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欲殺范增

  第369章 欲殺范增

  趙高感覺這輩子、下輩子,他都難見到嬴政有這樣的好脾氣。

  他沒聽到許梔和嬴政後面的談話。

  而嬴荷華乾的不是一般的事情,那可是逃婚!!故而在他看來,嬴政的原諒簡直是驚世駭俗。

  不一會兒,趙高小跑著了喚在外等候的李斯。

  「廷尉大人,王上召您。」

  不用他說話,趙高就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將方才所見的給李斯說了。

  「公主殿下這會兒已經送回陳郢王宮暫住。」

  李斯從來就是個不容易信任別人的人。

  他是真怕嬴荷華說一套做一套。仔細想想,她大可以將全部的事情往他兒子身上推。

  只要殺了李賢,那什麼事也都沒有了。

  嬴政絕對樂意這樣挽回女兒的聲譽。

  李斯忐忑地入了大簾。

  嬴政負手於帳前。

  他惴惴不安地上前,伸直手臂,拜於額前。

  李斯這一系列的動作都是要做給嬴政看的。

  嬴政語調平靜卻頗具威懾,「寡人不問姁嫚尚不知道,寡人的臣子一個兩個原來都這麼喜歡自作主張。」

  李斯心底一沉。

  嬴政在說張良,也在說李賢。

  張良的失蹤在他們看來是有預謀的逃跑。

  而李賢,總歸是自己的兒子做的蠢事,當爹的兜不住也得兜。

  「大王。前日臣已令逆子下咸陽獄。」

  嬴政眼眸一沉,盯著他。「咸陽?」

  李斯續言道:「臣身為大秦廷尉,絕不徇私。」

  李斯賭得也大,且他這招鮮少有人能學得會。譬如張平就不會。

  嬴政見李斯並不知道姚賈在咸陽做什麼。

  他瞭然李斯這樣說是在藏心思。

  嬴政覺得李斯這幅樣子頗有趣,放低了聲音,「廷尉這番話,可是要來請旨殺人的?」

  「大,大王。」

  李斯活了大半輩子,他可以和任何人玩心機。但事實證明,他玩不過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大王,另一個就是趙高。不過後者是他老了之後,腦子不清了。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事情。

  「臣……」李斯臣了半天,生怕大王不按套路出牌。

  嬴政擺了擺手。

  「眼下尚值滅楚之關鍵。廷尉還是讓他回淮水吧。楚國還有事需要他去做。」

  李斯如感大恩。

  至於嬴政為什麼放過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李賢。

  不只是因為嬴荷華。

  還源於一種很深切的凝視,這種超乎尋常的注視,他只在兩人眼中看到過。

  一個是呂不韋,一個是被先王拘禁在子牙峰的墨柒。

  而那一天,他竟然在一個晚輩的眼中也捕捉到了那種類似的情緒。

  ——在李賢被任命四郡監察之職的雪夜,李賢俯首:「昔年臣父因鄭水令被逐,大王至亭與父相言,臣如感至深。」

  嬴政當然知道李賢說動他女兒逃婚的目的。

  他卻沒想到李賢敢主動來見他。

  「你將寡人的女兒置於如此境地,寡人如何不殺你?」

  哪裡知道李賢人跪是跪著,他居然說:「臣臨君上與公主之恩,無所從奉。公主厭臣至極,若王賜一死,臣求之不得。」

  他常用惜命的原由來偽造表象,實際上視死如歸。

  一個又一個的計策環環相扣,錯綜複雜。

  李賢心深似海,又附加了一種年輕的老謀深算。

  當嬴政沉聲笑了笑,讓他等著讓李斯來找他的時候,李賢就知道,他賭贏了。

  他獲得了張良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的東西與機會。

  大抵就沒有他不擇手段得不到的東西。

  ——

  許梔有一搭沒一搭的回了趙高關於布置寢殿的話。

  再回陳郢的楚王宮,再無幾個月前的嘈雜。

  流水長橋,空蕩蕩的宮室只有零散的宮女與侍人。

  許梔確認了李賢沒因此而獲罪,再度前往壽春,她總是心下稍安。

  許梔來不及感懷物是人非,阿枝連夜抵達了陳郢。

  她看到小公主的時候,她正趴在窗邊看月亮,身上好像還有很多酒味。

  許梔其實在等陳平與密閣的飛鴿。項羽的事情沒著落,張良了無音訊,她怎麼也睡不好,乾脆下了榻。

  阿枝見她眼下發青,於是想第二日再講從章邯那邊傳來的消息。

  「快說吧。」許梔催促。

  「公主。」阿枝從袖中拿出章邯的手書,「這是章邯將軍另在軍報之外,承公主之言所探查的情況。」

  許梔趕緊展開,「項燕果然率殘部逃竄了。」

  項燕自刎,如是而至?

  許梔不知道那句——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言論是否出自項燕之口。

  六國阻秦,唯趙楚最強。

  楚人的頑抗一直延續到了統一之後。

  滅韓期間,由於不能扭轉張良之心,讓他看清楚韓國勢必亡敗的結局,導致他到現在都或多或少抱著亡國之恨。

  十五年的時間太短,不能讓一代人的記憶革新才造成貴族的不甘。

  過去不能再變,未來還有時間,那她不介意給他們製造一些新的記憶。

  「項梁呢?」

  阿枝沉道:「公主當日在王宮與項梁有盟之論……項梁拿著公主給他的東西力辨項燕之德,數月之間竟讓楚軍合力。項梁因此本對公主之行很是肯定,然而自從其兄項渠死後,項梁忽然就換了態度……」

  「項梁可能以為項渠一家皆死於我們之手。」許梔將酒塞再次扭開:「再給陳平和張良幾日吧。若項羽之事不能辦成,那我們試一試別的辦法。」

  她知道陳平去了楚軍中辦事,但不知道她為何提及張良,不由得詫異。

  阿枝見小公主不假思索地舉起觴杯,將那菊花酒一飲而盡。

  許梔單手撐著臉,悶悶地笑,一字一句對她道:「他走了,大概不會再回來。」

  「公主。」

  許梔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阿枝,你在邯鄲就提醒過我,是我咎由自取。」

  菊花釀的酒是楚國秋日的特產,沒有秦國的西鳳酒醉人。

  「公主。」阿枝低下身,「這不是您的錯。」

  「……可有關他的秉性,他的一切,一早我就知道。我以為我能糊裡糊塗的過完這輩子,沒想到短短七年,便顯露出了錯誤。」

  「我企圖能用邏輯的判斷來證明張良不會報復我。但事實讓我不能說服自己。」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說的大概就是許梔和沈枝這一類人。

  她遞出巾帕,「張良先生離開的原因,或許是不捨得傷害公主。」

  阿枝頓時想起三日前收到的一封信——署名是【鴻至子】,她瞬間警惕起來,趕緊將此事講給了她。

  「蘄縣之南?」這是項燕自刎之地。

  「是。公主,說不定張良先生是被鴻至子挾持。盧衡對他老師應該了解,公主不如一問。」

  聽罷良久,許梔不由得失笑。

  她終於找到時間看完四處亂傳的檄文。

  這些竹簡上全部的文字,不太像是出自昭蓉之字句。

  知道她和張良實際關係的沒有幾個人。

  正在滅楚關鍵,張良恰好離開。

  夜色更暗上幾分。

  許梔撫平袖口繡紋的褶皺,眼神凌厲。

  「范增沒有目的,最是麻煩。他過去能拿著巨鹿劍引得列國俠士奔走,如今便用謀亂之舉體悟快樂。」

  「父王說得對。這種唯恐天下不亂之人,就不該讓他活著。」

  ——

  泛著水光的湖面將很多雜草都席捲在了底下。

  許多人通常在某個節點做出驚人的舉止。

  這些突轉的黑點爆發之快,影響之深,超出預期,不在所有人的預判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