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帷幄之中(求推薦票,月票,支持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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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杦有了寒氣,許梔所在的內室雖是臨時拾掇出來,但也是雅致溫暖,但她根本睡不著。

  她的河圖一點半點的反應也沒有。

  她但願張良能夠看到她留在芷蘭宮裡的信。

  許梔豆飯也吃不下,「阿月你說,什麼是生什麼是死?」

  「公主年紀還小,您用不著想這些呀。」

  阿月將雲紋銅熏爐重新點上,公主的憂愁是掛在臉上的,她關切續話道:「廷尉吉人自有天相,公主切莫太憂心啊。」

  「但願如此。」

  不一會兒,李斯的家臣面色凝重地趕來稟報李斯的情況。

  「公主……廷尉恐撐不到大王回咸陽了……」

  「什麼?!」

  「公主!您,您去不得啊!」家臣眼瞅著荷華公主跑出了門。

  雖說李斯深受嬴政重用,但總歸是一個臣子,怎值得一個公主如此?如果昨晚不是他及時勸慰,嬴荷華還真要看著醫官們去治。

  「夏醫官!家臣所言廷尉的病狀……可當真?!」

  夏無且的沉默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許梔的手心滲出了汗。

  中庭的白雲移動到了太陽的邊兒上,熏熏白風已經吹入了堂內,剛才舔了酒的那隻波斯貓被靜悄悄地放置在一個木盒中。

  許梔思量片刻,「你的意思是它和李廷尉的症狀差不多?」

  「是。」夏無且拱手,眼中閃爍著不明意味的神色。

  許梔不便去查看李斯,但她可以去觀察那隻貓。

  只見那貓雙目緊閉,四肢僵硬,面目並不可憎,就算是死了,但也沒有呈現出其他類似屍斑的痕跡。

  正在許梔打算把此話問清楚。

  一個男子的聲音壓抑著,突然從遠處響起。

  許梔極快地躲進了側門,尋機找個該出現的時間來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若是李由或者李賢誤會我,我就完了。」

  許梔在夏無且面前還是比較像個小孩。

  夏無且笑了笑,「不管怎麼說,他們應該感謝公主大半夜把我從宮裡叫出來。」

  「辛苦老師了。」許梔道。

  夏無且一怔,他沒想著這小公主會喊出「老師」二字。

  許梔從小就是個不見黃河不死心的人,而多年的考古工作也讓她養成了這一習慣。

  實物大於一切猜測。

  所以就算她親耳聽夏無且說李斯沒救了,她沒有親眼看見,她還是抱有希望。

  李由尚在宮城輪番宿衛,當他得知父親性命垂危的時,又聽說蒙恬得了大王的命令也在府中。

  他知道最近父親因為韓非的事情多有愁思,但病危也太誇張了。李由覺得這事情不會簡單,他換了衣服,裝扮成小吏,好在他離府近,才可連夜回家中。

  李由一進府,就感覺到府內的家僕有些不太對勁。

  直到他入堂看見了李斯!

  府內宛如冰窖。

  李由快步到了李斯的病榻前,只見父親面色發青、口唇發紺,這就是身中劇毒的模樣啊!

  李由踉蹌數步,渾身的溫度都降到了冰點以下。

  「……爹……」由於他是秘密回府,不能太聲張,就連這種呼喚也只能壓抑。

  許梔聞聲哀慟,示意夏無且她要出去,且無論如何也要親眼看到李斯是個什麼情況。

  正值大寒時節,到了白日,溫度也並沒有升高太多,還是很冷,但還好陽光,倒也融化了不少的垂冰,雪水滴落到台階上,順延到了平地。

  「荷華公主?」李由大驚,「公主為何在此?」

  「噓。」許梔示意他緘口,她在縫隙看到了李斯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

  果然是和那隻波斯貓一樣的症狀。

  許梔示意身旁的阿月將她到李斯府中前前後後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李由感激地向她道謝她請了醫。

  從李由的表情來看,他也不相信李斯會自殺。

  許梔看著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將手砸在地上,渾身不住地顫抖。

  「父親定有人相加害!由定為父報仇!」李由伏在李斯身側,吞聲凝語。

  如果是李賢看見這一幕,他的精神世界毋庸置疑會崩潰殆盡。

  他的前路本就在搭建的過程中,李斯作為重要的支柱,如果折損在開篇,她根本不敢去想,李賢會是個什麼走向。

  許梔並非妄自菲薄,可她越來越感覺到一種迷霧般的視覺。她的「穿越預知能力」越發沒有用處。

  她的這些謀劃在他們這些人面前根本就是班門弄斧。就如現在,李斯到底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頭緒還是很亂。

  許梔決定主動出擊。

  「公主……」阿月沒叫住許梔。

  她拍了拍李由的肩。

  「李由。李由哥哥,抱歉,事情緊急,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些問題?」

  李由抬起頭,他的眼睛有一些很亮的水漬,他一直不太懂,嬴荷華一直很有禮貌,甚至有些過於有禮,為何被人傳得嬌蠻近妖。

  「諾。」

  年輕人叮囑了家臣不管有沒有用,還是要繼續給父親灌解藥。

  許梔放低聲音,她要將她來府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和李由講清楚。

  「雖然宮中楚人刺殺我是實,但我本意並非來問罪廷尉,而是意在另一件事。」

  李由聰明且心質敞亮,「公主是指……韓非?」

  「是。你可知道雲陽獄發生了什麼?」

  「父親在去獄中的前幾日讓我從家鄉上蔡帶了菊酒。」

  「菊酒?」

  這時,李由的視線忽然落到了遠處一個案上,他走過去,一陣酒香忽然就漫了過來。

  「這裡怎麼還有酒味?我從小與阿母釀此酒,甚為擅長造此酒之法。菊酒酒味雖淡,但菊香幽遠且留久,可連綿三日。據我所知,因為所帶量小,父親將它入窖封存,為何此處會有?」

  「來人,將此前這案上之物速速尋來。」李由道。

  不出一會兒,一個長頸酒壺被擺在了他們眼前。

  家臣渾身一顫。他並不覺得這個小公主會推敲到這份上。

  許梔沒有給他保持沉默的機會,她拿起酒壺走到家臣面前。

  「這是不是李廷尉拿去給韓非喝的酒?」

  「公主!」李由這才明白,嬴荷華意在韓非,她根本不關心他爹的死活。

  若是不關心又為什麼把夏無且請來給他爹治病?

  那個韓非可是綁她去韓國的韓王安的叔叔,她為什麼還要向著韓非?

  李由想不明白。

  而她的下一句話更是令他感覺自己如墜雲端,如臨深淵,七七八八搞不清楚狀況了!

  「韓非是不是……命隕於此酒?」

  李由一驚,倏然跪下,都忘了剛才自己一番話已證明菊酒不是殺韓非之物,搶地道:「家父如今在病榻之上,性命垂危。家父絕對忠於大秦,忠於大王。公主的責問,由無法替父回答。還請公主恕罪!」

  李由忙拿嬴政來壓住嬴荷華,言在韓非之事乃大王所指。

  「那菊酒在廷尉手中。廷尉若是自飲了酒,可謂要同門不要我父王。廷尉若不是,可謂要我父王不要同門。」

  李由不知道她的話是童言無忌還是意有所指,他想若是小弟在咸陽定然比他清楚小公主此言行。

  他此刻只能把頭埋得更低。

  「……家父對大王絕無二心。」

  許梔將李由扶起,正色道:「我自然相信廷尉,你也快請起。你一定振作起來,如有人加害於廷尉,我也支持你去報仇。」

  「公主不怪由方才那般出言不遜?」

  許梔忽然笑了笑,「因為有的人是已知的答案。」

  許梔言罷。

  李由露出很疑惑的表情,他的視線忽地定在了她身後一處。

  「他怎麼來了?」

  「誰?」

  融了雪水的冬風從門口進來,消散了一些室內的熱氣與緊張氣氛。

  來人自行解了白色斗篷,一身綠袍服,雲紋袖邊,衣袂也隨了雪風與冷霜。

  她等了半天的人!

  張良。

  他用幾句話就指明了整個事件的核心。

  ——要想看清楚一件事,要將人事運籌帷幄之中,首先讓自己成為局外之人,以利避利。

  這是他和嬴政用事實教給許梔的頭一個道理。

  許梔看到張良的一瞬間,終於安心了一點兒。

  張良就沒見過一個大臣府上在一夜間被喊了有如此多醫官。

  用的理由還是嬴荷華自己身體不適之類。

  他知道李賢對嬴荷華有救命之恩,所以她對他父親……愛屋及烏了?

  「子房先生你怎麼現在才來?

  許梔礙於李斯的家臣和李由都在,用了個埋怨語調。

  她上前拉了張良的衣袖,微微濕潤的觸覺,他像是從遠處策馬而歸。

  實際上張良是晚上才從雍城回來。

  許梔換上快被嚇哭的表情,仰頭看著他:「廷尉怎麼辦?我聽聞先生你識得名醫,可否請他速來?」

  張良對她這種行為方式已經習慣了,看來她與她不怎麼熟悉的人面前還挺收斂。

  可張良認識的名醫並不多……兩個有名有姓的現在不知流落去了哪個國家。

  現下最現實的一個,就是李賢。李賢在韓國那時曾說過他習得過醫術,後來張良一查才發現,李賢和夏無且同出一門,是扁鵲的學生。

  讓李賢回來救他父親可謂多此一舉。

  等到房內就剩下張良和嬴荷華兩個人的時候。

  張良看到她的情緒已經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

  「我不想讓韓非死,我也不想讓李斯死。我這種既要也要的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張良,你能不能幫我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我把韓非完完整整地還給你。李斯,他真的不能死。」

  「公主別慌。」

  「我與你的父王達成了一個交易。」

  「交易?」

  「是。」

  張良此來就是要把當時要她記刻漏時所言告知與她。

  至於為何張良選擇把這件密謀之事告訴嬴荷華——主要是為全她對韓非的保全之心的報答而已。

  就這樣簡單,至少張良自己是這樣篤定的。

  「公主,我們將計就計,藉以李廷尉的喪事,告知御史大人,看一出大戲吧。」

  許梔覺得背後涼嗖嗖的。

  不管怎麼樣,她聽到張良相當肯定地回答了她三遍那個答案,她終於是可以放心了。

  ——「韓非、李斯都沒有真的中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