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清晨的墨王府,僕從們按部就班地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上官墨早朝歸來,正和南宮雨一道下了馬車,卻不想抬頭便望見王府門口,弋歐寧正拼盡全力拉著暴走的無憂。順著兩人的視線望去,只見夜婉舞正一臉欠揍地搖著一把摺扇,自以為風度翩翩地翹著個二郎腿坐於一張做工精湛的交椅之上。

  這夜婉舞果真不按常理出牌,就這麼坐在他王府大門前是想鬧哪樣?

  上官墨一臉黑線陰沉個臉,南宮雨怕這兩人當眾掐起來,趕忙假咳一聲上前開口:「女皇這是?」

  「喲,原來是陛下來了。」九歌收了摺扇,本以為她會禮貌性地問候兩聲,卻不想竟是拿了一旁侍女端著的蘋果張嘴就啃,含糊不清地開口:「這不朕一大早就想來拜訪皇姨娘嘛,不過人家不讓進,就只好在這兒曬曬太陽了。」

  「曬太陽?」上官墨冷哼一聲,咬牙切齒地,似乎恨不得將她頭給擰下來好看看裡面什麼構造。「女皇還真是清閒得很呢,偏偏來本王的王府門口曬太陽。」

  九歌聞言倒似乎也沒對上官墨的不敬生氣,只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又裝模作樣地伸了個懶腰:「哎呀,不知怎的,總覺得這墨王府的太陽曬起來最舒服呢。」

  聽著九歌那陰陽怪氣的語氣,身後一直憋笑的玫侓終於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陛下明明是最關心這群人,這才趕著一大早來看看那夜婉舞是否來過,可偏偏那說出口的話要氣死個人。

  先是有那叫什麼無憂的被陛下氣的跺腳,如今又是這上官墨被氣成了包公。

  若是換做了他,定然也是恨不得在陛下臉上撓出一道爪子印來的。

  見玫侓笑地絲毫不掩飾,上官墨這心中的火氣就更大了。夜婉舞實在是欺人太甚,還真仗著自己是鳳岳的女皇就把他當軟柿子捏了?

  「女皇位尊,本王這小小的王府怕是接不了駕······」為了安然只能隱忍,他咬牙切齒想攆這個不要臉的離開,可話還沒說完呢,就見九歌倏地騰起身來,差點沒將他心給嚇漏了半拍。瞬間便做好了防禦的姿勢:「你想做什麼?」

  見上官墨這副模樣,九歌實在是沒憋住。本來想拿出女皇的氣勢高冷一番,結果噗嗤就笑出聲來。不是她自制力薄弱,實在是這王兄的樣子太呆萌。從前從來是高高在上、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性子,怎的如今這麼經不起嚇?

  本來她是按照魅藍所說要與這些人為敵以達到保護他們的目的,可經昨晚一事,她收了曲青芙,夜婉舞遲早會知道真相的。所以她再這麼做就只能是白費功夫,根本騙不了夜婉舞。再說了,論演技,她實在是比不得夜婉舞。只怕是破綻多多,被人一瞧便瞧了出來。

  是以,她昨晚想了一個晚上,最終放棄了這個計劃。

  既然她如今已經知道了夜婉舞在何處,那便能提前做好防禦的準備了。今日前來,是無論如何也要住進這墨王府的。

  「王爺你不必慌張,好歹咱也是表兄妹不是?你放心,朕就算是再歹毒也不會害了皇姨娘的獨子的。」

  「呵······瞧女皇說的,本王怎敢跟女皇您稱兄道妹?那親姐姐都能害的人,若是對著表兄,只怕是留個全屍也難。」

  「······」九歌沒想到一向雷厲風行的上官墨,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墨王爺,那嘴皮子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厲害。從前怎麼就沒發現他有這麼個特長呢?哦,對了,是這位愛妻如命的王兄整天只知道往梧桐苑裡鑽,根本懶得跟她廢話。

  說起愛妻如命,不知道若是王兄見了被製成醉骨的施汝嫣該是如何反應?

  本來她是想用對付施汝嫣的手段來刺激這些人,好達到讓他們唾罵她這個魔鬼的目的的,可如今,她既然已經廢棄了之前的計劃,那施汝嫣這個棋子便不能露面了。

  懶得再跟上官墨廢話,她呵呵怪笑,「咔嘣」咬掉一塊蘋果,又似乎覺得威脅的力度不夠,直接一腳搭上剛剛的交椅,不過一瞬,那椅子便在轟隆一聲巨響中粉身碎骨。

  「那小侄兒在朕的行宮裡玩得挺開心,如今朕想要入王府做客,這禮尚往來的,王爺是不是應該歡迎歡迎朕?」

  威脅,赤果果的威脅。她這麼做無非就是想要告訴眾人若是有誰敢不聽她的話,然兒就會跟那椅子一個下場!

  「妖······女!」無憂咬牙切齒:「你要是敢動他一根毫毛,老子非得把你剁碎了餵豬!」

  「是嗎?」九歌還沒開口說話呢,一旁的玫侓就不樂意了。自從昨晚發現自己擁有強大的魔靈並且能運用自如之後,他現在站在陛下身邊那腰杆都是挺地筆直的。如今他有這個能力去保護自己的妻主了,那就容不得任何人欺負她。雖然——是陛下先挑事兒。

  「老子叫你一聲小祖宗行不?你就別再多說了。」弋歐寧是整個人都纏在了無憂身上。他生怕這祖宗再惹了那妖女不順心,到時候遭罪的可是他的崽。雖說他也是恨這女魔頭恨得發瘋,可如今然兒還在她手上,那便不可輕易將她給得罪了。

  「你放開!」無憂掙扎著撤開纏在自己脖子上的雙手,惡狠狠地瞪著玫侓。他看得出那男子周身縈繞的魔靈,可他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一想到自己的真心被夜婉舞踩進泥里踐踏,一想到曾被這女人耍的團團轉,他就崩潰地要發瘋!他背叛了九歌差點愛上弒妻的仇敵,這要他日後去了黃泉有何面目見九歌?

  「我說你別發瘋了行不行?你是想害死然兒嗎?」弋歐寧也終於再忍不住咆哮了,感情然兒不是他的骨肉他不心疼啊!

  「哼!」無憂此刻也才終於反應過來,他差點就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他差點就害死瞭然兒!不甘心地冷哼一聲,惡狠狠地剜了九歌一眼,最終是咬牙切齒地強壓下了怒氣,一甩袖子,終於不再吭聲。

  「這就對了。」九歌翹唇,笑的邪魅。誰讓這廝跟其他女人做了三載夫妻?雖說是失了憶被人給騙了,可她就是想收拾他一頓。嘚瑟地望了無憂兩眼,這才轉過頭來對著上官墨道:「朕這人多,王爺該騰個大一點的院子來才是。聽說姐姐的月竹園不錯,朕想——那地方挺合適。」

  「你······」上官墨沒想到九歌這麼會蹬鼻子上臉,如今若不是有然兒在她手上,他非得將她脖子給擰斷不可。被南宮雨拉著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一雙拳頭握地咯吱作響,咬牙切齒的樣子似乎是磨在九歌的骨頭上:「月竹園雖大,可如今也有不少人住在裡面。女皇您身份尊貴,又怎麼能跟他們擠?還是······」

  他話未說完,只見九歌翻了個白眼,啃著蘋果逕自便繞過弋歐寧兩人進了王府:「阿侓,將東西搬進月竹園。朕拜訪完皇姨娘之前,房間必須得騰出來。」

  「諾!」玫侓領命,轉而抬頭望向上官墨。「還請王爺帶路。」

  望著九歌大搖大擺的背影,如今連南宮雨也淡定不了了。這夜婉舞當真是個土匪,可偏偏她那套舉動,與從前的月兒幾乎一模一樣。墨他們是心中有怨,所以才會被所謂的事實蒙蔽了雙眼。若是他們能靜下心來,定然能發現從前的月兒也曾是這般張牙舞爪。

  那還是在她未與無憂私奔之前,仗著自己郡主的身份就霸了飄香園的樓。又仗著得護國夫人和太后的寵愛,連帶對他這個皇帝也沒表面那麼尊敬。那時候的她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可偏偏讓人一點都討厭不起來。他當初就是看上了她這與眾不同的性子,才會一點點向她敞開了心扉。

  月兒本就不是上官月,那裡面的靈魂早就變了人。她既然能住進上官月的身體裡,又為什麼不可以寄身於夜婉舞?

  他越來越篤定那女子就是他愛的月兒,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他無論如何都對她恨不起來。

  ……

  沒有人知道夜婉舞對護國夫人說了什麼,他們只知道在那之後,原本對這個侄女兒恨地捶胸頓足的老夫人突然便改了態度。不止親自將夜婉舞送出了院子,還樂呵呵地招來了香蘭伺候。那可是原本跟在郡主身邊的丫鬟,老夫人明知道郡主的死夜婉舞脫不了干係,又還怎麼會這般做?

  一群僕從躲在角落裡竊竊私語,九歌只是一個眼神便將他們嚇得做鳥獸散。那可是個魔鬼,惹不好招上身來就是要下地獄的,他們不過是個僕從雜役罷了,平白還是不要去惹那身騷。

  望著那一個個兩股戰戰,跑的比兔子還快的傢伙,九歌摸著下巴挑了挑眉,隨即便問了前面帶路的香蘭:「你覺得朕可怕嗎?」從前她一向是走的溫柔路線,打的是感情牌,可自從被逼成魔之後,她便越來越喜歡裝高冷。其實實際上,她也確實是冷酷了不少,至少不會再同情心泛濫,到處施播善心。

  正所謂有因必有果,她相信這世上有前世今生,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今生的悲慘是前世作孽太多,她何必去管那些個閒事?

  香蘭走在前面,咬著嘴唇不回答。她是忠誠於郡主的,可郡主卻被眼前這女人給害死了。她只是個丫鬟,不能為郡主報仇,可她也是個有骨氣的人,雖然聽命於老夫人要照顧好這妖女,可她發誓就算這女人打死她也不會跟她說一句話。

  看著眼前倔強強撐的香蘭,九歌知道她實則早已後脊發涼。別問她是如何看出來的,這丫頭背上的衣服可都快被汗水給浸透了。

  今天的太陽雖好,可說到底也是快入秋的太陽。她與母親待在房間裡說的太陽下山,如今晚風陣陣,別告訴她這丫頭是熱著了。

  無奈的輕笑一聲,暗自搖了搖頭。她如今雖已徹底接受自己活死人的身份,可還是不太願意向大家坦露事實。畢竟她也不知道自己這種狀態能維持到何時,免得到時候突然離開,又是引大家一陣傷心。就連告訴母親,她也是前瞻後顧、深思熟慮了老半天才決定下來的。

  怕將香蘭這丫頭給嚇著了,她也不再說話。只是優哉游哉地開始欣賞起了沿途的景色。

  自從用了夜婉舞的身份之後,她每次回月竹園都跟做賊一般,如今總算是光明正大地回來了,卻又是被一群人指著鼻子罵魔頭。

  想想當初被大家眾星捧月,被雲鷹、樓玄他們如孩子般呵護的場景,沒來由的一陣惆悵。

  還當真是懷念那逍遙自在的日子啊。

  跟著香蘭七拐八拐總算是到了月竹園,望著那爬滿了猩紅月季的翠竹做的院子,她恨不得立馬撲上前去深吸一口那醉人的花香,可礙於香蘭在這兒,她不得不繼續維持著應有的高冷。

  「呵呵……姐姐的院子果真是獨具一格啊,那翠竹修的竹屋竟絲毫不變色。」

  她本是想開口與香蘭套套近乎,畢竟這丫頭心思單純,她實在不忍心讓這個護主的孩子對她太敵視。卻不想突然聽到院子裡的一聲冷哼,莫名起了身雞皮疙瘩。

  她怎麼覺得無憂那咬牙切齒的聲音就像是磨在她的骨頭上?看來這段時間是有必要防著這廝了。

  踏進院門,裝模作樣地將雙手背在身後,十五度抬頭,用鼻子望著眾人:「怎麼?這月竹園的人還不肯搬嗎?」

  玫侓自然看得出九歌是裝腔作勢,若是這些人真不肯搬,她必然也不會說什麼。再說了,她搬進王府本就是為了保護眾人,這些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才算好呢。只是如今她這個夜婉舞的身份是拉不下臉來與這些人心平氣和地談的,這其中自然就要靠他來做調和了。

  只見他故作為難朝著九歌開口,似乎有意為弋歐寧他們幫腔:「這月竹園夠大,留下他們也能住,至於我們帶來的那些個僕從,打發了回驛站倒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