒什麼地方能攔得住我,但此番看來事情還有變。」
他說完,將之前從客棧帶出來的符紙放在了桌面上,沈長釋與鍾留率先湊過去看,鍾留立刻道:「借魂符!」
姜青訴微微皺眉:「這是什麼符?」
「除了花草鳥獸可以修煉成靈或成妖之外,人也可以修煉,人若修煉也會擁有非凡能力,可煉丹製藥,畫符布陣,符分神符鬼符,神符可通天神,能求雨喚晴,鬼符自然是對付鬼的。」沈長釋解釋:「借魂符便是眾多修煉者所練出來的鬼符之一,顧名思義,可以借他人的魂魄為己用。」
單邪道:「夏莊打算借梅靈的魂,復活李慕容。」
「所以梅靈是被迫留在李慕容體內的?」姜青訴皺眉問。
單邪搖頭:「不像。」
「那就是梅靈被騙了!」沈長釋一語點破,伸手摸了摸下巴道:「夏莊利用自己的男色騙取梅靈的同情,好一個惡毒壞公子哄騙單純小娘子的爛俗故事。」
姜青訴:「……」
單邪將符紙丟到了鍾留的懷裡道:「查查近日往來琅城的有哪人能練出這東西。」
「借魂符為逆天改命之物,一旦借魂成功,那便不是李慕容一人的生死了。」沈長釋道。
姜青訴問:「梅靈會死?」
沈長釋朝姜青訴看了一眼,道:「梅燈點燃,需耗梅靈之血,夏莊大量販售梅燈,不為錢財,為的是耗損梅靈精血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