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思並不知道這句話對陳慕白而言意味著什麼,她只知道自己的話有多無力,沒有人會因為別人的一句「你不要傷心」就真的不再傷心。良久沒有得到回應,她有些沮喪的剛想走開就聽到陳慕白的聲音。
「怎麼會……你怎麼會沒見過你媽媽……」
他低頭看著手裡的河燈,聲音輕緩而低沉,似乎是在問她,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母親這個詞對顧九思而言僅僅是個詞而已,沒有任何感情,她也願意說一說轉移一下陳慕白的注意力,「打從我記事兒起,我就知道我只有父親,沒有母親,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你沒問過你父親?」
顧九思搖搖頭,「我知道他不會說,索性就不問了。」
又是長久的沉默,陳慕白忽然叫她的名字,「顧九思。」
「嗯?」
「你讓我找的人……我一直找不到。」
他皺著眉,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懊惱。
「我知道。」顧九思笑了一下,上次孟宜年去了,父親如今在不在美國她都不能確定了,又哪裡找得到,她終於找到機會鼓起勇氣解釋,「今天……舒畫不是我叫來的。」
陳慕白卻忽然一顫,燈里的蠟燭歪倒,把紙燈點燃,他迅速扔到一邊卻還是被燙了一下,痛覺從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裡。
顧九思一向是不屑於向任何人解釋什麼的,這些年無論是不是她做的,她都由著他誤會,她此刻卻主動跟他解釋,一種異樣的情緒在他心底悄悄蔓延開來。
第二天是周末,顧九思剛吃過午飯飯就接到舒畫的電話。
她聽著舒畫在電話那頭貌似興高采烈的說著什麼,心思卻早已飄遠,實在摸不准舒畫為什麼要請她喝下午茶。
「舒小姐有事可以在電話里說,喝茶就不用了吧。」
經過昨天那一出,他們不是應該相見不相聞嗎,舒畫不是應該待在家裡計劃著嫁到陳家以後怎麼虐她嗎?
昨天還是一副分外眼紅的模樣,今天就又是一出姐妹情深的戲碼,如此反覆她想幹什麼?
舒畫的態度忽然變了,有些輕蔑的笑著,「我勸你啊,還是去吧。」
顧九思走到窗前,「如果我不去呢?」
舒畫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我會打電話給陳伯伯,既然我請不動你,總有人請得動吧?」
顧九思閉上眼睛,認命的回答,「好,我去。」
掛了電話一轉身,就看到陳靜康站一臉糾結的站在她身後。
「你幹什麼?」
陳靜康撓著腦袋,「是舒畫嗎?」
顧九思好整以暇的靠在窗邊看著他,很配合的回答問題,「是。」
「顧姐姐,你不要去。」
看來他聽了有一會兒了,陳靜康的反應有些好笑,顧九思確實笑了起來,「怎麼了?」
他抿著唇很肯定的回答,「我覺得那個舒畫不是什麼好人,你會吃虧。」
顧九思半真半假的開著玩笑,「這才幾天你就會看人了?我看姚映佳還不像什麼好人呢。」
「……」陳靜康一下子就卡住了。
「逗你的!」她主動說出來就表示沒什麼了,拍拍陳靜康的肩膀,「我走了。」
她也想去看看舒畫這麼執著的非要她去是什麼目的。
顧九思到了約好的地點,剛坐下就有服務員過來上甜點和熱飲,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顧九思也不阻攔,上齊之後服務員才解釋,「這些都是舒小姐點的,請慢用。」
顧九思對這些沒興趣,又坐了會兒,低頭看了眼時間,再抬起頭時就看到有人走過來。
不是舒畫,而是段景熙。
顧九思明顯看到段景熙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有一種意料之中被坑了的感覺。
果然段景熙一坐下就開口問,「你怎麼也在?我以為只有舒畫那丫頭的。」
顧九思很是從容的回答,「嗯,沒有舒畫,只有我。」
段景熙有些疑惑,「是你找我?」
顧九思搖搖頭,「她約了我,結果是你來了。」
段景熙皺了皺眉,「她這是……我給她打電話。」
顧九思象徵性的建議了一下,「別打了,她大概不會接。」
段景熙收回了手機,大概是顧九思太平靜了讓他有些好奇,「你不生氣嗎?」
顧九思懶懶的喝了口咖啡,輕描淡寫的回答,「生氣啊,可是沒辦法啊,誰讓她是舒家大小姐,我得忍著啊。」
段景熙被她逗笑,「這丫頭太胡鬧了,我代她給你道歉。」
不遠處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最後腳步在他們隔壁桌停下,時間拿捏的剛剛好。
良久,顧九思忽然抬頭看著他,莞爾一笑,「段王爺,你發沒發現,從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一直在替舒畫給我道歉。」
今天的顧九思氣場太強,讓段景熙不得不重新開始審視這個女人。儘管他沒問過她亦不會承認,可是,眉宇間的氣度,是騙不了人的。賭王的女兒就是賭王的女兒。
段景熙攪動著咖啡,「很久沒見了,最近忙嗎?」
顧九思骨子裡還是大氣的,既然舒畫設了局,她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我再忙也不能和段王爺比啊。」
段景熙笑了一下,這個男人依舊溫和從容,「我這段時間是有些忙。」
「在新聞里看到了,段王爺的風采讓人移不開眼啊。」
「真的?也包括你嗎?」
段景熙不輕不重的開了個玩笑,所謂大招無形,顧九思笑了一下之後果然收斂了,「我們見也見過了,下午茶也喝了,我想舒小姐想要的效果大概也達到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段景熙點點頭,很鄭重的許諾,「這件事我會問清楚,一定給你一個解釋。」
顧九思並不在意什麼解釋,敷衍的點了下頭,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咖啡廳里桌與桌之間隔著屏風和盆栽,顧九思和段景熙的對話坐在隔壁桌的人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兩人離開之後,陳銘墨深深的看了陳慕白一眼,此刻的陳慕白正在拿著勺子努力去挑一塊蛋糕上的水果,挑到了也不吃,扔到碟子上,然後再去挑下一塊蛋糕,直到幾塊蛋糕都被他蹂躪的一片狼藉之後,才放下勺子笑著看向陳銘墨。
「您特意設了這個局叫我來看戲,真是煞費苦心了。」
陳慕白的心思越來越深沉,連陳銘墨都有些拿不準他的喜怒,「我上次跟你說的事情你還記得吧,顧九思和段景熙認識有一段時間了,這位段王爺似乎對她不太一般,我想把顧九思放到段景熙身邊去,你看可行嗎?」
陳慕白慢條斯理的回答,「我記得我們上次已經達成共識了。」
陳銘墨瞥了他一眼,「我們達成共識的前提是你要善待舒畫,可是你並沒有。」
陳慕白冷哼了一聲,嘲諷的意味頗濃,「喲,這黑狀告得夠快的,我做什麼了嗎?我覺得我沒做什麼啊。」
最近陳銘墨的耐心似乎不太好,「就是因為你什麼都沒做!你不要拖延時間來糊弄我!」
其實陳慕白的耐心也快沒了,可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和陳銘墨翻臉,否則就是害了顧九思。
他本來是打算和舒畫捧場做戲先安撫了陳銘墨再說,可是那天她站在河邊跟他解釋舒畫不是她叫來的,或許是不習慣向別人解釋什麼,那張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窘迫,解釋完之後還滿是擔心的看著他,似乎是怕他不相信。
他了解顧九思,所以才知道她做出來這樣的事有多可貴,這才讓他下不去手。
陳慕白深深吐出口氣,「我們各讓一步,你想和段家搭上關係,緩一緩我會想別的辦法,但是和舒畫聯姻……不行。」
陳銘墨直截了當的拒絕,「我等不了了,你和舒畫悔婚,顧九思留在你身邊,你只能選一個。」
你是趕著去死嗎?!
換作平時,口無遮攔的陳慕白一定會微笑著說出來質問陳銘墨,把他氣到吐血。可是他看了眼陳銘墨沒有血色的臉,還是有些忌諱,忍了忍,把那句話咽了下去。
父子倆的下午茶鬧得不歡而散,陳慕白回去的時候臉色相當難看。
雖然知道陳銘墨是故意挑撥離間,可是他還是很生氣!除了生氣還有些恐慌。
他不知道顧九思和段景熙已經相識,不知道他們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什麼情形下相識。是偶遇還是刻意安排?她是坦然接受還是捧場做戲?他有那麼多的不確定,卻問不出口。
顧九思在他身邊多年,他每天都可以看見她,一叫她的名字她很快就會出現在他面前。他實在難以想像當他再次稀疏平常的叫「顧九思」三個字而沒有任何回應,他心底會不會有失落。
陳慕白忽然開始煩躁,開始惱怒,沒有人告訴過他男女之間的相處竟然會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時候。
從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範圍內,此刻他竟然有種即將失控的恐慌。
一連幾天陳慕白都頂著一張「無法顯示該頁面」的臉,出現的地方都會出現局部低氣壓,每天晚上都能聽到他在書房裡打電話時傳出來的爭吵聲。
即便是對顧九思也是如此。
顧九思坐在客廳里垂著眼睛,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模糊的輪廓,前幾天在山中溫泉莊裡的他還溫暖沉靜,此刻便又變得冷漠凌厲。
前些日子是她的錯覺還是他本就這般喜怒無常。
又過了幾天,陳慕白開始和舒畫同進同出,所有人都知道慕少身邊的位置有了固定人選,舒家大小姐的名頭一時無兩。
顧九思並沒有什麼,可是陳靜康似乎對她很不放心,整天裡有事兒沒事兒的跟著她。
最後顧九思很是無奈的站在公司走廊無人的角落裡問他,「你想幹什麼?」
陳靜康也很為難,「少爺和那個舒家小姐……」
顧九思一臉坦蕩,「我在陳家那麼多年,知道什麼是現實,所以我從來都沒想過和陳慕白有什麼。我怎麼想是我的事,和他無關,所以即便他以後會娶別人,我也不會有什麼想不開。我不想讓別人傷我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傷得了我,所以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顧九思說完三個「所以」之後,陳靜康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尷尬,看著顧九思身後唯唯諾諾的叫了一聲,「少爺……」
顧九思壓根就沒敢回頭去看陳慕白的表情,僵在原地,聽著腳步聲等著他走近,略一停頓,然後走遠。
她和陳靜康大眼瞪小眼半天,「陳靜康,你八字太硬,以後離我遠一點。」
舒畫最近來公司越來越頻繁,當天下午她再次坐在陳慕白的辦公室里,忽然對拿著文件等陳慕白簽字的顧九思開口。
「昨天和我舅舅的下午茶,還吃得開心嗎?」
顧九思沒有回答,她先是拿餘光瞟了眼陳慕白,然後平靜的看向舒畫。
讓陳慕白誤會她和段景熙,這是她昨天的目的?
舒畫並沒有多做糾纏,頤指氣使的開口,「你幫我倒杯水吧。」
顧九思一杯一杯的倒,舒畫一杯一杯的挑刺兒。
「水太熱了,我想喝涼的。」
「這水太涼了,我想喝溫的。」
舒畫偷偷瞄了陳慕白一眼,陳慕白正在看著文件,似乎正看到關鍵處,沒注意到這邊,輕輕皺著眉,她心裡竊喜。
當舒畫打算再次讓顧九思重新倒一杯時,陳慕白搶在她前面開了口,「顧九思,幫我倒杯茶。」
顧九思倒了茶遞給陳慕白,可他才抿了一口就推到一邊,冷著臉,「這是什麼,你怎麼現在連杯茶都不會泡了?出去!好好反省反省!」
說完不耐煩的把顧九思趕了出去,外面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不明所以,只當顧九思被罵了。
舒畫同樣不明所以的暗自得意。
陳慕白為了舒畫當眾訓斥了顧九思的事情很快傳開,這些年陳慕白幾乎沒有當眾對顧九思說過重話。一時間舒畫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又提升了一個檔次,紛紛猜測著陳舒兩家的好事將近了。
顧九思自認不是受不得委屈的人,更何況她現在腹痛難忍,沒有心思去管那些。早上出門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不對勁,後來忙起來了也沒覺得有什麼,就在剛才幫舒畫倒水的時候忽然疼得厲害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大姨媽~
那個土豪兒媳婦兒。。。真的懷孕了。。。聽說結婚第二天就不去公司了,一直在家裡安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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