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魚與熊掌

  李賢覺得腦海中有很多的光圈在拉扯他,他極力保持語調平穩,「不知你還記得?當日去雍城前,你離開我家後,在城門口,是他為你作擋,擋住了韓人的第一次出手。🍑 ⋆ 🍭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 🍑」

  李賢苦笑,又盡力把聲音上揚,掩飾他的失落。

  「從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喜歡你。」

  許梔怔住。

  李賢像是突然轉了性一樣,他竟然會告訴她答案。

  她好像從未認識過李賢。

  或者說,她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原本的他。

  不同於史書既定的結局,不同於已知的人設。

  李賢在黑夜中對許梔對視,他以為她還是不相信,他很想安撫她,但放下了手,他又對她重複一遍。

  「別難過了。我所言不假。」

  她抬起眼睛,因為黑暗所以無法與之對視。

  「謝謝。」許梔看著他,「真的。謝謝你。」

  「我們會是堅不可摧的盟友嗎?」

  「當然。」她的眼睛微微彎了起來。

  「我可否問一句。你從何時對他產生的愛慕之意?」

  許梔隔著距離回答道:「許多年前。」

  「來到這裡之前?」

  他果然聰明尖刻,問句之間沒有冗雜,只有一針見血。

  許梔點頭。「來到這裡之前。」

  「原以為是我比他先認識你。如今看,從一開始,我便晚了。你曾說,你對此代人事都置於眼中,人卻出離其外。我這才明白我不是晚了一步,而是晚了整個時空。」

  許梔啞然,她不知該如何去談論這個問題。

  他的人生軌跡在史書上了無著筆,一字未寫,卻因秦的亡滅,早早判書於上。

  「景謙,你會遇到比我更好的。」

  她只聽李賢笑了笑。

  他道:「的確該這樣。魚與熊掌我要兼得。」

  李賢說完話後,他踉踉蹌蹌地站起來,他沒有辦法才來找她,他的藥物只是固本,他也需要那塊玉板,縱是假的河圖,但也是帶有藥引的功能,能緩解許多不適。

  明日荊軻入咸陽,他不能在這個時候缺席。他壓住喉腔中因氣息浮動而起的血腥,已然覺得好了很多,此時脖頸上又有針扎的後遺症刺痛襲來。

  沒走兩步,砰的一聲,人就倒在了床榻之下。

  許梔又被嚇了一跳。

  「李賢?」

  她趕忙下床,給他把了脈,好像只是勞累過度。

  許梔晃了晃他,他卻沒有動。她握著燭台,浮光躍動,照亮了他,這才發現他好像很是不適。

  她不能狠下心再去把他拽起來,然後扔給護衛。

  她又用了很大力氣,才把他挪到了床榻邊靠著。

  許梔把錯誤的鄙見加在他身上太久了。

  似乎她看見,初見時的他。

  那個光鮮亮麗的少年,還能在腐爛的泥濘中重新活過來。

  許梔一整晚都不敢怎麼睡著,守夜的宮女還在殿門外,她怕有人進到寢殿內部。

  看見他們倆共處一室,他還睡在她的床上。

  許梔把燭台放在床邊,聽著噼里啪啦的燃燒聲,趴著床沿,時刻在等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天色慾明。

  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好像沒有多久,她再次立起來的時候,她與他的眼睛對視了。♡💣 ❻➈丂ⓗยⓧ.𝓒σ𝓶 💙💝

  其實李賢醒來有一會兒了。

  微微亮的柔光灑在她的肩頭,拂過她的發梢,泛起瑩玉白的光。

  他生怕有什麼詭計污濁了她。但眼下,本質的色澤在熹微的光暈中透出一絲皎潔,也蒙上一抹暗色,越發真實地展現在他面前。

  她的睫毛微顫,李賢立刻起身立在很遠的位置。

  許梔抬頭看到他已經恢復了正常,「你醒了就好。」

  李賢立馬又把往日的偽裝撿起來。

  他什麼也沒多說。

  「別走那邊。」許梔指了一下後殿,「被人看到了影響不好。」

  許梔又從匣子裡找出一套衣服,放在他面前。

  「你換身護衛的衣服走。」

  他呵了一聲,「公主這樣搞得跟臣在私會有什麼區別?」

  昨天晚上他說那些話是良心發現,但狗嘴吐不出象牙,在李賢這裡還是非常適用。

  許梔把衣服丟給他,「那請你不要半夜三更地來。還暈過去了,你到底怎麼了?」

  李賢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今日燕國使臣上殿。離上朝還有一個時辰,我回府換了官服再去章台宮。你若看到芷蘭宮有生人,那就是高漸離,儘快讓他以副使身份上殿。」

  「好。」

  ——

  許梔在等在長廊的第二個小時

  高漸離被阿枝帶到了她面前。

  高漸離板板正正地站著,一點兒不低眉順眼,頗有傲氣。他五官端正,鼻樑間一黑痣,給他多了幾分不羈的感覺。

  這讓她容易想到那個長得幾分邪氣,一雙桃花眼的燕丹,他眼尾也是這樣一枚淚痣。

  許梔心裡再著急也不能表現出來,她淡然開口,「太子丹讓你送別荊軻,是以絕他的後路,他想連你一併殺了,你知道嗎?」

  高漸離心一沉,他道:「你別說太多,我只想救他。」

  許梔側身讓出一步,她看了眼巍峨的章台宮,「我給你機會。」

  高漸離對這樣直接就能得到的幫助產生遲疑。

  「公主可讓我直接上殿?」

  許梔笑笑,把冷了的手爐擱在欄杆上,「我在此處等你一個時辰,荊軻都已到正門階下,難不成要你當著衛尉們去和他在那兒說這些?怕是一言未啟,你就被殺了。」

  「你過來。」許梔把他喊到一旁,從袖中拿出之前在手絹上畫好的素描,是章台宮內殿的圖紙。

  高漸離初看覺得怪異,但要承認標記很是清楚。

  「你要做的就是把地圖拿到手裡的時候,務必退到殿下。跪呈於下,舉奉於頭頂,地圖自會有人來接。」

  「子輿不給我怎麼辦?」

  「他會給你的。」

  「萬一?」

  「因為你去拿,他就會給。」

  許梔道:「地圖不是由你們單獨呈上,才可保你全身而退。」

  她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高漸離再傻也懂了那把匕首到底藏在何處。

  「公主為何要這樣,你既然知道他們策劃這件事,為何不直接稟明秦王?你這是欺君不報。」

  她抬眸,銳利的光令高漸離一寒。「你若敢在殿上稟明父王,我保證你們無法完整地走出章台宮。」

  高漸離凝目而視。

  許梔又笑了笑,露出尖尖的虎牙。

  「好了,高先生想知道,我告訴你也無妨。荊軻於我有恩這是其一,我最核心的是要這次刺殺的背後之人。我要他親赴咸陽,面呈父王,方解因果。」

  言外之意就是說,荊軻要救,她要的更是燕丹的性命。

  許梔看著高漸離的背影。

  她捏緊了袖口。

  為何執意要高漸離入這一局。

  為何執意要張良也入這一局。

  刺殺的軌跡必須要走,那麼有荊軻這一次,就足夠了吧。

  她這心底喃喃,「但願你和荊軻,還有他,以後都不要去刺殺我的父王。」

  同時讓荊軻,高漸離,張良在大殿上看見這一個場景,這是她能想到破除命運的辦法。

  她咬住下唇,這應該是嬴政第一次直面六國之人的刺殺。

  縱然知道他們註定會失敗,但嬴政不知道,他在殿上受到的驚嚇是無法估量的。

  她手心發汗。

  這一次,她沒有對不起荊軻,沒有對不起高漸離。

  恰恰是因為不想要嬴政受到太多的傷害,她才只能欺瞞他。

  聽到沉重的秦樂奏響,傳到長廊裡邊。

  許梔心口一沉,背靠著牆壁揚首看外面已經漸漸明亮了的天空。

  阿枝見她神色由舒展到惆悵,她走近嬴荷華。

  小公主需要尋求寬慰,有些失神地把她的手拉著。她側過頭,「阿枝,不會錯的,對吧?」

  「公主。高先生已經去了殿上,不會有事情的。」

  許梔往她身邊倚靠著,「我擔心父王。原本我只該擔心父王。」

  「塵世間的羈絆二字,本就是紛雜多繁的。」

  周末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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