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點梅燈:七

  鍾留和沈長釋兩人雙手撐著下巴,一齊看向坐在對面小心翼翼吃著甜點的姜青訴。

  單邪將姜青訴丟給他們倆了,拿了一盤甜點哄她說這兩個看上去很像壞蛋的其實是好人,即便不願意,姜青訴還是跟著這兩人到了隔壁的房間。

  沈長釋道:「一魂一魄被鎖在了梅莊,也就只有你能進去了。」

  鍾留瞪了他一眼:「我是能進去,我進去後也不知如何取出魂魄啊!」

  沈長釋:「……」

  片刻後,姜青訴的點心吃完了,睜圓了一雙眼睛看向他們,見這兩人都皺著眉頭不說話,於是開口問了句:「你們也是變戲法的嗎?」

  沈長釋愣了愣,隨後點頭,伸出自己長長的舌頭,陰森森地笑裂開了嘴角,嚇得姜青訴頓時花容失色,鍾留一巴掌拍在了他頭上,將他死死地按在了桌子上,抖著大鬍子道:「是障眼法,都是障眼法。」

  還悶在桌子上的沈長釋嘀咕了一句:「想到對策沒有?如若想不到,咱們倆就等死吧。」

  「你是已經死了不用怕,我可還沒活夠呢。」鍾留捏緊拳頭,皺著眉心。

  姜青訴瞧見他面前的桌上放了個葫蘆,好奇地伸手戳了戳,鍾留立刻將葫蘆拿開道:「小心些,裡面有東西,放出來就不好了。」

  「是那女鬼?」沈長釋拍開他按在自己頭上的手,問。

  鍾留點頭,沈長釋頓了頓,又問:「魂體還在嗎?」

  「雖說被打得神志不清了,不過魂體還很全。」鍾留說完,總覺得沈長釋這問題不對勁,抬頭果然看見對方又露出了方才陰森的笑容,眼神中滿是奸詐狡猾。

  鍾留將葫蘆抱在懷裡,帶著戒備:「你想做甚?!」

  沈長釋道:「白大人是魂體不全導致記憶紊亂,補上這一魂一魄就可以了,反正你這裡有現成的,咱們先抽一魂一魄出來填入白大人的身體中,等梅莊之事解決後,再將她自己的尋到換回來即可。」

  鍾留將懷裡的葫蘆抱得更緊:「不行不行,無常大人會要了我的命的。」

  沈長釋伸出雙手在他懷裡搶:「若不解決此事,白大人再跟個小白痴似的下去,那才會要命呢!」

  姜青訴瞧這兩人你來我往搶奪懷裡的葫蘆,時不時還露出個凶神惡煞的表情,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心想著不能在此待下去了,得回剛才的哥哥身邊。

  她剛要出屋子,便被沈長釋瞧見,沈長釋伸出手給房門布了個結界,隨後瞪向鍾留:「是不是沈哥說話你不聽了?」

  鍾留手上一松,葫蘆便被沈長釋搶了過去。

  姜青訴見自己沒法兒跑,嚇得就要哭出來,沈長釋端著葫蘆慢慢朝她靠近,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儘量讓自己瞧上去很和善:「小青訴,別害怕,哥哥給你一樣好玩兒的東西啊。」

  姜青訴瞧那人嘴角裂開,整排牙齒都露出來了,頓時嚇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哥哥!救命啊!」

  才來得及喊一聲,沈長釋便從葫蘆中隨意抽出了一魂一魄,也不看是哪類的,逮著機會就送入了姜青訴的體內。那紅光閃了即逝,姜青訴還沒來及流出眼淚的雙眼便驟然閉上,五官歸於平靜,整個人站在那兒也不動彈了。

  鍾留搓著手走過來:「糟了糟了,你抽的是哪一魂一魄?」

  沈長釋眨了眨眼睛:「沒所謂吧,反正她的魂體全了。」

  鍾留伸手在姜青訴跟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問了聲:「白……白大人?」

  那雙桃花眼慢慢睜開,正好與鍾留對視,鍾留嚇了一跳:「白大人醒啦?」

  姜青訴左右看了兩眼周圍,眼神中帶著幾分疑惑,沈長釋從桌上拿起了空盤,吹了口氣變了個糕點出來,轉身遞給姜青訴:「吃糕?」

  姜青訴將目光落在了沈長釋手中的盤子上,再抬眸:「我為何要吃你吐出來的糕?」

  沈長釋:「……」

  姜青訴微微皺眉:「這是你倆的房間吧?」

  「是。」

  「怎麼把我帶來了?」

  「這事兒解釋起來比較長,總之你沒事就好。」沈長釋呼出一口氣,隨後用肩膀撞了一下鍾留:「就說讓你別貪生怕死,你瞧,好了!」

  鍾留呼出一口氣,摸了摸鬍子:「可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姜青訴眨了眨眼睛,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瞧見的場景,頓時啊了一聲。

  沈長釋與鍾留雙雙抱在了一起,同時扭頭看向她:「怎麼了?」

  「無常大人呢?哎呀,這梅莊中有個梅樹怪的很,這事兒得與你們說說。」姜青訴轉身,拉開了房門,大步便朝單邪的房間走去。

  姜青訴走後,沈長釋與鍾留一同將頭探了出來,面面相覷了會兒,吞了口口水,慢慢跟了過去。

  半刻中後。

  姜青訴放下手中的杯子,呼出一口氣,認真道:「所以說,我覺得那棵梅樹不簡單。」

  「你在裡面瞧見了李慕容?」鍾留眯起眼睛:「難道是李慕容的魂魄?」

  「極有可能。」沈長釋道:「魂體不全者無法過奈何橋去投胎,故而李慕容連著幾日都在奈何橋上遊蕩,不是她不想過橋,而是根本無法過橋。」

  「什麼東西能吸人魂魄?就連白大人的魂魄都被吸走了。」

  鍾留剛說完,一直靠在窗邊的單邪才開口:「梅靈本體。」

  「這麼說,梅莊內有梅靈?」沈長釋嘶了一口氣。

  姜青訴問:「什麼是梅靈?」

  「天下萬物有清有濁,皆可修煉,清者為靈,濁者為妖。」單邪道:「梅靈便是梅樹清修而成,能吸人魂魄的,少說也有五百年的道行。」

  「比我還老。」沈長釋抖了抖肩膀。

  鍾留問:「那怎麼辦?梅莊門前放著的恐怕就是本體上的梅枝,有辟邪的作用,地府出來的身上都是陰氣,如何能進去?」

  姜青訴抿了抿嘴:「既然無法進去,那便引他們出來。」她朝鐘留笑了笑:「你不是說再過兩日,琅城便有個花燈節嗎?即是琅城的人,沒理由縮在家裡,只要梅莊主人出來,我們便有機會接近。」

  鍾留被她笑彎了的眼睛看了一下,頓時臉紅地撇過頭去,嘀咕了一句:「白大人能不能別老對著我笑。」

  沈長釋贊同地點頭:「就是就是,我們鍾留雖說活了兩百多年,但還是個未開包的雛兒,您老用眼神這麼勾他……」

  姜青訴的笑容一瞬收斂,冷冰冰地看向沈長釋。

  沈長釋賠笑:「是我多嘴了。」

  單邪搖了搖頭:「封。」

  沈長釋頓時瞪圓了眼睛,嗚嗚了兩聲,那張嘴不論如何都張不開,以方才賠笑的表情僵硬著。

  姜青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瞧著面前這三個男人,品行脾氣各不相同,一個沉默寡言卻十足霸道,一個多嘴囉嗦又思想齷齪,還有一個魁梧高大但是個容易臉紅的主兒。

  她在心底嘆了口氣,這群陪她以後共事的人,當真是有趣。

  「那咱們便靜等花燈節。」單邪說完,拍了拍沈長釋和鍾留的肩膀:「你們倆,去梅莊門口守著,若見可疑,再來通報。」

  沈長釋一臉委屈,然而無法反駁和求饒,鍾留現下正好不能看見姜青訴,伸手捂著臉,拽著沈長釋的衣領便要走。

  姜青訴目送兩名活寶離開,無奈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一抬頭,對上了單邪是視線。

  「……」她眨了眨眼:「單大人有何指教?」

  「你身上的一魂一魄,哪兒來的?」

  姜青訴頓了頓,沒明白:「什麼一魂一魄?」

  「我把你從梅靈本體手下救出,但你已有一魂一魄被吸走,故而魂體不全,記憶紊亂,沈是從哪兒幫你找的一魂一魄?」

  姜青訴仔細想了想,原來她一睜眼發現自己在沈長釋屋內是這個原因。

  單邪沒得到她的回答,嘖了一聲,朝姜青訴慢慢伸出右手,掌心朝她。

  姜青訴只覺得一股冷風從背後刮過,將她的髮絲揚起,片刻之後,冷風消失,單邪收回了手,面色有些古怪。

  「怎麼了?我身體出問題了?」

  單邪只微微皺眉,沒有回答她。

  這兩個臭小子就知道胡鬧,用那女鬼的魂魄填補姜青訴,那女鬼兩百餘年一直在風月場所,骨子裡便透著浪蕩,也不知這樣的魂魄填入這人身體裡,到了子時陰氣最重之刻,是否會出問題。

  姜青訴繼續無辜地眨了眨眼。

  單邪瞥開視線:「別看我,出去。」

  姜青訴:「……」

  唉,無常大人的心思真難懂。

  姜青訴放下茶杯,揮了揮袖子,單手背在身後去開房門,手剛碰上門栓時,一陣畫面涌過腦海。

  「這位鬼差哥哥,能不能放過奴家啊,奴家沒做過什麼壞事。」

  不知名的聲音傳出,面前玄衣的男人冷淡的臉上一瞬露出淡淡的笑容,單眉挑起,那笑容裡帶著幾分殘忍與興趣,從腰間抽出鎮魂鞭,鞭子輕輕一揮,在空中打了個響鼻。

  姜青訴渾身一抖,猛地轉身朝男人瞧去。

  單邪面色冷淡:「白大人還有事?」

  姜青訴頓了頓,回頭,開門出去。

  果然,那人感興趣的,就只有殺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