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臻不過出了個門,舒畫就趁空跑了出來,完全不顧什麼淑女形象怒氣沖沖的站在陳慕白家的別墅前,「陳慕白!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方客客氣氣的打開門請她進來,「舒小姐有什麼事裡面說吧,這麼大吵大鬧的被人看到會笑話的。」
舒畫進了門裡里外外的看了一圈卻不見陳慕白,便要上樓。
陳靜康站在樓梯口堵住她,「少爺不在,有事兒打他手機吧。」
舒畫如果能找到他也不回來這裡興師問罪,「我打了他不接!」
陳靜康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知道他不接,你的電話……」
他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瞥了舒畫一眼,頓了一頓才繼續,「他會接才怪。」
舒畫今天連著被陳靜康侮辱,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不管不顧的去推陳靜康,「他是不是在樓上?」
陳靜康紋絲不動,「沒有。」
舒畫和陳靜康糾纏在一起,眼睛裡都是執念,「一定是在樓上!你給我讓開!」
說完一腳踢在陳靜康的小腿上,她穿著尖頭高跟鞋,這一腳下來就聽到陳靜康撕心裂肺的嚎叫,彎下腰去捂住腿,舒畫趁機上了樓。
陳慕白的房間特徵太明顯,她幾步跑上樓就直衝著那個房間跑了過去,推開門沒看到陳慕白,卻看到床上躺著一個女人。
剛想衝過去質問就被緊隨其後趕來的陳靜康連拉帶扯的拽出了房間,還輕輕帶上門。
舒畫揪著陳靜康的手臂,一臉不可置信,「她……她怎麼能睡陳慕白的床!」
陳靜康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皺著眉壓低聲音吼她,「你小聲點兒!叫什麼呀叫,沒看到她病了嗎?」
「她病了也不能睡他的床啊!她自己沒有房間嗎?他有潔癖還讓別的女人睡他的床?!」
陳靜康一臉苦相的去推那雙死死抓著自己的那雙手,「大小姐,你輕點!疼疼疼……」
潔癖癌晚期患者陳慕白確實是不允許別人睡他的床,別說睡了,碰一下都會翻臉,可是顧九思從來都不在「別人」這個範疇內。
陳靜康好不容易甩開了舒畫的魔爪,就看到舒畫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臉無措的盯著緊閉的房門嘀嘀咕咕,「他們是不是……」
說著眼中閃過一絲狠毒,又要衝進房間去,陳靜康吃了一次虧這次眼疾手快的把她拉下了樓扔了出去,「神經病!」
陳慕白果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鬱悶了。
晚上的酒局俊男美女,觥籌交錯,他之前還樂在其中,今天卻晃得他眼花,別人來敬他酒,他也來者不拒。
最後他覺得自己喝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去洗手間,從洗手間出來才走了兩步便靠在牆邊,低著頭單手撫額笑起來。
舒畫和顧九思一左一右的站在走廊上,雖算不上針鋒相對吧,可那氛圍完全稱不上友好。
舒畫一臉敵意的盯著顧九思,顧九思的側臉在燈光下毫無血色,低著頭看地板。
大概是聽到了陳慕白的輕笑聲,兩個人齊齊的看過來。
陳慕白輕咳一聲很快站直身體往回走,走過兩個人身邊時,顧九思和舒畫同時伸出手來攔他。
陳慕白看到顧九思伸出來的右手時,不自覺的眼角一跳,生硬的調轉視線,抬起頭笑著左右看了看,好脾氣的問,「二位有事找我?」
兩個女人異口同聲的回答,「有。」
陳慕白挑了挑眉,「那……誰先說?」
「我。」這次只聽到舒畫的聲音,顧九思並沒有回答,只有傻子才會搶這種話。
陳慕白點點頭,「好,你說。」
舒畫剛才只是為了和顧九思置氣,有些話她也不好當著顧九思的面問,吭吭哧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陳慕白就知道她的問題沒什麼營養,深吸了口氣拿出自己僅有的耐心回答,「你今天給我打了36個電話,我一個都沒接,不是因為沒聽到沒看到,只是因為我不想接。」
舒畫不死心,「你既然這麼討厭我為什麼還那麼清楚的記得我打過36個電話?你為什麼不乾脆關機?」
陳慕白微微歪頭掃了顧九思一眼才回答,「我記得你打過36個電話只能說明我很無聊,不關機是因為……我在等某人的電話。」
舒畫眼睛都紅了,不好意思問的問題也問了出來,「你為什麼今天讓陳靜康到我家裡去說那些話?昨天晚上你明明還好好的……」
陳慕白打斷她,或許是因為南邊的大局已定他不會再受陳銘墨的威脅,亦或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帶給他太多的震撼,他發現再和舒畫虛與委蛇他根本就做不到,不如就快刀斬亂麻吧。
他毫無預警的說出真相,「我在利用你。」
舒畫有些不可置信,「什麼?」
別說舒畫了,就連顧九思都是一臉愕然的看著陳慕白。
雖然顧九思之前並沒有親眼見過陳慕白和他的那些「女伴」們分道揚鑣是個什麼樣的情景,但是這麼直白這麼不紳士真的不是他的作風。
陳慕白似乎並不介意說得再露骨直白一些,「我之前對你或好或壞,都是在利用你,我對你沒有一點興趣,我說得夠清楚夠明白嗎?」
舒畫始終不肯相信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反應了半天才顫顫巍巍的指向顧九思,「是不是因為她?」
陳慕白順著舒畫的手看過去,繼而點頭,坦坦蕩蕩的回答,「是啊,就是因為她。」
之前說是他們自欺欺人也好,互相試探也好,總之,就是因為陳慕白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隔在陳慕白和顧九思之間的那道窗戶紙被徹底撕開。
三個人忽然都安靜下來,顧九思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有些不知所措,舒畫一臉惱怒的瞪著她,而始作俑者陳慕白則一臉閒適的靠在牆邊看戲。
或許是因為事實太殘酷,舒畫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噼里啪啦的落了下來,不堪侮辱一跺腳哭著跑遠了。
舒畫走了之後,陳慕白看向顧九思,面無表情的開口,「到你說了。」
顧九思咬了咬唇,她今天在陳慕白的床上清醒過來,雖然沒看到陳慕白卻也能大體猜到昨天是怎麼回來的,她當時並沒有多想,只是憑著一股衝動才來找他,想要解釋一下。可是現在她早已平靜了下來,那些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昨天晚上……我不是……」
陳慕白似乎並不在意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冷冷的看著她,「你為什麼要跟我解釋?解釋完之後你又有什麼打算?」
顧九思覺得今晚的陳慕白太過反常,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看到她不說話,陳慕白便替她回答,「因為你怕我誤會,所以跟我解釋。可是我誤不誤會對你而言有那麼重要嗎?反正你每次解釋完讓我覺得我對你而言是不一樣的之後就會一腳踢開我,告訴我又是我自作多情了,難道不是嗎?顧九思,你為什麼不說出來呢,這就是你的打算。」
明明是那樣雲淡風輕的口吻,可顧九思卻聽出一絲自嘲和無奈。
良久的沉默之後,陳慕白忽然笑了一聲。
他本就一副桃花相,喝了酒更是□□無邊,眼睛裡閃耀著細細碎碎的光芒,深邃誘惑,他微微笑著,卻讓人感覺不到笑意,「顧九思,我們之間,要麼就是完完全全的站在對立面,劍拔弩張,不要心軟,要麼就全心全意的相信對方,心底坦蕩。如此反反覆覆,真的是……你不嫌累我都嫌煩了。」
陳慕白說完並沒有多做停留,從顧九思身邊走過。
顧九思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想到離開。
段景熙和一群同事出現在酒吧里的時候,幾乎是在第一眼就看到了顧九思。做他們這一行壓力也大,有的時候他也會來喝幾杯。
他打了個招呼讓其他人先去旁邊坐便走向了坐在吧檯旁的顧九思。
顧九思的酒量還好,喝酒也是她父親教的,她之前總說段景熙的一舉一動都是訓練出來的,就是因為她也被訓練過,所以可以一眼看得出來。
她本只是有些煩悶,路過這裡便進來坐坐,可心裡有事最容易喝醉,當段景熙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了。
顧九思聽到嘈雜的音樂聲中隱隱有人叫她的名字,一抬頭便看到段景熙在看著她笑。
她反應遲鈍的眨了眨眼睛,段景熙笑起來明亮而溫暖,眼角有細小的笑紋,優雅從容。眼前卻閃過不久之前的那張沒有任何笑意的笑臉,心煩意亂的又端起酒杯。
段景熙在她旁邊坐下,要了杯酒才開口,「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
顧九思又抬起頭支著腦袋看向他,他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她也跟著笑起來,「請問……你的外交手段里還包括……□□?」
段景熙一愣,喝了酒的顧九思倒是比往常多了幾分真實和坦率。
他半開玩笑的回了句,「你說是便是吧。」
忽然台上有人在唱爵士版的十年,兩個人都靜靜的聽了會兒,段景熙心裡一動,受了氣氛的唆使忽然開口,「我們來個十年之約怎麼樣?十年之後,我若未娶,你若未嫁……」
顧九思眯著眼睛掰著手指頭開始算,「十年?十年之後,我若未嫁,你若未娶……」
段景熙抬眼看她,眼中隱隱帶著些許期待。
顧九思放下手托著腮搖頭嘆息,「那我們真是太可憐了……」
段景熙眼角一抽,這下他有些拿不準,不知道顧九思是真的喝醉了呢,還是在巧妙而幽默的避開這個話題,以免讓他尷尬。
他苦笑著搖搖頭,這話本就不該問。
顧九思忽然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轉過頭問,「他們一直在看我們,你朋友啊?」
段景熙也看了一眼,點點頭,「同事。」
「哦」,顧九思催他離開,「那你快過去吧,我也該走了。」
段景熙看她如此警覺,雖然確實喝了幾杯,但也稱不上醉了,再三猶豫之後便和顧九思告別。
他本以為顧九思很快就會離開,可等他們一群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竟然還在。
身邊坐著一個穿西裝戴眼鏡的斯文男人,而她正沿著酒杯壁慢慢的倒酒,眼睛盯著褐色的液體緩緩滑入杯中,慢慢開口,「男人嘛,和倒酒一樣。」
那個男人推了推眼鏡,「什麼意思?」
顧九思的眼神冷了冷,輕輕吐出幾個字,「杯壁,下流。」
那個男人哈哈笑了兩聲之後才反應過來,雖是生氣但尚且算是對得起他斯文的長相,只是瞪了顧九思幾眼便轉身走了。
段景熙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下他確定,這姑娘,是真的心情不好。
那個斯文男人之後不時也有異性上前去和顧九思搭訕,可說不了幾句便會一臉憤恨的離開,段景熙看了會兒只覺得有意思,他也不上前去阻攔,只是靜靜的看著,直到陳慕白推開酒吧的門,他才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