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香囊之贈

  許梔推開他的手,「誰讓你一進殿就盯著我,也不怕惹上麻煩?」

  經過這一拽,李賢徹底看清楚了她手裡一直捏著的東西,果然是個香囊。

  銀青色底蜀錦上面繡了兩株竹子,挺拔而立,葉長直節。

  不用他多想,必然是她繡給張良的東西。

  「昌平君終日在打算著怎麼把你從政局中踢出去,他的刀子就差擱在你脖子上了,你還有閒心花時間在這種風花雪月的事情上。」

  許梔知道他誤會了,但她也不怕他誤會,淡淡道:「你真的很雙標。」

  李賢沒聽懂。

  他冷笑一聲,「公主自幼繡工不善,卻非要繡佩幃這種不擅長的事情。」

  許梔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這時候把荷包叫做佩幃。

  「你言外之意是覺得這個佩幃不好?」

  李賢看也沒看一眼,不假思索:「難看。」

  許梔沒來得及說下一句,李賢想起當初他從函谷關遞來的手巾,他自嘲道:「臣當日傳遞給公主的情報,自然是比不得張良的手書。公主對臣的東西一向是用完就扔吧。」

  李賢說話一慣擅長挖苦諷刺。

  他稱臣的時候,更是氣人。

  他這麼咄咄逼人,她乾脆盛氣凌人。

  許梔逼近他一步,李賢只能再下一級台階。

  她俯視他,她知道李賢不會像張良一嚇就跑了,所以許梔也不怕打開天窗說亮話,「李監察吧,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在我這裡,抱也抱過了,你還借著受傷,咬了……」

  「公主。」

  李賢制止了她接下來更可怕的話,「這是在咸陽宮,公主慎言。♨😂 69𝕊𝕙ỮЖ.℃๏ᵐ 😺ൠ」

  李賢是個典型的封建官僚。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或者說,他和他父親一樣,腦子裡潛藏固有的自利,在感情一事上,他只在意自己怎麼高興怎麼來。

  不過,只要她不怕,她什麼事情也做得出來。

  許梔笑道:「怎麼?大人敢做不敢認了?」

  「如何不敢。」李賢沉聲。

  她反諷道:「既然如此,誰也別說誰。」

  李賢正要開口說下文,身後卻驀地傳來一個聲音:「李賢,還好你還在宮中。我這一去軍中,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了。」

  這聲音竟然是蒙恬。

  許梔回過頭,蒙恬與張良恰好一路,他倆言談的氛圍倒很是融洽。

  月色灑在兩人的衣袍,儼然是許梔幻想的賢臣良將。

  而許梔視線一偏,她才看到某個檀色的大柱後面,正站著嬴媛嫚,她很是抱歉又很是期望地望著自己。

  許梔不知道她把與李賢的對話聽進去多少。

  既然答應了姐姐,那必然是要做到。

  蒙恬一身正氣,他是怎麼和李賢保持良好關係的,許梔承認自己已經帶著有色眼鏡看人。

  蒙恬看到嬴荷華的時候,並不驚訝,小時候她經常跑去找李賢,屬於也是見慣了。

  「公主。」蒙恬頷首點禮。

  蒙恬在扶蘇那兒耳聞,嬴荷華甚至曾經揚言過要殺張良,現在被迫成為張良的學生,她肯定心裡不高興,便又開口道:「臣見張少傅在殿門,又聽淳于太傅說您要問學,便讓少傅一同來了,公主莫怪。」

  不愧是淳于越,果然能容易挑事。

  許梔看見蒙恬的神色,不得不對著張良喊上一聲「老師。」

  然後許梔把手中的荷包拿出來,李賢卻見到她把這個東西遞到了蒙恬面前。

  「新春之際,有祈年平安之風俗。」

  「王姐掛心將軍在軍中安平,心意皆在此中。」

  蒙恬聽到『王姐』一詞,他很快就知道嬴荷華所指是長公主。

  分明膽子小,但還是欲圖與侍衛爭辯。

  明明不敢與人結怨,但也敢為了嬴荷華去質問昌平君,還好被他給攔了下來。

  「我原以為小妹是過得最好那一個。我在雍城時常常在想,如果我也能在父王身邊,我是不是可以像是小妹一樣得到父王的寵愛。可是我錯了,她在深宮遭受災禍,還不可外道。原來我在雍城的十年,才是很安全的十年。」

  好像那天風不大,也沒有下雪,偏偏她的眼淚落到了他的心裡。

  他想抬手,但好像不敢接。

  許梔見蒙恬的反應,她就知道有戲。

  「蒙將軍可是覺得不好?」

  「長公主如日月朝明。臣不敢。」

  許梔沒想到蒙恬在這事情上居然比她還純白,一旁的李賢也被蒙恬的話怔住。

  她問香囊,他答長公主。

  許梔微微一笑,蒙恬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

  「既然沒有覺得不好,將軍可要珍惜。」

  許梔看到蒙恬還是支支吾吾,她扭過頭,這才朝李賢報以一個很是挑釁的笑容,把香囊放到他手裡,回到最開始她和她姐姐預想的步驟。

  「有勞李監察轉交。」

  她把轉交這個詞咬得很重。

  這下換做李賢臉色一青一白,許梔覺得心情一下變得非常好。

  許梔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什麼也沒說的張良,「我有經學要問老師,先行一步。」

  李賢眼見著許梔把張良給拉走了,面色很顯然不好。

  「我方才好像有些言辭無狀?永安公主怎麼走這麼快。」

  「永安問你香囊如何,你回答的是什麼?」

  蒙恬頓時啞然。

  他笑了笑,把香囊鄭重放在蒙恬的手中,他道:「潁川郡的監御史還在等我,一併尚有諸多公務,賢也當回官署了。你我改日再續不遲。」

  李賢早感覺到樑柱後的女子正是嬴媛嫚,上一世蒙恬服毒自殺後,長公主也自刎而死。

  他望見雕樑畫棟,物是人非。

  此心依舊,還好重來。

  「良辰美景,宿世之緣,恬兄莫負。」李賢不知道他在和蒙恬說,還是和自己說。

  他作禮離開,踩在凝固成冰的路面,沒有印下任何腳印,就好像匆匆來過一次,轉身成空。

  他的袍服融於黑暗,留給他的,只有涼月雪深,孤寂無邊。

  ——

  一月清輝,映透車廂

  等了好一會兒,嬴荷華也沒有開口,而是讓他看天象問時間,說要回芷蘭宮為她父王做個叫『生日蛋糕』的怪東西。

  她解釋了很久,張良才勉強聽懂了一點。

  「你不是要問學。」張良開口。

  「我想讓先生幫我轉交香囊給蒙恬,」許梔偏過頭,「若先生喜歡這樣的東西,我也願意給你繡一個。」

  張良的目光淡淡落到她身上,方才與李賢在外面站那麼久雪花都落滿了,他把她發間的雪都撣落,緩緩道:「我聽夏無且說,你在他那裡學針灸都時常扎到手,何況做香囊。」

  「你說得對,我女工一直做不好,母妃手把手教,我也沒學會。這種東西需要天賦,我不像王姐那麼心靈手巧。」

  她的語調落寞了幾分。

  ……張良覺得在會意這方面,她還真不太聰明。

  他只好把話說得更直白一點,「我怕你扎到手。」

  許梔把下半張臉埋入毛茸茸的圍脖中,露出兩隻又黑又亮的眼睛。

  她往他身邊挪了挪,得意地笑道:「先生當然該多關心我。」

  許梔看著他,「等到四月初十的時候,我給你也做一個蛋糕。你放心,在做吃的這方面,我還算有一點天賦。」

  張良想起在邯鄲喝下的一口咸到發苦的茶。

  「真的?」

  「當然,不信你去問左車。」

  張良更驚訝的是,她從何處聽來他的生辰。

  許梔也學著他的語氣只說兩個字,「秘密。」

  張良見她露出的情態,沾點便宜就賣乖,她還真把素書那句【得機而動,則能成絕代之功】學得相當好。

  他把她送至芷蘭宮門,許梔高高興興地下了馬車。

  她趕在嬴政回章台宮之前,把她在後廚為他準備的蛋糕塗上很厚的奶油。

  向死而生的焰火,照耀在嬴政的面容。

  感謝兩隻水果糖,LAKS,啾啾氣昂昂,Liar,書友201710227144817529的推薦票~

  問問讀者們,繼續進感情線(楚國婚約)還是走事業線(魏燕),如果沒有強烈要求的,我還是按老規矩,交叉進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