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雙生仙:七

  玉子乘轎在太陽還未完全升起的時候離開了時花閣,順著秦楚笙簫處的另一方,一直往城外的方向走。閱讀

  城西有城門,並不開,城牆底下有塊路,可直達北門或者南門,皇城在北,故而南門較為冷清,即便是再繁華的地方,必然也有一塊較為平凡之處。

  玉子的轎子順著秦楚笙簫處的後方一路往城西走時,姜青訴原以為她會去城南,畢竟城南較荒僻,那裡沒住什麼人,路多屋少,占地廣闊,方便藏人,卻沒想到她居然順著城西的城牆底下那條路,一路往城北皇城的方向走了。

  而之所以選擇這條路,便是為了掩人耳目。

  秦楚笙簫處若從京都中心貫穿,再一路去往皇城更快,但秦楚笙簫處出來的轎子都有標記,難免會被人瞧見,從後方的路走,見的人便少了。

  皇城為皇上住所,文武百官到了時辰皆要入宮早朝,這個時間正是早朝時候,初晨升起,紫氣東來,皇城被剛升起的太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光,亦是正氣。

  姜青訴跟著眾人走在轎子後頭,他們隱身,抬轎子的人瞧不見,鍾留在另一邊飛檐走壁跟上,雖然累了點兒,但他瞧見的多,也方便告知前方消息。

  姜青訴眯著眼睛抬頭看了一眼東方的金光,道:「莫非那人藏在皇城裡?可京都本就因是多朝王城,又有上千年的皇宮,皇上沒死還在呢,而今正氣縈繞,他躲在裡頭,不傷身?」

  「至多不利於修行,卻是極好的藏身之地。」沈長釋道。

  姜青訴點頭:「只盼望這一次能抓住對方,讓我好好看看他的臉,辨一辨他到底是人是妖,是鬼是神。」

  說完這句,她深吸一口氣伸了個懶腰,放鬆下來的手自然而然地挽著單邪,單邪瞥了一眼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又看見姜青訴對著自己彎著眼睛笑,眼神中露出了些許無奈與寵溺。

  走在旁邊的沈長釋頓時一驚,他往旁邊挪了一些,心裡雖然高興白大人終於與無常大人修好了,可他倆若膩歪在一起,還是挺嚇人的。

  跟著玉子的轎子,一行人到了皇城後側,皇城跟前有重兵把守,但是靠近皇城的一方樹多人少,那一塊依舊是皇城範圍,除了每日定點去巡邏的人之外,便沒人靠近了。

  轎子在瞧見樹時停下,身穿紅衣的玉子被人攙扶著走出來,她撐起一把傘,臉上還戴著面紗,手上掛著一串手鍊,手鍊下頭墜著的正是散發著妖氣的白球內丹。

  玉子揮了揮手,指揮自己的人帶著轎子退到一邊兒去,然後往林子裡走,雖抬頭便能看見皇宮高牆,但此處與那裡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沈長釋瞧見玉子捋了捋自己的頭髮,扭著纖細的腰肢便往林子裡走,撇嘴道:「我怎麼瞧著……她這模樣倒像是去會情人?」

  這句話頓時讓姜青訴腳下一停,眼眸低垂,微微眯起雙眼。

  「你也覺得不對了。」單邪開口,朝她看去。

  姜青訴猛地看向單邪:「你早就發現了?」

  單邪沒回,沈長釋聽得雲裡霧裡的,搶先問:「發現……發現什麼了?」

  姜青訴轉身就往回走,單邪居然也回去,沈長釋看了看兩位大人,又看了看正往林子裡走的玉子,一時進退兩難,問了句:「不看著她嗎?她獨自一人到此處來,必然是赴約的啊!」

  「她雖然是來赴約,但對方不這麼見得。」姜青訴道。

  蹲在了一旁屋頂上的鐘留見三個人都往回趕,愣了愣,與沈長釋對上了視線之後比了個手勢,想問這是什麼意思。沈長釋雖也不知但還是讓鍾留留下來看著玉子,玉子這邊他來盯著,白大人與無常大人非要回去,必然有其理由。

  姜青訴沒敢遲疑,緊緊地與單邪抓著手,還有些焦急,單邪道:「不急,臨行前,我留了一樣東西與他玩兒。」

  沈長釋雖然什麼也沒聽懂,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跟在了兩位大人身後,此番回去與過來時不同,他們都使了法術,故而到達客棧樓下並未花多少時間。

  姜青訴抬頭一看,果然看見他們的客房裡,從窗戶縫隙處往外飄著煞意。

  煞意不重,常人並不可見,姜青訴呼出一口氣:「還好我猜對了!」

  沈長釋知道現在已不是問話的時候,三個鬼沒有現身,立刻朝樓上跑去,煞意並非姜青訴與單邪那屋傳出,卻是旁邊貼滿了黃符,關著白球的屋子。

  三人剛進去時,白球正躺在床上安靜地睡著,房內黃符還在,沒有其他人,不過滿屋子若有似無不知從何飄出的煞意告訴他們,那人還在屋中。

  姜青訴不解,朝單邪看了一眼:「你做了什麼?」

  「從門而入為君子,從窗而入為小人,我在窗口設了結界。」單邪說:「因為我們是從門進來的,所以不曾進入結界裡面。」

  姜青訴抿嘴笑了笑:「你留的這個小東西倒是有用,不過你在離開客棧前就已經想到此番玉子引我們去皇宮腳下是個陷阱?為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

  「拙劣的技法已經用過一次了,而我……從來不在同一件事上吃虧。」單邪深吸一口氣,背在身後的手握緊,他微微眯著雙眼,卻遲遲沒有帶姜青訴與沈長釋入他設下的結界裡。

  姜青訴看見他背在身後的手了,故而沒催,這種情況她理解,當初單邪都給她好幾個月的準備時間了,她沒理由連幾刻鐘也等不了。

  沈長釋見兩位大人心照不宣站著不動,完全驚了,張了張嘴,最終將疑問問出:「白大人,您如何知曉那人不在皇城,會來客棧的?」

  「我起先沒想那麼深,原以為玉子的尋風印放出去,必然會與對方聯繫,再見面將此事完整說出,但方才你隨口說的一句話,讓我想起來這個時辰皇宮腳下的林子裡會有侍衛巡邏,不是見人的最佳時間。若非來見人,唯有兩種可能,她故意引我們去,或者……那個人故意讓她引我們去。」姜青訴還記得自己當朝為官那段時間,因為並非時時都能入宮,而趙尹又忙,不能時時出宮,他們也在林子裡約見過。

  所以姜青訴將皇城牆外的林子裡,何時還會有巡邏時間都背得清楚,起初不察,若仔細想,便知道這是圈套。

  「上次他便用調虎離山讓我與單大人以為自己引來了蘇裘,卻沒想到早就在那處設了機關,困我與單大人,才導致蘇裘得逞,害江濡身死。此番故技重施,皇城他未必設了什麼機關陣法,但白球是唯一知曉他的人,他必會來見,我才知道就連玉子恐怕都被他給騙了。」姜青訴說到這兒,沈長釋才懂了。

  「好在無常大人離開前設了結界,否則被他闖入,白球恐怕有生命危險,而沒白球,我們便對他的事一無所知了。」沈長釋嘶了一聲:「這人究竟是誰?」

  姜青訴朝單邪瞥了一眼:「我也想知道,這人究竟是誰,單大人想知道嗎?」

  單邪朝她看了一眼,放在身後的手垂在身側腰間,拇指指腹摩擦著鎮魂鞭的紋路,抽出鎮魂鞭那一瞬,鞭子化作白紙摺扇,摺扇一揮撕破了結界,他們三人頓時出現在了結界之中,而被結界困住的人,就在他們眼前。

  結界內與客棧完全不同,堪稱另一個小世界,一望無際的白,像是天地兩間。

  姜青訴抬頭看去為天,白雲仿佛近在咫尺觸手可得,卻遙遠至千里之外,雲層頂上還有藍天。

  他們腳下踩著的並非土地,也是雲層,只是雲層之下便是京都,偌大的皇城如擺放在桌面上的一個方碗,小且模糊,但她若彎腰去看,便能看見皇城中的一切,侍衛宮妃,就連表情都鮮活得很。

  姜青訴震驚了,就連沈長釋這種活了快五百年的鬼也從未見過這種地方,兩人如剛入城的鄉下窮苦百姓首見世面,原地轉了好幾圈,將自己沒見過的奇景用眼睛反覆細細描摹。

  單邪就站在原處,一身黑袍,露出了大片的鎖骨與胸膛,他身上穿著的,是在地府里穿著的那套,暗紅的彼岸花紋路繡在了他寬大的廣袖與衣擺上,一頭墨發隨風根根飄起,可此處分明無風。

  姜青訴率先從震驚中回神,朝前方瞧去,那人只是一團紅火,塑造成了人的身體的形狀,在單邪進來之前他四處亂撞,但此刻已經安靜地立在原處不動,就像是一面影子。

  這地方看起來廣闊無垠,若靜下心來或許一生也走不到盡頭,可實則也是方寸之間,不論那人如何掙扎,也只能留在原地。

  姜青訴問:「你這是什麼結界?」

  「咫尺天地。」單邪回答:「隨手擬的一個小世界,一切皆為幻境,幻境中的一切,你想看到什麼便能看到什麼。」

  「原來如此,我方才還瞧見宮裡的美人去如廁了,我以為這是真的。」姜青訴一驚,對這地方倒是新奇,想來是她剛才想的還有什麼是看不見的,才有了這一幕。

  想到這兒,她回頭朝沈長釋瞥了一眼:「你肯定瞧到不少好東西吧?」

  沈長釋愣了愣,連忙擺手:「非、非禮勿視。」

  單邪展開扇子,對著眼前的紅火便是一扇,他的扇子是鎮魂鞭化之,威力無窮,那紅火倒地,摔在了腳下一面京都城外的湖上,濺起了水花滅去了他身上的火,濃煙消失,居然是一個人。

  他的確是人,他還未死,有人的皮囊,不過穿著一身黑衣,背對著眾人弓起背慢慢爬起來。

  姜青訴瞧見了他的手,手麵皮膚有些蒼老,似乎不是個年輕人。

  待到那人慢慢站起,無風之處卻有風,將他的黑衣吹動,黑衣底下纖瘦的身材比沈長釋還要誇張,仿佛就剩皮包骨了。

  那人的頭髮居然是純黑的,他慢慢轉過身來,姜青訴看著對方的臉,此刻只露出一雙眉眼,鼻子與下巴被肩膀遮擋。

  他劍眉入鬢,丹鳳眼眼尾勾起,皮膚白皙,光是這個眉眼便與單邪有**分相似,若非氣質,若要遠看,姜青訴也未必能分得出他們。

  那人慢慢露出了整張臉,一樣的鼻子,一樣的嘴,就連臉型也幾乎一樣,兩人站在一起,便像是在照鏡子。

  從頭至尾毫不知情的沈長釋震驚到張大嘴巴,渾身顫抖,目光猛地在單邪與那人的身上來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