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燕月墜崖

  「公主殿下對文采要求頗高,看來只有我王方能滿足公主的要求。不過公主殿下是真心想要嫁給我王麼?」

  許梔聽到大巫所言眼皮都沒抬,也沒管旁邊有個機弩正對著她,她將檄文隨手給了阿枝,還無所謂地坐回了車攆。

  侍女將帘子放了下來,她才慢悠悠地開口反問:「秦楚兩國之事,你不如去問楚王可是真心?」

  「但願公主殿下能一直這般大公無私。」燕月接話。

  大巫笑了笑,「臣來這裡並非阻礙公主。只是趕來告訴公主一則消息。」

  他見嬴荷華並未說話,一卦竹簡轉由侍女遞到了她的手中。

  大巫道:「有人性命垂危,公主也不管不顧?」

  豈料她並不十分在意,回了車攆,她聲音不緊不慢地從織錦紗車簾後傳來,「怪不得是與燕月一塊兒來的,你也與鴻至子相熟。李監察在咸陽有良醫相顧,不勞煩大巫您操心,有這閒工夫,您不如多看顧些自己。」

  她盯著大巫,「楚國多巫神祭司,您能在這時候拋卻國內的諸多雜事趕來與我見面,難道就沒想過為什麼?」

  大巫震顫。

  「胡說!我王乃我景氏相輔才得登上大位,怎會?……」說到後面,大巫捏緊機關弩。不對,這是他們在挾持嬴荷華的車攆!燕月帶了許多燕趙之地的人埋伏在山崖後,應該害怕的是嬴荷華!

  羋猶性格軟弱,他不可能會這樣做。

  只聽嬴荷華笑了笑,「既然最開始,你就沒有忠於幽王,又怎麼會甘心忠於現今的楚王?你們楚國那幾個大家族又有幾個是真心想忠於楚王。」

  嬴荷華揚手把方才那封竹簡從簾內甩出來。

  大巫更是發覺嬴荷華有些可怕——她並不在意李賢的生死。大巫不知道李賢壓根兒從頭到尾就沒和她說過刻石之事。

  大巫看來,嬴荷華是一點都不好奇那塊紅石上寫了什麼!?這是他的籌碼,但她怎麼會不在意?

  是啊,秦國公主怎麼會在意一個最普通的臣僚的死活?!

  隨著竹簡砸在黃土塊,啪地一聲。

  風卷綠草,葦盪還沒全白,這一望無際的天地之間,一駕被挾持的車攆,擺動起了垂下的瓔珞。

  伏擊的劍客多被一劍封喉,湧現出的黑色是大秦銳士。

  形勢急轉直下。

  燕月環顧一周,泠泠然冷笑一聲,「怕是要讓公主失望了。」她說著,不緊不慢地從身側的竹筒中抽出一支竹簡令簽。

  這卦,與墨柒那一支相似。

  不過,這一次,燕月沒解錯,這是真正的坎卦。

  她置於地,「今日我又算得此卦,為死局耳。公主何解?」

  許梔並不知她所言在何,「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若你現在離開那便來得及。」

  燕月的指尖拂過蘆葦的絨毛尖兒,「我發現你們都很好笑。亡國之恨在身,還能忘卻?」

  「你們?」

  「墨柒是一,張良則二。」她從腰側抽出長劍,「嬴荷華,我想不想活命是我自己說了算,從來都不要你予我機會!你就等著吧,你會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我做了什麼不及你手段陰險其中之一。別把自己抬高得太正義,陣營不同,無談而已。」

  燕月不想和她廢話。

  嬴荷華的缺點顯而易見。

  琴棋書畫,只有一個書字自小受李斯親自指導,得了他真傳,堪稱一絕。

  畫,只算中上一點,那一點得於張良極善此類。但那幾年,嬴荷華可能覺得張良比李斯好欺負多了,每次畫一半,她一會兒就換絹布,一會兒又扯老師。他根本管不住她,因此蹉跎歲月,也沒能學到精髓。

  圍棋不會。愛下她自己發明的什麼象棋。

  至於其他,反正兩年前燕月已經知道,大概是繪畫一般,導致她在女工上算個白痴。

  雖然三天兩頭遇到刺殺,暗害,但大多數養尊處優,武功不好且已經算差。

  武功差,這是個致命的弱點。

  又可惜她整日跟著的張良亦是個武功很一般的人,不然也不至於當年在古霞口上拿身體去給她擋。

  利劍抬起,燕月本是沒有勝算。袖針飛快射出,是被稱為細雨銀絲——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哀牢谷秘術。

  然而一道黑影的速度竟然比袖針的速度更快!如鬼魅閃過!

  燕月乃是習武之人,屏息凝氣的功夫很好,在芷蘭宮的兩年,她沒少花心思遞消息出去。

  但這個用長刀擋去她攻擊的人,內力十分深厚,此間他藏身其中,半點沒被燕月發現。

  來人渾身黧黑,並非秦衛打扮,他速度快,武功極高,定是嬴荷華的暗衛。

  他本有機會將她一劍封喉,讓她變成蘆葦盪中的那些屍體。

  燕月並未感到任何的痛處。

  兩人劍鋒交錯的剎那,身法之中,她終於想起來為什麼熟悉又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在大梁,就是他救走了張良!

  寒光乍現,砰地一聲,甲冑被燕月砍成兩半,銀黑色面具落在地上,一雙沉靜如墨的眼睛,中間泛著些不可忽視的晃動。

  燕月見狀,不假思索地揮劍去刺,但他身一壓,只將他束髮的東西給打掉,兩人已纏鬥到埡口,臨風口處,長發遮掩住了他俊儔的面容,也掩蓋去了他左眼眼下黥面之刑的烙印。

  燕月沒有時間去看他長什麼樣子,只覺得他腰側那一把被布包裹之後的長劍有些眼熟,下一刻,她的後背一重,被人推下了山崖。

  如果她仔細聽,能夠聽清楚那一個「走。」字。

  很快,她的身體全被洛水包裹,筆直地,重重地砸下,頓時濺起不小的水花。

  盧衡重新回到車攆,扶蘇已經與嬴荷華匯合。

  他沒來得及說話,劈頭蓋臉的責罵襲來。

  「廢物!這點事情都做不好,淹死了我去哪兒要活的!」

  盧衡一愣。

  又見秦衛從懸崖撤退不少。

  她還把不知道從哪找來的新面罩扔在他面前。

  盧衡回來後,許梔才看清楚他長什麼樣,雖被刺了字,但實在英俊瀟灑。得虧戴了面具,不然楚國的檄文上還能再給她再添個男人。

  「你愣著幹什麼?還不滾?」

  盧衡但很快聽出她話里的意思,嬴荷華看出他在放水,言出說燕月死了,其實是放棄搜捕。

  他不知道她為何要這樣做,正要配合地下跪。

  得益於密閣,許梔早查出了她的暗衛叫什麼名字,又與燕月有何種羈絆。

  除了有她對燕月一念之仁,還有潛移默化之中習慣的算計。

  讓本來就熟悉的兩個人面對面,站在對立的陣營,這也是許梔的本意。

  燕月耗費精力來加諸她的痛苦,她自然也毫不吝嗇要立即奉還。

  夏日多雨,凝聚的水汽終於把灰濛濛的天鋪成了一塊烏雲。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許梔剛接過阿枝的傘,踩著泥濘的蘆葦,抬腳就要去踹人,要盧衡行動。

  扶蘇先一步出聲制止她的行為。

  雖然她跋扈慣了,此舉蠻橫比從前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