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身份認同

  第190章 身份認同

  漫雪紛飛,月季花成片於院中盛開。

  一連幾日,許梔陪伴於鄭璃身側,她起了玩心,去踩未踏實的那些地方,鬆軟的雪地上,雪塊被踩緊,嘎吱嘎吱地發出聲音。

  花苑被精緻地打理過,地上恆看全白,一點雜草也沒有。

  「母妃,你喜歡什麼顏色,我去給您摘一枝?」

  「你所摘母妃都喜歡。」鄭璃溫柔地看著女兒,只見她踮起腳,伸長手臂,去掐枝頭那朵雪白,由於有些高了,她好幾次都落了空。阿枝生怕她摔著,一直在喚她小心一些。

  鄭璃看她笑顏,也常念如若荷華沒有機心時常也能這般快樂,但這個詭譎的時局,又如何能夠獨善其身。

  「沒事阿枝,我再努力夠一夠就可以摘下來。」

  等許梔終於拉著一把荊棘,手一揮,兩枝月季便落入她的手中。

  這兩朵白色月季不同之前與張良院中所見的不同,這裡的花顏色要淡很多,更添高潔與玉骨冰清。

  許梔覺得手中的這枝與他更適配,也不知道為什麼張良喜歡種植紅色的?

  她又低頭仔細看了看,好像艷色的確更顯花之嬌柔。

  她拿著花,朝鄭璃搖了搖,「母妃,您看!」

  「空谷幽蘭,相配玉色正好。」

  磁音從後遙遙而至。

  許梔驀地回首,見到嬴政以及他身後的李斯,她頷首行禮,再規矩地喊了聲。

  「父王。」

  嬴政微笑著:「好。」

  許梔很懂事地要離開。

  她從不覺得自己能在嬴政眼皮子底下去順導李斯。

  她也不能在李斯可能要言表收李左車為養子的時候在場,李斯那張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估計還對她出手射殺李賢的事情耿耿於懷。

  嬴政與鄭璃重歸於好。

  李斯和她當什麼電燈泡。

  人家兩口子來逛花苑,他擱這杵著幹什麼。

  她看了李斯一眼,把手中的花給嬴政道:

  「父王,荷華忽然想起來還有功課沒有完成,就先告退了。此花您帶給母妃吧。」

  「荷華。」

  嬴政喊了她,「不急這一時,和寡人一道吧。」

  許梔扯上他的袖袍像是幼時那樣,綻開笑容,「好。」

  李斯朝他們拜道:「王上,永安公主,臣告退。」

  李斯的眼神未嘗有變化,只是與許梔對視的時候,淡淡一秒似有無限深意。

  一片雪花落在鄭璃與嬴政的肩頭。

  許梔深覺懷中的河圖散發著窮窮的力量,似要指引她走向一個未知的方向。她想著剛才李斯的眼神,一時之間覺得時空仿若禁止。

  她已經有很久沒有在夢中見到渾身是血的祖父。

  身側傳來的溫熱驅散了嚴寒,冬雪也不再失溫。

  她眼前雖然是白茫茫一片,但不再伶仃。

  鄭璃收下嬴政遞給她的花,望向他的眉眼含情,「不知大王還有這般雅興。」

  「荷華費了勁所摘,寡人是借了荷華的手,願你喜歡。」

  鄭璃娓娓一個柔婉的笑容,「喜歡。」

  鄭璃雖知女兒心思不簡單,她摘花的模樣讓她想起了自己,生怕她被荊棘傷了,「月季多花刺,讓母妃看看有沒有傷到手?」

  許梔一個勁兒地搖頭,「沒有傷到,一點兒也沒有。父王太誇張了,哪有很費勁,父王這是嫌我長得矮了。」

  嬴政只笑,他看了看鄭璃,復又道:「荷華年少,尚不高乃為常理。」

  不高……這不就是矮?

  該是嬴政的語氣太溫柔,他又低著頭看自己,眼中無半點凌厲,儼然如父,還是那種會調侃人的父親,許梔脫口而出。

  「父王分明是覺得我矮,不承認便算了。」許梔轉頭看著這個一米九的爹,她長到什麼高度才能算不矮?

  話說回來,鄭璃身形高挑,她不擔心遺傳,可現在,她的確沒有太阿劍高。

  還沒有一把劍高……說出去都丟人。

  ……

  許梔擔心自己失言,乾脆鬆了嬴政的袖子,往鄭璃身邊一站。

  「母妃。」

  鄭璃溫婉一笑,半低下身,摸了摸她的臉頰。

  她方才跳了兩下,也沒注意身上的斗篷鬆了,鄭璃再給她把脖子上的披風帶子繫緊了一些。

  風雪把他們的容貌在許梔眼前吹拂得更加清晰,這一刻,她似乎已經真正變成了嬴荷華。

  霜花融化在她的手掌,消減了方才握住尖刺的疼痛。

  她想起了自己的家。

  她的父親許壹是祖父的獨子,許壹多年不解祖父失蹤之謎,一度鬱鬱寡歡,十餘年間醉心考古工作,一直獨身。

  在朋友的牽線搭橋下,許壹與共事多年的同事——許梔的母親溫冉修成正果。

  溫冉有一個妹妹,但在世紀之初就遠渡重洋。

  許梔作為95後獨生女,鮮少有別的姊妹,她的家庭關係簡單也很安定。

  父親病故後,溫冉一度精神崩潰,厭惡有關考古的一切工作,患上了抑鬱。她讓媽媽隨姨母接去國外康養,自己則留在國內,繼續尋覓父親留下的遺憾。

  許梔看著眼前的人。

  嬴政與鄭璃。

  他們超出歷史的框架,她看到平實枯燥的文字演變成場景,他們作為人的本身,將愛意從眼中湧出。

  嬴政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她的眼前出現了重迭的畫面,這是無論何人都共有的感情。

  「荷華。」

  ——「許梔。」

  嬴政低身。

  「無論如何,寡人要你平安開心便好。」

  ——「不管找不找得到祖父,爸爸想你遂心,去做你熱愛的事業就好。」

  許梔看到嬴政的眼神,暗藏無人可知的柔情,出離他是始皇帝本身外作為一個實實在在的人而存在的本身。

  她明白了爸爸為何執念,也明白了媽媽為何抑鬱。

  許梔很希望這些時光都一直存在,這些時間都一直和雪花落進掌心。

  「父王。」許梔拉起嬴政的手,另一隻手又拉住鄭璃,她綻開笑容,把手都交迭在一起。

  「母妃。」

  「永安公主。」來人喚他的是張良的屬官。

  應龍在很多個夢中都警告她改變了什麼,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縱然解開這樣多複雜的糾纏,需要她付出全部。

  她也甘願。

  看著女兒走遠的背影,鄭璃到底是擔憂她對張良過於上心。

  嬴政看出鄭璃的心思,他一笑,「張良屈於博士一職,是他自己所選。依寡人看,荷華要比我們更加清楚所求為何。」

  「王上?」鄭璃低聲。

  「荷華把章邯送到寡人眼前,卻不要他在芷蘭宮或是宮中任職。此次邯鄲之行可見她對軍事調動一概不解,為何要將自己的人轉而舉薦給王翦,還想把章邯送至函谷關。」

  嬴政側身道:「張良也罷,章邯也罷,荷華一直在給扶蘇鋪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