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夜星如雨
許梔微揚起頭,慢慢與他的視線齊平。◆𝐆𝐨𝐨𝐠𝐥𝐞搜索𝐬𝐭𝐨𝟓𝟐𝟎𝐜𝐨𝐦閱讀◆
她展顏一笑,「我曾告訴過李廷尉,他的手是用來執板笏而非殺人之用。荊軻救過我的性命,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李賢停在半空的手,回到了身側,叮囑道:「燕丹之事,你莫太憂心。」
「嗯。」
「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李賢背過身,許梔想起還有個東西沒有給他。
「我還有個東西沒給你。」
他回過頭,她從袖中摸出一個很小的玄瓶。
「我之前在你府上看見一隻波斯貓,它當時舔舐了地上的酒,蜷在角落,似乎狀況不好,你把這個給它吧。」
「這藥?」
「是我找夏醫官拿的。」許梔說著,想起他與張良二人都對這配方緘口,嘆息地道:「可惜我尋問了多次,夏醫官說他對具體方子也不清楚,更別說傳授於我了。」
「夏無且雖然醫術高超,但並非專研藥方。你若在藥方上有感興趣的可以和我聊一聊。」
「對噢,我都忘了,你曾說過你會醫術,我想你醫術定然不差。」
「只是略懂一二罷了。」李賢道。
許梔在想從人身上學技能的時候,腦子就很靈光,也很會說話。
古人嘛,越謙虛越說明有真東西。
「既然你不嫌我反應慢,那就這樣說定了。若到時候我能自由出入王宮,我找不到夏無且,便要多來叨擾你。」
許梔說話間,眼睛一直看著李賢,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麼回事,她說話時,略微仰視的目光中帶上了天然的仰慕。
在這一瞬間,他很想獨占這種像是琉璃的光影。
他甚至覺得自己將張良架於師者的位置,好像不怎么正確了。
「除了醫術,你若還有想了解的,我亦可以教你。」
「可惜現在大多數時間,我得跟著張良讀書。他現在是我的課業老師,具體學什麼,還是他說了算。」
「你感興趣武功書法還是典章刑律?」
李賢流利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愣了。
就差拿個大喇叭喊:張良不會武功,張良寫秦篆寫得不好,張良不熟悉秦國,張良不會的,我可以。
只見許梔睜著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這個神情讓他很容易忘記剛才的言談,好像真是單純至極的少女。
他微咳一聲,刻意掩飾道:「你若想儘快切身體悟,可先從諸國典章律法入手。不必去聽那麼多儒家之言。」
許梔那裡見過李賢這幅樣子。
疏離克制的眼睛閃躲得不敢與她對視,無措地長呼一氣,好像戲本子上所寫那種怦然悸動。
若不知道李賢是重生,不知道他手段高明,擅長做局,她還真會被這種少年心性給騙到。
她小鹿亂撞的心在當日在韓國路上被射中的那一箭,在看見荊軻被故意帶到她面前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許梔眯起眼睛,微笑著,「知道了。不過,你啊,有時候就是追得太深。追太深,容易累。我覺得吧,有些事情只有先去做了才知道結局。」
說著,她把方才一直捏在手中的那朵梅花和那個小藥瓶子,塞回了他的手中。
「拿著。那隻波斯貓等著你回去。荊軻也等著你去找他。」
李賢接的同時就明白了這瓶子裡的劑量哪裡是救貓所用,她是在來見他的時候就打算好了,如果荊軻不配合,乾脆讓他用藥使他昏睡作假死之狀。
她倒是毫無保留。
屏息這樣的藥物,幾十年間才能煉製少量。
當日他隱匿身份把東西給了夏無且,用了一半在李斯和韓非身上。
剩下的在張良手裡,他也把這些都給了許梔,許梔也沒有自己留著一些。
兜兜轉轉,藥又回了自己的手中。
「還不知你如此喜歡我府上的那隻貓?」李賢戲謔一笑,把瓶子放在自己袖中。
「小貓多可愛。若耽擱了,我實在不忍心。」
波斯貓不是小貓了。
李賢從小時候記事起,就有了那隻波斯貓。小時候的李賢對這隻貓束手無策,它在府上被放縱慣了,經常會墊著腳,翹著尾巴,把他與李由練字的毛筆薅到地上。他要是敢凶它,波斯貓便會偷摸著給他把筆尖咬壞。
他也總記得,他父親寵愛這隻貓比他和他哥哥要多一些。
藍綠色眼睛的小怪貓,幼時的李賢經常這樣叫它。
在母親的照料下,不管家裡多窮,它總是能保證三日一頓魚肉。
可能是後來養得好,壓根兒看不出來這隻貓已經足足十二歲。
已經是只老貓了。
可惜李賢不能立即告訴她,在他父親醒過來,他就立即分出來藥治好了那隻貓。
「有了公主的解藥,相信它明日便能活蹦亂跳。」
「好。」許梔抿唇,「……你也跟波斯貓好好說說,那天晚上我是真以為它沒救了才沒叫夏醫官也去治它,並不是有意把它放在台階不管,讓它別怪我。」
李賢忍俊不禁,「你怕一隻貓怪你?」
「……」許梔也微咳一聲,「時日不早,我還需去看望母妃,我就不送你出宮了。」
李賢點了點頭,出宮的長廊上,飄起了點點碎雪。
許梔會在波詭雲譎的算計之中會去關心一隻貓的生死。
不管發生了什麼,就算她身上有著太多秘密,他始終會記得一個會為一隻貓解釋行為的女孩。
——
夜星如雨,化為無數的言語隱沒入了黑暗。
燕丹從未覺得有哪一陣風,像是今日這般自由。
「出了此關,便是楚國地界。」
「先生。我……我真的可以離開秦國了嗎?」燕丹喃喃著,語氣急促,他的眼中已微微有些濕潤。
田光拍了拍燕丹的肩,「是啊,小殿下。」
田光望著身後的層層阻礙與巨大的殺機。
只有他與燕丹知道這一路有多麼不容易,只有他們知道這一路上他們付出了多少。
算計了二十年。
他們才看到了希望。
他們這才感覺到自己是真實活著,他們終於發現自己可以回到那個生了他的薊城。
那個給予他燕太子的身份,卻從未養育他,保護他的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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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