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李左車

  第152章 李左車

  原來嬴荷華不僅是找了他?還有李賢,又是李賢?

  他想起她烏黑的眼眸,一汪潭水中總是暗藏了許多他看不懂的東西。

  既仁慈又尖刻,她甚至一度想要避過她父王的視線運作全備。

  李賢、章邯、呂澤……皆被她所用,包括他自己,他也不過是她手中的棋子?

  ——人生蜉蝣卻也紅塵一剎,縱這一剎,我不會讓你自苦。

  自苦。自苦?

  想到這裡,張良不自然地蹙緊了眉,他面前這盆月季在枝頭傲然綻放,他撣去月季上散落的雪,那雙能夠融化了人的清澈雙眼,頭一次讓他有一種十分棘手的感覺。

  月季花枝上常年帶刺,妄想用本不多的危險的柔和來溫暖冬日。

  ——

  只是這一夜的雪太大了,大到令門戶緊閉,並無夜歸之人。

  鄭璃的行程也因為雪霜過大而延緩數日。

  這一場雪,似乎就是上天在怒吼趙國對李牧之不公。

  武安君府上掛白皤的速度很快。

  張良立於風雪交加之中,滿面塵埃與冰霜。

  兩三歲的小孩子雖然不懂人事,但他看著自己一身素縞,好像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什麼。

  臨走時,父親母親眼含熱淚,毅然將他塞給了他身邊這人。

  「你到底是誰?」李左車把張良的袖子一扯,又隨意地晃來晃去,「這是去哪裡?」

  馬車伴隨著孩子一會兒一個的提問,竟將這一程縮小了。

  「去一個安全的牢籠。」

  「哦。」李左車問也是問著玩兒的,他也聽不懂張良在說什麼。

  他只覺得蜷縮在這個生得很美好的人身邊會有些安全感。

  張良再看時,李左車已經挪到他膝上趴著睡著了。

  ——

  旬陽毗鄰趙國,半日不到便已經到了重兵把守的客棧。

  許梔渡過了幾日需要待在暖室的生活,一度也沒有等到母妃到來。

  她這些天也沒有收到張良的傳訊。她拿不準李賢對張良具體是個什麼態度,反正她在他面前一提張良的名字,李賢很容易表露不快。

  戰事的結果還沒有傳到旬陽,她著實擔心張良在趙國出了什麼意外,也害怕他被別人給撿走了。

  那個呂澤的名字一聽就讓她頗感不妙。

  她也想從他那裡多找些關於呂澤的背景信息。

  許梔收拾了一番,硬著頭皮用想要學醫的由頭去找李賢。

  積雪石子路上印出她的腳印,她裹了件很厚實的裘衣,由於她懷裡的小東西一個勁兒地動來動去,一串鈴鐺叮叮噹噹地響。

  院落亭中長身鶴立的黑袍男子朝她笑了笑,小雪兔反應比許梔快很多,機敏地從她懷中跳了出去。

  許梔趕緊去追,「小兔子!你怎麼又跑了?」

  追到盡處,她被一截黑色擋住,她半抬頭,就看著一雙深邃黑眸浮了一個半真半假的笑。

  在許梔的認知裡面,李賢很少笑,眼裡鮮少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和李斯一樣,他們一笑,她就覺得瘮得慌。

  他的衣袍也永遠都是沉黑加身,好像穿不穿官服都是那種一絲不苟的板正,無時無刻都將冰冷的律法條紋都刻進了骨子。

  許梔才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實意笑。她把兔子帶出來就不是白帶的,她也不太留意李賢為什麼送了只兔子給她,既然送了,那就可以快速地找話說。

  「公主。」李賢頷首拜禮。

  她只見小雪兔極有靈氣地蹭了蹭他的衣邊。

  「這隻小兔子比你家的小貓還要有靈氣呢,它怎麼這麼喜歡你?它在你那裡都不亂動的。」

  許梔承認,她有些小妒忌這種天然討動物喜歡的人。

  李賢知道這隻兔子為什麼會這般溫順。當日在古霞口,是他從雪狼的血盆大口中救了它。

  「可能是臣與雪兔有緣。」

  「你怎麼又開始稱臣了?」許梔說著招呼他坐下。

  李賢沒有動,「鄭夫人將至,行事要謹慎一些。」他粗略掃了一眼,「你身邊怎麼不帶些人?阿枝呢?」

  「有他們就夠了。」許梔也不再強求他坐下,自己也乾脆不坐了,聽他談起阿枝,不免一個激靈,「阿枝是你所派?」

  「算是懷清的人。」

  許梔笑了笑,「看來不需要我去接近懷清,她已然發現我了。」她微揚起臉,「回咸陽後,可以安排我們見一面嗎?」

  「自然。」李賢知曉她來意不只是發現阿枝有異,他快一步把阿枝說明,又道:「阿枝之事,我本欲回咸陽之後告知於你,不料雍城之行路途多舛。章邯確有大才,往後若涉及軍中之事,你可多為倚重。蒙毅之心更近大王,為避免節外生枝,如今最好不要太過接近。」

  許梔穿得太厚,站著嫌重,最終還是坐在了石凳上,「你也坐,我這般望著你說話脖子酸。」

  「我是想和章邯說明意圖想要他在父王面前多積攢些軍功。可還沒來得,章邯就帶人去接母妃了,想來路上風雪重,不好催促。」

  李賢聽她提起風雪重,想到了什麼,「亭中四面透風,可去前廳說話。」

  「哪有這麼冷。」

  「你本不該在雪地多走,容易傷身。」

  李賢話音剛落,不禁愣了一下,傷身?何謂傷身……她這么小,哪裡用得著考慮生育之類的事情,他在說什麼……一定是因為自己不自覺就扮演了個郎中的角色,身為郎中最見不得病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他不停地往面前的杯盞中摻水。

  許梔見他這樣子,不由得一笑,她裝作要去地上逮兔子,站起來往他身邊過的時候,停了一下,很小聲地說了句。

  「我會遵醫囑。」

  雪落盡也無法掩下他幾縷烏髮中微微泛紅的耳廓。

  許梔下句話本來就要問,「近來郭開在趙國有沒有什麼異樣,為什麼還沒有收到張良或者呂澤的回信?」

  只聽到車夫呼停,一輛馬車停在了這方宅院的門口。

  「難道是母妃到了?」許梔趕緊抱起了小雪兔,就往門口跑過去。

  院門一開,映入眼帘的是一輛載滿霜雪的馬車。

  許梔看到率先從車梯上下來,應該是說慢慢爬下來的是個兩歲左右的小男孩。

  他穿著一件很普通的袍子,嘴裡還在說著話,但他說的是趙國話,許梔聽不太懂。

  很快。

  許梔提心要關懷的人也從車中下來了。

  張良肉眼可見地憔悴了很多,但眼睛還是如玉如澤。

  許梔跨出門檻,喊了張良,「老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