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封皮上是兩個剛勁有力的大字,是她的名字。看信的夏初一定不知道,寫信的梁牧澤很想在封皮上在標註一句話:偷看信者死。
信封並沒有密封,夏初撐開信封倒出信紙。雖然已經知道這只是一封再平常不過的告別信,可她心裡還是很糾結。梁牧澤仍舊沒有消息,他的生死依舊不明,就算這封不是,誰又知道那東西會不會忽然就被送到她手裡呢?
夏初: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回g市了,任務太急不能耽擱,只好留封信道別。放心,我很好。夏副司令很「客氣」的請我喝杯茶,淺談一下過去和未來。我已經向夏副司令道歉,也表明我並不是要搶走他的寶貝女兒。雖然結果怎樣不可知,不過還好他絕對不會為難你。
夏初,不要為我擔心,我會保護好自己,會平安回來,來接你回去。
你親口說過要打報告的,絕對不能反悔。
等我回來,娶你過門。
梁牧澤。
短短的幾行字組成的一封信,又讓夏初淚如雨下。樸實的字裡行間,透露著他的愛,他的寵,他的無奈和霸道,夏初仿佛看見了一個真實他站在眼前,一字一句的說,等我回來,娶你過門。
她不知道這封信有沒有被她家領導看過,不過猜也能猜出來,一定是先過了他的眼的。梁牧澤所謂的「客氣」,是怎麼客氣?「喝茶」又是什麼茶?過去和未來,是先翻舊帳再算總帳嗎?估計是怕被領導審閱,他才把話說的這麼隱晦,根本看不出什麼來,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受私刑。
南海上,在遊艇三點鐘方向兒十海里處的一艘民用漁船,幾個漁民與往常一樣,撒著網,說著笑,全自動的打漁設備,給他們帶來很大的方便,可以不費力氣每日滿載而歸。
漁船背面,梁牧澤蹲在漁船邊,接收著剛剛從水下潛艇的發來的信號,身上黝黑的潛水服還在不停的滴著水珠。
整裝待發的戰士們,個個興奮不已,眼中灼灼的光芒足以說明一切。這一天,對這些有三年前記憶的人來說,是何等的漫長,他們等這一天已經太久太久了。
「都準備好了嗎?」梁牧澤表情冰冷的沉著聲音問道。
「是。」戰士們異口同聲。
梁牧澤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一聲令下:「下水。」
漁船上的幾個「漁民」繼續說著不易聽懂的客家話,在興奮的攀比著什麼。有微小的入水聲傳來後,其中兩個漁民迅速機敏閃回船艙,在幾台計算機前坐下,向岸上指揮中心發出信號,接著黑客攻擊了遊艇操作關口,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噼里啪啦的敲打著。
梁牧澤帶著人潛入水下,潛水前進速度有限,但是這樣靠近遊艇,是唯一不打草驚蛇的辦法。
陽光明媚下的海底,格外漂亮,微弱的光線照得四處藍色像是透明一般,美麗的群魚來來往往,游的好不自在愜意。可是戰士們卻完全沒有心思欣賞,還要小心翼翼的躲避著偶爾威風游過的鯊魚……
為了減輕水下行軍的負擔,他們只在腰間挎著幾把鋒利的匕首,也就是說,他們到達遊艇的那一刻,沒有槍,只有一把短短的匕首,如果不能得到接應的話,他們將會如何慘死,可想而知。
越來越接近遊艇,梁牧澤大概算了算時間,一揮手,眾人心領神會,分為三個小組,分散到三艘遊艇旁邊,隔著薄薄的水層,找准遊艇上巡邏保鏢的位置,趁著他們落單的時候,先用繩子從背後套住他,用猛力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把人拉進水中,利落的拔掉他們身上的配槍,用身上那把唯一的匕首,直刺心臟。
「什麼人?」
落水的動靜最終還是驚動了遊艇上巡邏的保鏢,聽到有人喊,戰士們迅速沉下水,將自己隱藏在水下。
發現有人摔下遊艇掉入海中,保鏢們連忙的跑到遊艇邊,可是只看到一片碧藍。被血染成紅色的海水迅速被翻滾的波浪打散,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保鏢們掏出身上的配槍,舉槍指著水面,警惕的看著水面,不時低聲對著話筒說了些什麼。
潛入水下的戰士們快速在中間遊艇處集合,梁牧澤示意,這一步已經走不通了,他們必須在那些保鏢聲張之前消失。
他對大家使了個眼色,拿出身上的裝置發射了一個信號彈。這種最新研製的信號彈,可以在水中停保持10秒時間。信號彈發射後,流星般快速直線竄出水面,直指天空。在空中綻放出一抹艷紅。
兩側遊艇的保鏢此時都集合在甲板上,防備的看著水面和四周。忽然從水中竄一截什麼,速度快到他們還沒有辦法看清,就已經在空出炸成紅色,終於有人大喊:「不好!。」
可是下一秒之後,兩艘遊艇已經被炸得灰飛煙滅,一分鐘後,海面上還有熊熊燃燒的烈火,被燒焦的屍體和炸成碎片的船身孤零的飄在海面上,染紅的海面久久不消散。
中間遊艇上的大佬們,被爆炸聲驚了一跳,保鏢們拎著槍先一步跑出艙外,眾人看見另兩艘只剩下殘渣的遊艇,一瞬間害怕、驚慌,恐懼不堪。留在駕駛室的保鏢想啟動遊艇,卻發現,遊艇已經被鎖定鎖,沒有任何動力,不能啟動只能停留在原地。
於老二啐了一口:「他媽的怎麼還不開船?」
一個保鏢驚慌的跑出來,低聲下氣的答道:「遊艇出了一點兒狀況,正在檢修,馬上搞定。」
於老二把槍抵在那人頭上,將他摁在遊艇圍欄上:「你他媽的想死是嗎?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餵鯊魚?」
保鏢不敢有絲毫反駁,更不敢掙扎,任憑於老二各種不堪入耳的怒罵。
「好,我今天就成全你。」於老二惡狠狠的拉住保鏢的衣服,拉到遊艇邊緣,保鏢絲毫不敢反抗,此時只要於老二鬆手,保鏢就會馬上被丟人海中。
「放手老二,這都什麼時候了?」
老者一聲呵斥,可是於老二絲毫不受威脅,面目猙獰的大手一揮,保鏢瞬間墜入海中。
忽然有人墜海,藏在遊艇下的人被嚇了一跳,梁牧澤趕緊揮手,兩個戰士奮力的向墜海人游去。那人看見水下有人,當然害怕,拼命的往上游想浮出水面,就在頭要探出來得一瞬間,被人抓住了腿,一用力拽回水裡,捆住手腳扔進海底。
站在最後面的裴俞心裡盤算著現實和計劃的出入,他們還沒有上船,而兩艘遊艇卻已經爆炸,肯定是在偷襲過程中被發現了才不得不這麼做。如今,遊艇外站著這麼多人,手裡有槍,人多勢眾,他們如果貿然登船,只能做活靶子被子彈射穿,這是絕對不行的。無論如何,這次不能再像上次那樣。
裴俞悄然後退,潛回船艙,踢開正中的長桌,打開隔板拎出一把步槍,裝好彈夾,做了深呼吸後,大義凜然的邁步衝出船艙。
噠、噠、噠,幾聲槍響後,數個保鏢應聲倒地,他們在倒下前看到裴俞拎著槍,皆是一臉的驚恐。保鏢的手還在胸前口袋,槍沒有拿出來就已經斃命。其他人聽見聲響迅速掏槍個個對準裴俞,裴俞靈活的躲起來,換上新彈夾,深深呼吸之後,探出半截身子對準保鏢們瘋狂掃射。
梁牧澤在水下聽見了槍聲,知道裴俞為了他們平安登船而引開了保鏢的注意,打了一個手勢之後,戰士們迅速上浮,露出水面。梁牧澤帶著另外4個戰士率先攀著遊艇邊緣,利落而輕巧的登上甲板。
梁牧澤找到在艙外被隱藏很好的木製箱子,裡面有早已準備好的槍枝彈藥,前面的槍聲不斷於耳,幾個人沒有絲毫猶豫的拎槍裝彈夾,隨即分散襲擊。
裴俞在那邊早已有些支撐不住。這些保鏢們都是境外僱傭兵,就是特種大隊的人過來一對一單挑,誰輸誰贏也不能妄自下定論。
子彈射穿了他的左臂,裴俞緊咬著牙關從襯衫下擺撕下一段,綁住受傷的手臂。而此時艙外傳來了激烈的亂槍聲音,裴俞蒼白的臉上浮出一抹笑意。
戰士們陸續攀上遊艇,迅速加入戰圈,不多時,保鏢們死的死傷的傷。大佬們身上揣著防身的手槍,為各自保命,躲在保鏢身後。可隨著保鏢一個個倒下,他們也紛紛受傷,都是傷了手臂和腿,不能拿槍、也不能逃跑,卻不會死。
幾架直升機從四個方向飛來,盤旋在遊艇上方,飛機上的指揮員與陸地上待命的指揮中心聯繫,數秒後,董志剛的一聲令下,早已待命的各部隊戰士們奮勇出擊。
在南部多省盤踞多年、全國最大的超級犯罪團伙,徹底落網。
仍穿著黑色潛水衣的戰士們將受傷的大佬們捆綁起來,於老二被子彈射穿了大腿,此時歪坐在遊艇邊緣,身邊一灘血漬,手因為太過憤怒而顫顫發抖。
裴俞手扶著受傷的肩膀,緩緩走出船艙,站到梁牧澤身邊,擠出一抹慘白的笑容,可是眼睛中卻閃爍著愉悅的明亮。
梁牧澤冷冷的瞥他一眼:「我不會跟你說謝謝。」
「我也不會跟你說謝謝。」裴俞說。雖然受傷,可氣息卻十分穩重。
已經恢復寧靜的海面忽然傳來一聲槍響,裴俞悶哼一聲,隨之跪倒在地。那一槍射中了他的肚子。
梁牧澤皺眉,迅速舉槍對著準備繼續開槍的於老二連開兩槍。於老二的兩隻手分別被子彈射穿,他的慘叫聲迴蕩在大海上空。
梁牧澤扶住中傷的裴俞,不讓他癱倒在地,語氣堅定的說:「你不會有事的。」
裴俞艱難的笑:「我知道,這裡不是心臟。」
一架飛機迅速壓低位置,打開艙門,戰士們圍過來準備抬起裴俞把他送上飛機。裴俞仍跪著,就在梁牧澤面前,他用染滿血跡的手拉住梁牧澤,眼睛暗淡沒有了剛剛的光彩,語氣里有著無盡的傷心:「三年前,對不起。」
梁牧澤眼睛裡浮起情緒,依然冷聲說:「我不會接受的,等你傷好我們算總帳。」
「好。」裴俞蒼白的笑,那是釋然的表情。
凌晨4:30。n市。
「我要走了二喵。我真的不能帶你,你在家要聽話,這樣才會有肉吃。」
二喵不吭聲,黑暗中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渴望的看著夏初,看的她非常非常捨不得。但是……
「我是偷跑,不能帶你,他們不會虧待你的,聽話。」夏初抱起二喵,狠狠的在懷裡摟了一會兒。
大院裡一片寂靜。昏暗的路燈撒著微弱的光芒,夏初打開房間的窗戶,看了看四周的情況,確定沒有人經過。做了一個深呼吸,輕輕攀上窗戶。夏初站在窗戶上,和二喵揮手再見。二喵很乖的不吵不叫,也不跟著,只是端坐在地上,仰著小腦袋,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夏初,像是在說,「主人主人,你一定要回來接我。」
夏初依依不捨的關上窗戶,踩著窗欞,慢慢蹲下,右腳往下踩上空調的室外分機,俯下身小心翼翼撐著空調,雙腳蹬著牆壁吃力的慢慢下移。在軍校學的那點兒攀岩本事終於派上了用場,雖然已經非常的不熟練。
腳終於踩到了一樓窗戶的窗欞,鬆開手攀住空調的雙手,跳下窗欞輕輕的落地。夏初拍拍手站起來,對著窗戶喃喃自語道:「爸、媽,我知道你們捨不得我,但是不看見他完好無損的樣子,我如何也不能放心,請你們體諒,對不起。」夏初對著窗戶深深鞠躬。起身後,馬上警惕的看看四周,確定沒有人看到自己,她在凌晨微弱的光線中跑向大院的大門。
一路不停歇的跑出大院,門口放哨的戰士開門讓她出去。夏初匆匆穿過馬路,米谷坐在馬路對面的計程車里,開著窗戶對她揮手。
「怎麼這麼慢?」
夏初鑽進車裡,呼呼的大口喘著氣,「警衛都在,我我,我從後面跳窗戶出來的。」
米谷轉而對司機師傅說:「麻煩去機場,謝謝。」
米谷這才回應夏初的話,吃驚不已:「跳窗戶?夏初,你可真豁的出去,就不怕再也回不來?」
夏初自信的說:「不可能,知道我這叫什麼嗎?」
米谷冷哼:「恃寵而驕!有恃無恐!」
夏初笑的燦爛,「答對了。賞你一塊巧克力。」說完,將剛剝開的費列羅塞進米谷嘴巴里。
夏初一刻也不能再等,頭天晚上剛剛得知梁牧澤安全回來的消息,當時就和夏光遠商量要回g市,可是領導說什麼也不同意。任憑夏初怎麼說好話也不為所動。從頭到尾說的最多的就是:「不行,沒商量。」
迫於無奈,夏初只能偷跑了,她打算看完梁牧澤,就回來認錯。
夏初和米谷一人捧著一杯熱可可,坐在候機室里候機。她們兩個訂好了6點的機票飛g市,到機場時,離起飛還有一個小時。
夏初說:「你就這麼走行嗎?你媽好不容易盼到你可以休假。」
米谷喝了一口燙嘴的可可,「沒什麼不行啊,反正她已經習慣我常年不回家了。」
夏初嘆氣:「其實,你沒必要跟我一起走的,你在家多陪陪阿姨和叔叔才對啊。」
米谷聳肩,盯著可可,半天不再說話。過了好久,夏初站起來,將兩個空杯子扔進垃圾桶。米谷憋了近一個星期,終於忍不住的問夏初,「裴俞,他到底怎麼了?」
裴俞。這個名字一直壓在夏初心裡。這兩天沒日沒夜的胡思亂想,甚至做夢夢到裴俞對著梁牧澤開槍,讓她從夢裡尖叫著驚醒。
夏初搖頭,「不知道,我不願意相信他是壞人,米谷。」
「會是壞人嗎?他笑的那麼好看,那麼溫暖,怎麼會是壞人?」米谷眼看著玻璃窗外陰沉無比的天空,喃喃的說道。
夏初沉溺在自己的想法裡,完全沒有注意到米谷此時是一副如何落寞的神情。
其實米谷對夏初有所隱瞞,她和裴俞,不單單只是見過面吃過飯而已。
當他給了她獨家之後,她衷心的感謝他,用獎金請他吃飯。到了約定那一天,她到裴氏大廈一樓的咖啡廳等他,然而左等右等,卻不見他來。終於,她忍不住撥了裴俞的電話,他接了,她也聽出了他說話間重重的鼻音。原來他病了,重感冒。
裴俞在電話里笑著道歉:「恐怕不能赴約了,下次我請你,賠罪。」
「別這樣裴先生,本來也是我向你道謝的。」
裴俞嘶啞著聲音說:「那我們再約時間……」
米谷急著打斷他:「你吃藥了嗎?有沒有吃東西?」
米谷從前台那裡得知裴俞一直沒有離開公司,她想好接下來要做什麼,便風風火火的離開裴氏大樓。再回來時,手裡拎著一個保溫飯盒,她與保安周旋許久,都沒有得到上樓的允許。無奈之下,她只好再撥通裴俞的電話,這次很順利。
她乘電梯到大廈頂樓,順利通過門禁來到裴俞的辦公室前。門虛掩著,她敲了敲門,沒有回應,她便推門進去。辦公室沒有開燈,光線很暗,還來不及適應,辦公室突然亮起一盞昏黃的落地燈。
她驚了一下,看到沙發前坐著的身影,她很快平靜下來,笑著走過去,禮貌的問:「抱歉裴先生,是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
裴俞蒼白的臉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不礙事,坐。」
米谷忐忑走過去,將保溫盒放在茶几上,手指在盒子上停留片刻,從背包里拿出紙袋,裡面裝著她剛剛從藥房裡買的感冒藥,「吃點東西才能吃藥,空腹傷胃。」
裴俞看著她幫他拿藥、盛粥,又跑到茶水間倒了杯溫水給他,他看著她認真忙碌,不禁笑了。
米谷端著杯子坐下來,「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謝謝你。」他端起盛著白粥的小碗,眼前還擺著兩種爽口的小菜。
米谷說:「我在粥屋買的,我常去那家,味道做的很好,你嘗嘗看。」
「謝謝。」
那晚他喝了粥吃過藥後,她就離開了,雖然他們並沒有多聊,但是他沉靜溫和的樣子深深留在心裡。自從她工作後,認識和採訪過許多人,與人相處方面也算有些經驗,裴俞,不像是壞人。
準備好早餐的蘭梓玉,上樓叫夏初起床,可是敲了半天都沒有動靜,推開門發現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沒有賴床不起的夏初,只有一隻貓咪,伏在被子上慵懶的眯著眼睛。
蘭梓玉手裡拿著一張紙,慌慌張張的從二樓跑下來,嘴裡一直喊著:「壞了壞了,老夏,壞了啊!」
「什麼壞了?大清早的。」夏光遠坐在餐桌前,沒有回頭,繼續翻看著報紙。
「啪!」蘭梓玉把信拍在桌子上,「都是你,非摁著不讓她走,現在好了,偷偷跑了。」
夏光遠放下報紙,拿起信紙看了看,氣憤的扔在桌子上,「哼!」
蘭梓玉無神的坐回椅子,喃喃的說:「她現在翅膀硬了,會反抗,會離家出走,老夏,你說,她會不會不要我們了?」
「她敢!」
從機場出來,夏初說要先送米谷回家,自己再回特種大隊,可是米谷說什麼也不同意,非要跟著她一起去特種大隊。夏初拗不過她,只能帶著她一起。可是夏初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米谷一定要去特種大隊?米谷這一路都神情恍惚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夏初忽然發現,自己對米谷的關心太少。這些天總是擔心梁牧澤,每每打電話、見面總是三句話不離梁牧澤,完全沒有注意到米谷那種不自然的笑,和時而的若有所思。米谷在想什麼,在擔心什麼,作為米谷的好朋友,她竟然完全回答不上來。實在是,太過分了!
「對不起,米谷。」
米谷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神,茫然的問夏初:「為什麼道歉啊?」
夏初摟住米谷的肩膀,「這些天一直想著梁牧澤,完全把你晾在一邊,徹底忘了你也是因為危險才被送回來的,對不起,對你的關心太少了,我錯了。」
「傻瓜,說的什麼話。」米谷撲哧笑了出來,推著她的腦袋說:「梁牧澤執行任務,你擔心是應該的啊,沒工夫關注我也是人之常情,再說,我也沒事啊。」
夏初不信的問:「真的嗎?那你為什麼總是一副想哭的表情?」
米谷摸著自己的臉,不自然的笑說:「我的表情看起來,很想哭嗎?」
夏初點頭:「你看,你連笑都特別假。」
「哈哈,哈哈,你想多啦,哈哈……」
夏初:「現在更假,米谷,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米谷收起笑,搖頭道:「沒什麼。」
「是裴俞嗎?」
「不是。」米谷快速而有些慌張的否認。
夏初不說話,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米谷,似是要看穿她的心一樣,盯得她越來越彆扭,只得說:「好啦好啦,我只是覺得,裴俞不像壞人,即便他真的有問題,我想他也應該有苦衷的吧。」
夏初拉著米谷的手,緊緊的握著,她們想的是一樣的。但是沒有人給她們答案,只能自己亂猜,猜來猜去不敢確定,卻又怕是真的。
計程車將她們送到山下。付了車費後,夏初對米谷調皮的笑笑說:「米谷同學,很久不爬山了吧。」
米谷指著彎彎曲曲的盤山路,一臉的不敢相信,「你可不要告訴我,剩下的路要走上去?」
夏初攤手,「很抱歉,你又猜對了。」
「不要吧。」米谷憂愁的大喊。走上去,大概會走成傻子的吧。
「走啦走啦,是你自己要來的,就當鍛鍊身體好了。」夏初壞心眼的沒有告訴米谷,這裡經常有巡邏車出現,巡邏車會把她們帶回大隊。
果然,走了沒多長時間,就有一輛敞篷越野由遠及近,待車上抹著油彩扛著搶的戰士看清來人是誰後,趕緊敬禮說:「夏軍醫,您回來了,上車吧,中隊長昨天剛剛回來。」
「謝謝。」夏初笑著點頭,拉著米谷一起上車。
車子啟動,顛簸著前行,米谷一顛一顛的說:「你早就知道吧?故意不說。」
夏初對著米谷拋了個媚眼,而後問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戰士,「這次沒有人受傷吧?」
「嗯也有,不過都不嚴重,都是輕傷,不礙事。」
「哦哦,還好,呵呵。」
「夏軍醫放心,中隊長沒傷,皮外傷都沒有,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夏初特別不好意思的笑笑,又繼續問:「對了,任務結束了,現在能說到底是什麼任務了嗎?」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中隊長和其他執行任務的兄弟們這會兒還沒放出來,估計要到明天了。」
夏初無力:「又關?」
米谷聽得糊裡糊塗的,拉拉夏初的袖子,「關什麼?」
「他們執行完任務回來,都要關個一兩天,美其名曰是怕他們殺紅眼闖禍,其實都是特種軍人了,誰還沒個自控能力?要我說,這關人的規矩就是多此一舉。」
米谷壞笑著說:「行啊夏初,這中隊長夫人還沒有走馬上任呢,到開始抱怨特種大隊的規章準則了,夠氣魄。」
前面兩個戰士在偷笑,被夏初清楚的聽到。夏初佯怒推米谷,「嚴肅,這是嚴肅的地方。」
米谷繼續壞笑,並且說:「我沒有不嚴肅啊。」
夏初和米谷到了特種大隊,正好趕上樑牧澤緊閉結束。夏初站在門外,看見梁牧澤從禁閉室大搖大擺的出來,濃烈的陽光下懶懶眯起眼睛,頭髮亂亂的,迷彩袖子挽起,露出一截勁瘦有力的小臂,衣領隨意敞開著,性感鎖骨若隱若現,腳上的軍靴連鞋帶都沒有系好,嘴裡叼著一根點燃的菸捲,一副痞痞的樣子,可是卻帥的驚心動魄。夏初的心,一下子跳漏了好幾拍。
他身邊還走著一個人,一直在說話,梁牧澤低著頭聽著。那人說的正興奮,一抬頭看見不遠處的夏初,愣愣的拉住梁牧澤,指著前方說:「那不是,夏初?」
梁牧澤似是不相信,慢悠悠的抬頭,眯著眼睛看著前方,好半天臉上才綻放出一抹難以遮蓋的笑容。笑容是那麼的燦爛,夏初覺得自己的眼睛幾乎要被灼傷一般。
梁牧澤扔了菸頭,邁著大步走向夏初。她的眼淚在他的一步一步中,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滑落不止。幾乎以為,他已經不在了;幾乎認為,再也見不到他了。知道他平安無事的瞬間,她那顆如被一隻手緊緊扼住早已失去正常律動的心臟,終於恢復像往常。迫不及待的想看見他,想親眼確認他沒有傷,沒有流血。
看著那個身影越來越近,夏初想說些什麼,可是張張嘴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一片陰影壓過來,他就那樣,毫無顧忌的,在特種大隊的大院裡,緊緊的抱住了她,霸道的把她的頭摁在自己胸膛。
夏初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努力笑起來說:「你回來了,太好了。」
梁牧澤在她耳邊沉聲道:「我答應過你,絕對不會食言。」
夏初淚如雨下,說不出話,只能不住的點頭。
米谷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腳隨意的踢著小石子,嬉笑的看著「久別重逢」的言情戲碼,順便看看周圍戰士們那種興奮的神情。第一次進特種部隊,感覺,還真和想像的不太一樣。想像中,這裡應該是不苟言笑,每個人都應該是神情木然,整個大隊像是被一片烏雲遮蓋,到處陰鬱,甚至會很血腥。
「怎麼回事?」
忽然一聲打雷似的喊聲,嚇得米谷一個激靈,回頭就看見一人黑著臉站在不遠處,雙手掐著腰,穿著常服,肩膀上是四顆星,看起來就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梁牧澤有些不甘願的鬆開夏初。董志剛還站在遠處不動,繼續罵道:「你趕緊給我滾,別在這丟人現眼,一回來就不消停。」
這可正合了梁牧澤的心意,拉起夏初就走。夏初則有些茫然,大隊長居然沒有衝過來把他倆搗騰散夥?
夏初疑惑的問:「大隊長怎麼不找你麻煩?」
梁牧澤不無得意的說:「你爸那關都過了,他還能說什麼?」
「對了,我爸都跟你說什麼了?私刑了嗎?動手了嗎?」夏初越問越激動,恨不得跳起來。
梁牧澤有些支吾:「還好,比較,嗯,客氣。」
「夏初,你不要我了嗎?你真的真的不要我了嗎?」
米谷的聲音,幽怨的傳進夏初的耳朵。她太激動,幾乎把米谷給忘了。夏初趕緊鬆開梁牧澤的手跑到米谷身邊,一臉抱歉,拉著米谷不停懺悔:「我錯了,真的錯了親愛的。」
「喂,你喊她什麼?」一句「親愛的」徹底戳中了梁牧澤的死穴,都沒有這麼親熱的喊過他,居然可以叫一個不相干的女人,親愛的?
米谷攬著夏初的肩膀,仰著脖子挑釁的說:「怎樣?不樂意啊?」
夏初扯扯米谷的袖子,輕聲說:「行了行了,先回去再說。」
梁牧澤用那種特別不善的眼光,惡毒的瞪著米谷。說實話米谷心裡有點兒顫,但是有夏初在身邊,她也不怕他什麼!
回到夏初的小房子,米谷放下行李鑽進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正聽見他們兩個在客廳的對話。
夏初問:「現在能說嗎?」
梁牧澤說:「他不是壞人。」
「真的?我就知道。」夏初的聲音里透著絲絲喜悅,米谷吊著的心也終於放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梁牧澤繼續說:「他受傷了,目前在醫院。」
米谷忽然焦急的衝出來,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什麼?裴俞受傷了嗎?嚴不嚴重?有沒有危險?在醫院嗎?哪家醫院?」
梁牧澤和夏初都被米谷突如其來的作為給搞懵了,驚呆的看著她氣喘吁吁的模樣。
米谷臉上有些掛不住,可是仍讓自己很鎮定沒有落荒而逃,清清嗓子解釋說:「不是,朋友嘛,關心一下,嗯,關心一下。」
梁牧澤眼裡閃過一絲邪氣,她們兩個都還來不及看清他表情的變化,便聽見他平靜無波瀾的聲音說道:「裴俞,死了。」
夏初愣了好一會兒,不確定的問:「誰……死了?」夏初秀氣的眉蹙在一起,肯定是自己聽錯了,他明明說裴俞受傷了,怎麼這會兒又死了?
「裴俞。」梁牧澤重複,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夏初還是不相信,又小心翼翼試探的問:「死了?」
梁牧澤點頭:「對,死了。」
「開什麼玩笑?」米谷沒有夏初那麼好脾氣,聽不下去就開始炸毛,掐著腰大聲喊著,「你明明說他受傷在醫院,偏鬼啊!」
梁牧澤瞥米谷一眼,看向夏初,非常認真地說:「記住我說的話,裴俞死了,在醫院的不是裴俞,而是簡辛闕。記住!」
夏初徹底傻了,喃喃的重複「簡辛闕……又是誰?」
梁牧澤著重的說重複:「你認識的裴俞已經死了,協助警方剷平罪犯,卻在最後不幸身亡,有人問起就這麼說,跟自己也是,要永遠記住,裴俞死了!」
夏初愣愣的點頭,她大概明白了,裴俞是臥底,任務完成,要開始新的人生,過去的一切必須要掩埋。不對,不是裴俞,是簡辛闕。簡辛闕!
梁牧澤看著米谷,「還有你,我的話一字不落的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米谷仍然無法消化,只能愣愣的點頭。
梁牧澤看了看時間,「你們先休息,我還有點兒事情,待會兒我會讓人把午飯送回來,下午帶你們去醫院。」
「看裴……簡辛闕嗎?」米谷一激動,張嘴就想喊裴俞的名字,結果被梁牧澤一個眼神兒給下了回來,趕緊改口。
梁牧澤起身:「最好在心裡默念一千遍,我走了。」
梁牧澤離開,留下兩個滿腦子漿糊的女人,夏初還好,畢竟在軍校待了7年,這中間的彎彎道道她能繞的明白,米谷就不行了,她想不通「裴俞」為什麼死了?想不通「裴俞」為什麼要協助破案?他究竟是臥底,還是背叛組織浪子回頭?
米谷問:「裴俞哦不是,簡辛闕他是?」
「臥底。」夏初喃喃的回答。
米谷:「那就是說,他是潛伏在內部的警察?」
夏初點頭:「應該是這樣的。」
米谷:「他的真名是裴俞,還是簡辛闕?」
夏初忽然很認真的看著米谷,聲音嚴肅的說:「不管真名是裴俞還是簡辛闕,他現在的真名就是簡辛闕,確鑿無疑。就像梁牧澤說的,在心裡默念一千遍,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說起,知道嗎?」
米谷忙不迭點頭:「知道了。」
夏初握住她的手,聲音沉沉的說:「這是救他,也是救你。明白嗎?」
米谷腦子打結,先搖搖頭,隨即有點頭,狠狠的點頭,舔了舔乾澀的唇:「明白了。」
米谷傻愣愣的癱坐在沙發上,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一直擔心他會不會死掉,猜想他到底是不是壞人,想了無數種可能性。無疑,臥底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結果,好到直到現在她還有點兒不敢相信。
一直以來,裴俞都是高高在上的,第一次在夜總會偶遇,她後悔自己沒有攔住他,他終於肯接受採訪,也是因為夏初的面子。她從沒想過能和他有特別的接觸,直到那天在夏初家門外,他落寞的神情讓米谷念念不忘。接下來的幾次見面,裴俞一次比一次神色疲憊,眉頭緊蹙,卻又會笑的很好看,聲音溫潤、紳士款款。
那次,他給了她獨家之後,她衷心的感謝他,打算用獎金請他吃飯。到了約定那一天,她到裴氏大廈一樓的咖啡廳等他,然而左等右等,卻不見他來。
終於,她忍不住撥了裴俞的電話,他接了,她也聽出了他說話間重重的鼻音。原來他病了,重感冒。
裴俞在電話里笑著道歉:「恐怕不能赴約了,下次我請你,賠罪。」
米谷不自在的說:「別這樣裴先生,本來也是我向你道謝的。」
裴俞嘶啞著聲音說:「那我們再約時間……」
米谷卻急著打斷他:「你吃藥了嗎?有沒有吃東西?」
米谷從大廈前台那裡得知裴俞一直沒有離開公司,她想好接下來要做什麼,便風風火火的離開裴氏大樓。再回來時,手裡拎著一個保溫飯盒,她與保安周旋許久,都沒有得到上樓的允許。無奈之下,她只好再撥通裴俞的電話,這次很順利。
她乘電梯到大廈頂樓,順利通過門禁來到裴俞的辦公室前。門虛掩著,她敲了敲門,沒有回應,她便推門進去。辦公室沒有開燈,光線很暗,還來不及適應,辦公室突然亮起一盞昏黃的落地燈。
其實米谷一直不明白,他只是一個商人,傳說家室很有背景,好像也沒必要身邊總是跟著黑衣保鏢吧?起初米谷也沒發現,因為他們並沒有圍在裴俞身邊。可是相處時間長了,還是不難發現,總有一行人出沒在周圍,默默打理裴俞的一切。
最後一次見裴俞,他安排了司機送她回家,卻奇怪的叮囑她關好門窗,不要隨便開門。雖然不解,可仍是點頭答應,心裡小心翼翼的築起防線,回到家之後認真確定每扇窗戶緊閉,房門緊鎖。結果,第二天早上天沒亮,她就被拉到機場,遣送回n市。
「米谷?稻米穀子?」
好半天后,米谷才有反應:「啊?幹嘛?」
夏初坐到米谷旁邊,「你又幹嘛?叫了半天都不理我,想什麼?」
「沒想什麼。」米谷低著頭,沉著聲音說。
「你是不是喜歡裴俞?」夏初篤定的問。
米谷搖搖頭。喜歡嗎?不算吧。只是覺得他是個有故事的人,笑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很溫暖,可是有時卻又落寞的讓人心疼。不知道夏初看到這樣的裴俞了嗎?如果看到,是不是會愛上他?
夏初摟住米谷,輕撫她的背脊,嘆氣說:「休息一會兒吧,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下午還要去看裴俞。」
米谷翻翻眼皮說:「是簡辛闕,大小姐。」
「掌嘴。」夏初自己拍著嘴巴,「簡辛闕,嗯簡辛闕。」
米谷站起來,深呼吸一下,扭扭腰動動脖子,一夜沒睡好,又趕飛機,的確挺累的。這時她才想起來要參觀房間構造,「你這隻有一個臥室。」
「嗯,臨時分的,一居足夠了,二喵又不占地方。」
「二喵不占,可是梁牧澤占啊,他住哪兒?」米谷壞心眼兒的問夏初,說完還順便摸了她的胸一把。
夏初趕緊雙手護胸,臉頰緋紅,嘴上強撐著說:「他自己有房子,幹嘛住我這兒?」可這話她自己聽著都覺得,太沒底氣。
米谷挑眉:「是嗎?」
夏初忙點頭:「是啊是啊。」
「那我待會兒可要好好氣氣他,他的夏初,被老娘我睡了,哈哈哈哈。」米谷掐著腰仰天長笑。
夏初倒在沙發上,悶頭不起來。真是沒臉見人了!
梁牧澤安排好工作,請了假,載著夏初和米谷到g軍區醫院。夏初離開這裡快要一個月了,居然一點兒都不想念。特種大隊沒有勾心鬥角,都是爽朗之人,直來直去不會藏著掖著,更不會給人穿小鞋。那種乾淨愜意的氛圍讓她一點也不想回到這個地方,不是說這裡烏煙瘴氣,只是很不喜歡。
簡辛闕被安排到了高幹病房,醫護人員不知道他是怎麼受傷的,也不會去問這樣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只是按照上級的命令救活他,讓他完全康復。
走到走廊的盡頭,梁牧澤站定腳步,頭微低看著夏初。
「怎麼了?進去啊。」夏初催促道。
梁牧澤將手裡的果籃遞給夏初,「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自己嗎?」夏初吃驚,「你呢?米谷呢?」
「我們在外面等你,去吧。」梁牧澤面無表情的說。
「喂,」夏初有些氣惱,皺著鼻子說:「你可真放心啊梁中隊。」
梁牧澤嘆氣,「做人要厚道,人都傷了,就別傷口上再撒鹽了,虧你還是醫生,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說完,一彎腰坐在走廊邊的椅子上。
夏初睜大眼睛,頗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梁牧澤居然還能悠閒的點起一根煙,悠然的吞雲吐霧。
「醫院禁止抽菸,中隊長同志。」夏初伸手奪走他嘴裡的菸捲,摁滅扔進垃圾箱,推門進入病房。
病房內一片白色,半躺在病床上的人聽見門聲便抬頭,他的臉蒼白如紙,和房間主色調一模一樣。
「夏初,你來了。」看見夏初,簡辛闕很開心的扯出一抹笑容,合上手中的書放到一邊,指指床邊的椅子說:「過來坐。」
「你別亂動,會扯到傷口。」夏初走近,把果籃放在小桌上。
「謝謝」簡辛闕笑。
夏初猶豫著開口:「我……」
「夏初,」簡辛闕打斷她的話,抬起頭眼光灼灼的看著她,「我有沒有說過,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啊是嗎?沒聽你提過。」夏初尷尬的笑著。在心裡,其實並不是沒有過這種想法。他帶著她去紅楓街,送她馬蹄蓮,買老字號的豆花。當她說自己鼻敏感時,他臉上剎那閃過的神情並不是失望那麼簡單,那是一種複雜的傷痛,仿佛被戳破的幻想,將血淋淋的真相擺在面前,他難以接受。
簡辛闕望著她純淨的臉龐,仿佛看著另一個人,出神的喃喃:「真的好像,像到第一次遇見你,差點以為她回來了。」
「她喜歡紅楓,喜歡馬蹄蓮和豆花?」
簡辛闕低頭,笑的悲愴,聲音澀澀:「我知道你不是她,她不會回來的。三年前,我做了一個自以為是的決定,萬萬沒想到竟然把她卷了進來。」
夏初輕咬了呀唇,「抱歉,可能我讓你想起了傷心往事。」
簡辛闕搖頭,笑著看向夏初:「我要謝謝你,還要向你道歉。」
謝她,讓他再次清楚的意識到,不管他如何努力,夢裡的人都不會再回來。
道歉,是不該把無辜的的她卷進這場風波。他已經犯過這樣的錯誤,這次拼盡性命,他也保她安全。還好,她身邊還有梁牧澤。
隨著日子臨近,可是偏偏在這時他遇到了夏初,那張夜夜出現在他夢境的臉龐,他以為永遠不會再出現的臉龐,竟然完好的出現在眼前。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走近她,卻發現其實她們只是長得有些相像而已,她們之間的不同那麼明顯。她不是她。
可是,他卻無法克制自己的心,哪怕只是相像,他也想多看到她,多和她相處。他帶她去看紅楓,送她白色馬蹄蓮,用熟悉的一切去對待她,卻一次又一次的證明她不是她,而他還是忍不住想接近她。
他不想把危險帶給她,卻已經無形中,將她引入風暴圈。
梁牧澤嘴裡叼著一根沒點著的煙,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垂著肩膀,目無焦距的看著前方白色的牆壁。米谷就坐旁邊,輕推他一下說:「給我一顆煙。」
梁牧澤掏出一整包扔給她,米谷也學著他的模樣,叼著煙,盯著前方。
「夏初進去,你放心嗎?」
「不放心。」梁牧澤噙著菸捲,有些口齒不清,口氣卻惡狠狠的,眼睛睜得碩大。
米谷忍著笑意說:「她是偷跑出來的。」
「夏初?」梁牧澤皺著眉頭回頭看米谷,「她爸不讓她出來是嗎?」
「是啊,但是她思君心切,怕被被叔叔阿姨發現,凌晨4點多從二樓房間翻窗戶出來的,別說,她伸身手還真不賴,換成我,肯定沒這個魄力。」
梁牧澤低下頭,米谷不確定他是不是在笑。反正如果是她,她男人偷偷翻窗戶跑出來追尋千里與她相會,她會幸福的飛天的。
病房門忽然打開,梁牧澤變臉似的收起笑容,木著一張臉看向門口。
夏初說:「他讓你進去。」
梁牧澤眨了眨眼睛,又坐了一會兒才站起來,跟著夏初進病房。他那大塊頭往床邊一杵,夏初就明顯的感覺到,本來氣壓就不高的房間,更是低的讓人喘不過氣。
他表情冷冷的,簡辛闕也是一樣面無表情。
那天在遊艇上,梁牧澤說要算總帳。可其實彼此心裡都明白,這是一筆永遠也算不清的帳,牽扯的人、事、物,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也不是一句「對不起」能了結的。
「我們的帳算不清楚,你們走吧。」簡辛闕把臉開,眼睛無神的望著窗外。
梁牧澤說:「我可以理解你當時的行為,但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簡辛闕蒼白的笑,回過頭看著窗外,一字一句緩緩說:「你以為我能原諒我自己嗎?三年前帶走的不止是生死兄弟,更是我這輩子都無法再擁有的摯愛。」
夏初聽著他這番話,心裡覺得悶悶的,而旁邊的梁牧澤卻是一頭霧水,他看看簡辛闕,又看向夏初。夏初對他輕輕搖頭,梁牧澤識相的沒有說什麼。
簡辛闕收回目光,看向他們,臉上已無絕望的痛處,換上一副無懈可擊的笑容,「如果見到米谷,麻煩幫我向她道歉,我很抱歉把她也牽扯進來。」
夏初說:「她就在外面,不如你跟她講吧。」
米谷倒是有些意外簡辛闕會見她,愣怔怔的走進病房,夏初和梁牧澤坐在門口等她。
梁牧澤仍然不理解簡辛闕所說的那番話,夏初仿佛猜到了,握住他的手,把簡辛闕講給她的故事,告訴他。
「他竟然把你當替身,真是!」梁牧澤聽到最後,緊握著拳頭,咬牙切齒的說。
夏初皺眉推他肩膀,「什麼嗎?你很想他和你爭嗎?」
「你的心都在我這裡,爭就爭咯。」他很自信的聳聳肩膀,夏初氣極手握粉拳捶他胸膛,他順勢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從醫院出來,拐了彎送米谷回家,梁牧澤載著夏初朝出城的方向駛去。
和簡辛闕見過面,夏初心中了卻了一樁心事,如今她希望他能儘快走出過去的陰影,重新面對新生活,不要再被痛苦的過去束縛住心靈,他的人生太壓抑了,壓抑到讓人心驚。同時失去戰友和最愛的人,給他帶來的肯定是難以承受的打擊。
只是,夏初依然很好奇。她歪頭看向認真開車的梁牧澤,目光深深,「梁牧澤,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可以告訴我嗎?」
「不行。」梁牧澤很豪爽的拒絕,不容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我知道,這是機密,不能說,那……」夏初眼珠子一轉,退而求其次,「我來說,你來聽,這應該不算泄露機密吧?說錯了你就配合著搖搖頭,我保證,不往深處糾結,不問問題。」
梁牧澤不說話,夏初理所當然的認為他默認同意,清了清嗓子,「裴俞是臥底,那簡辛闕和裴家有沒有關係?」
「說了不問問題。」
「哦,不問。裴俞做了臥底,三年前有一次剿滅行動,」夏初察言觀色的看著梁牧澤,發現他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於是繼續說:「結果不小心敗露,裴俞知道卻沒有通知你們。」
簡辛闕告訴她,三年前他做了一個自以為是的決定,是不是為了不讓養了多年的大魚脫鉤,為了顧全大局而捨棄了自己的戰友?而戰友的犧牲,又讓他在心裡承受多大的自責與痛苦?而更令他沒有想到的,他最深愛的人也被牽扯進來。
那次,對大隊是傷亡慘重,對梁牧澤是刻骨銘心,和他並肩作戰的戰友死的死傷的傷,就連自己也傷勢慘重。所以才會說,理解他,但是永遠不會原諒他。
是這樣嗎?
梁牧澤看著沉思狀的夏初,她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卻沒有往下說,他也不想再去想那些慘烈。大概這就是他和裴俞之間的區別,他寧可和戰友一起死在戰場上,卻沒有辦法像裴俞一樣冷靜的做選擇。只是,他不得不承認,裴俞的選擇的確是對的。所以,他只能做衝鋒陷陣的人,永遠做不了敵後真正的英雄。
梁牧澤和夏初沒有回大隊,趁著夜幕降臨的時候,將車子開到了老太太那兒。夏初以為,他會告訴老太太,壞人被繩之以法,他的兒子可以在天堂瞑目,可是他沒有。也許,對他們來說,報仇是目的,但是忘記才是真正的解脫。
他們說話語速很快,夏初只能磕磕巴巴的聽個大概意思,好像是聽見梁牧澤說,他要休假。他可以休假嗎?
晚飯很樸素,夏初和梁牧澤卻吃得很香,走的時候還帶了不少老太太剛做好的糯米發糕,熱氣騰騰,聞著倍兒香甜。
回去的路上,夏初實在是忍不住,捧著發糕吃個不停,梁牧澤看不下去,說她是從自然災害活過來的。夏初白他一眼,說:「命沒那麼長。對了,你剛剛說要休假?真的嗎?」
「可能吧。」他是這麼回答的。
夏初說:「就是還沒批嘍?」
「嗯。」
「哼,」夏初冷笑,「完了,肯定批不了。」
梁牧澤卻笑得意味深長,「是嗎?我覺得,倒是可以批,百分之百批。」
「梁中隊,您老還不是四顆星星,還不是大隊長,您頭上還有主任,還有副大隊長和副政委,你說批就批?」
梁牧澤忽然轉頭看他,「打賭嗎夏初?」
賭?夏初搖頭。當然不賭,這有什麼可賭的,休不休也跟她沒多大關係。再說,萬一真的批了呢?
「你說,我是休年假比較容易批,還是婚假?」
夏初正張大嘴巴啃發糕,就被他那一句話給定的死死的,眨著眼睛看了半天,最終只能愣愣的問:「你說什麼?」
「休假。」
夏初問:「休什麼假?」
「婚假吧,這個比較容易批准,明天你回趟醫院,讓你們領導給你蓋一章,咱倆回到n市就把結婚報告往你爸面前一放,怎麼樣?」
夏初咬著牙根問:「是不是覺得,死得不夠快?」
梁牧澤贊同的點頭,「嗯,是不爽快。」
夏初吞了吞口水,默默低下頭,安靜地啃著手裡的發糕。梁牧澤怕她撐壞了,一把把發糕奪了回去,三兩口吞進自己肚子裡,嘴巴鼓鼓囊囊,說話都不清不楚,「明天一早,你回辦公室打報告,我去批假,完事兒先回n市看你父母,再回京城看我家人。」
夏初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因為嘴裡塞得太多,說話的時候還能往外噴發糕沫沫。夏初用手背蹭掉被噴在臉上的東西,喃喃的說:「你怎麼就吃完了?」
梁牧澤差點兒被噎著,一使勁兒手狠拍在方向盤上,大吼道:「我的話聽見了嗎?你怎麼抓不到重點。」
重點?哦!她問:「為什麼要結婚?」
「我要對你負責!」
「那,緩緩不成嗎?」我剛從家裡偷偷翻窗戶跑出來,這兩天連電話都不敢接,簡訊也不敢細看,還結婚?真的嫌命長了?
梁牧澤絲毫不退讓:「不成。你都從家裡跑出來投奔我了,我必須給你一名分。」
夏初聽著聽著就笑了,心裡甜的跟蜜罐一樣,「梁牧澤,你真爺們兒!」
梁牧澤挑眉,心裡美翻了,摸摸鼻子,繼續不動聲色的開車。
夏初扭捏開口:「那你,能不能把我那份兒也挨了?」
「挨什麼?」
「打。」
「哦。」
回到部隊,天色已經很晚了,夏初早就撐不住困意,歪在座位上沉沉的睡過去。梁牧澤停好車子,看著她的臉龐在皎潔的月光下愈發的白皙,喉頭澀澀發乾。輕輕撩起她散落在臉頰的碎發,輕喚了一聲夏初。
那閨女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挪挪屁股,把頭歪在另一半繼續睡。露出一截白白的脖頸,梁牧澤渾身發緊。伸手把她的臉扳過來對著自己,她的嘴唇在他手的力量下,微微張開,挑逗一樣對著他。梁牧澤舔舔乾澀的嘴唇,下身噴張讓他急需一些慰藉,於是低頭啃咬著她粉嫩的唇,汲取著只屬於她的香甜。這個味道,他想了好久好久,似是已經有一個世紀那麼久遠。
「嗯……」
夏初在半醒半夢,一陣呻吟溢出喉嚨,不用睜開眼睛,即使是迷迷糊糊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她也知道,這是她的夢中人,是良人。
梁牧澤的吻越來越深,忽然半站起來長腿一邁,穿過他們之間的阻隔,壓在她身上,狠狠的摟緊她,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至細微,連空氣也無法穿過。
夏初在他身下扭動著腰肢,梁牧澤知道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但是車裡斷然不是解決的地方。剛剛放開她,夏初馬上皺起眉頭,仍是閉著眼睛,嘴巴因為吻得太過用力而有些紅腫,攬著他脖子的手臂始終緊緊環著。
「回家,夏初,我們回家。」
「嗯。」夏初聲音軟綿綿的,像是一潭水一樣柔軟。天知道,梁牧澤要有多大的耐力才能忍住不在這裡就要了她,他想她想的幾乎要發瘋。
把夏初半抱半扶的拉出車子,一腳踹上車門,幾乎是拎著她上的樓,夏初像軟體動物一樣攀在他身上,她的身體總是有意無意的蹭著他的堅挺,更是把他撩撥的慾火難忍,拿著鑰匙開門的手都是哆嗦的,隱忍中早已是滿頭大汗。
門打開,把夏初拉進來的同時大力把門鎖上,那一聲巨響把夏初徹底震精神了,可是下一秒就被他狠狠摁在門板上。
「嗯,痛……」後面的話已經完全融化在他的嘴裡,那股子氣勢似是要把她吞沒一樣,不給她任何退路,只能順著他,與他歡愉。
梁牧澤焦急的撕扯著她的衣服,灼熱的大手覆上她溫熱皮膚,推高她的高挺。他忍著,不敢貿然進入,知道她會很痛。嘴唇一路向下含住她胸前的玉珠,夏初渾身戰慄,手指幾乎要插進他的背部的肉中一樣。
一連串似是拒絕又似是求歡的呻吟,夏初已經完全顧不得自己是不是足夠矜持,她只想愛他。
梁牧澤抽出濕潤的手指,抱起她,讓她白嫩的雙腿纏在他身上,一個力挺進入她。夏初緊緊蹙眉,開始狠狠推開與他的距離,那瞬間的乾澀痛楚,讓她只想逃。
「夏初,夏初……」梁牧澤吻她的唇,輕喚她的名字。慢慢推進,待她完全適應之後開始加快力度和速度。
夏初被衝撞的連名字都喊不出來,眼淚飛濺,緊緊抱住他刺手的頭。
夏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床上的,背下的溫軟和他灼熱如銅鐵一般的胸膛,讓她感覺如上天入地般……
他含住她的耳垂,「我愛你。」
夏初聽見他的表白,哭著點頭,這輩子,陪他一起。
梁牧澤忍了多天的欲望,似是要在這一天統統討回來一樣,把夏初折騰了半死,又哭又鬧的,跟中邪一樣,梁牧澤沒了章法,只能安慰著哄著,才讓她勉強入睡。
夏初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在梁牧澤早起出操後,幾乎在床上每個位置滾了個遍。很困,很累,可是沒有了他的懷抱,覺得怎麼躺都不舒服。
梁牧澤推開臥室的門,就看見被子只蓋著她下身,曲線優美的美背曝露在空氣中、腦袋拱在枕頭下、斜趴在床上。梁牧澤放下手中的早餐,把被子拉好蓋住她光潔的後背,要很難很難,才把欲望忍回去。拉開壓在她頭上的枕頭,被子裹住把她抱在自己懷裡,輕啄她的粉唇,「懶蟲,起床了。」
「嗯?」夏初半睜著眼睛,「幾點了?」
「9點。」
「這麼晚了!」夏初清醒,看清他的臉,捶他胸膛:「都賴你。」
夏初撐著他的腿想坐起來,結果又被他摁回懷裡,「賴誰?」
「我。」夏初馬上改口,免得再被他「迫害」。
梁牧澤笑的很好看,眉心舒展著。他還有長長密密的睫毛,嘴角挑起,慢慢靠近夏初的臉。直到吻上那瞬間,夏初才恍悟,又被色誘!
強拉著她吃了點東西,然後分頭行動。夏初去他的辦公室打結婚報告,梁牧澤拿著他那份「堅韌不拔」的結婚報告,邁向大隊長辦公室。
「噔、噔、噔。」
「進來。」
得到應允後,梁牧澤推門而入,董大隊長正坐在辦公桌後翻看著什麼,抬頭看了梁牧澤一眼,又繼續看手中的東西,眉飛色舞的樣子。
董大隊長的兒子虎子這幾天在大隊,今年10歲,最崇拜的就是梁牧澤,看見梁牧澤進來甭提多開心了。蹦跳著跑到梁牧澤身邊,特激動的拉著他說:「梁叔叔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教我射擊,我肌肉很發達,能拎的起步槍。」說著舉起肉呼呼的小胳膊,撩開袖子讓他看自己身上的肌肉。
梁牧澤捏了兩下,軟軟的肉呼呼的,但還是點頭,「成,回頭去帶你去射擊場。」
虎子激動的連連點頭,「好好,就這麼說定了,不許反悔。」
「當然不反悔。不過,虎子,你得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虎子聽見他最崇拜的偶像要找他幫忙,覺得特別自豪,比摔跤第一、長跑冠軍的名譽更帶勁。
梁牧澤看看董志剛,確定他的注意力沒有在他們身上,對虎子耳語了一番,「記住了嗎?」
虎子高興的說:「記住了。」
「好小子,不錯。」梁牧澤心裡也美,想到馬上可以娶夏初進門,心情喜悅極了,給多少軍功章都不換。
倆人說的正起勁,董大隊長瞥了梁牧澤一眼,問道:「怎麼了?」
梁牧澤立刻站直,「批假。」
董志剛眯眼問:「你要休假?」
「是。」
董志剛粗略想了想,梁牧澤是有段日子沒有休假,每年都是剛休假兩天就被緊急任務給召回來,於是問:「申請寫了嗎?」
「寫了。」
「拿過來。」董志剛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他的刻章和印泥。
梁牧澤對著虎子使了眼色,那小子特別激靈的跑到董志剛面前,跟牛皮糖似的黏住他,東拉西扯說了一大堆,還把剛剛那份老師評語拿起來,和自己老爸好一番商討。
梁牧澤自然趁著這個絕好的機會,拿起印章,手起章落,「啪啪」兩下,搞定!
董志剛聽見動靜趕緊回頭,發現梁牧澤正拿著兩張紙吹著,高聲斥責說:「我還沒看呢你就蓋章,還有沒有紀律了?」
「看吧。」梁牧澤把紙放平在桌子上,用手按著,生怕董志剛一激動再搶回去。
董志剛粗略的掃著申請,看見婚假兩個字的時候,就炸毛了。
「誰讓你請婚假的?」
為了安全,梁牧澤一步跳開,在離董志剛比較遠的地方站定,理直氣壯的說:「也沒說不讓,我有對象,家長也見了,報告也有,章也蓋了,憑什麼不讓結婚?」
董志剛氣的瞪眼睛,「結婚報告呢?我批了嗎?」
「蓋章了。」
「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告訴你小子,別打算糊弄我。」
「剛蓋的。」說完,對著董志剛一個九十度的鞠躬,認真地說:「謝謝大隊長多年來的栽培,回頭我給你帶兩瓶茅台。我走了。」
說完,不顧董志剛在後面氣急敗壞的叫喊,轉身撒丫子就跑,跟百米衝刺似的。
梁牧澤跑了,董志剛就把矛頭指向自己兒子,掐著腰特別嚴厲的說:「坦白交代,董虎子同學。」
「梁叔叔說教我射擊,還說要我幫個忙,轉移你得注意力,梁叔叔輕易不求人,我真的無法拒絕。」
董志剛那叫一個生氣啊,被自己兒子擺了一刀!行吧,他認了,反正他能做的都做了,吃苦受罪都是他梁牧澤的事兒了,跟他也沒關係。
手指頭戳著兒子的腦袋說:「打今天起,梁牧澤是你哥哥,不是叔叔,記住了嗎?」
虎子懵了,剛剛還說叔叔,怎麼幾分鐘之後就變哥哥了?
「他老婆管我叫叔叔,那梁牧澤管我叫什麼?」
「叔叔。」
「對了,他管我叫叔叔,那你管他叫什麼?記住了,別人都是叔叔,就他一人,是哥,明白了?」
虎子明白了,歡歡喜喜的答應:「是,大隊長同志。」
「嗯,好,」董志剛大笑,攬著兒子的脖子說:「走,射擊場,他不教你,你老爹我親自傳授。」
虎子高興極了,蹦跳著跑開,並且高聲歡呼:「哦哦,老爸萬歲。」
在飛機上,夏初就很忐忑。從機場出來坐上計程車,夏初已經不僅僅是忐忑,而是緊張。
一路非常順暢,連紅燈都很少趕上,夏初感覺轉瞬間就從機場到了家門口。從計程車下來,夏初覺得自己有一種赴刑場般的悲壯,一步一步特別沉重。
手插口袋模樣悠閒的梁牧澤,看著她這個昂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怎麼跟踢正步似的?」
夏初瞥他一眼,不理他,繼續走自己的路。
夏初深呼一口氣推開大門,院裡沒人,倒是二喵,端坐在台階上。夏初看見二喵正高興,可它一轉臉兒就往屋子裡躥,跟不認識她一樣。
夏初憤憤的想,看來,這二喵已經被收買了!
已經接近中午時分,客廳里夏光遠正在看書,二喵在他腳邊打轉。夏光遠瞥了一眼進門的兩個人,不動聲色。
夏初放下東西走到夏光遠旁邊,似討好似撒嬌的喊了一聲:「爸。」
夏光遠眼皮未抬:「嗯。」
「今天沒上班?」
夏光遠把書翻過一頁,仍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聲。
「今天我媽做飯啊?」夏初看了一圈沒有蘭梓玉的身影,繼續沒話找話緩和一下氣氛。
「嗯。」
又嗯!
夏初哭喪著臉扭頭看梁牧澤,他背著手站在客廳中央,抿著嘴角安慰的對她點點頭,夏初忽然覺得特別委屈。
「牧澤來了。」蘭梓玉從廚房出來,首先看到的就是高大的梁牧澤,她一直挺喜歡梁牧澤的,可是因為夏初偷跑,她現在看見梁牧澤心裡也多少有點兒彆扭,畢竟養了20多年的寶貝女兒,為了去見他居然半夜翻窗戶跑了!
梁牧澤畢恭畢敬的打招呼:「阿姨,您好。」
「還沒吃飯吧?一起吃飯,老夏別看了,沒看見牧澤來了嗎?洗手吃飯。」
「嗯。」夏光遠悶哼一聲,把書頁折了一角放下,摘了眼鏡仰著頭看看夏初,「你,去吃飯。」
夏初笑,我吃飯,那他呢?想問,但是不敢。不過知女莫若父,夏光遠站起來很和藹的對著夏初「假笑」,拉著她進餐廳,完全視梁牧澤為空氣。
梁牧澤就跟站軍姿一樣,杵在客廳中央,只是沒有軍姿那麼嚴肅而已,百無聊賴的看著客廳的裝飾,偶爾低頭逗逗貓。他看見了牆上掛著的全家福,站在後面的夏初穿著學員軍裝,扎著馬尾,五官比現在青澀,但同樣的美麗。
二喵用粉粉的小舌頭舔舔嘴巴,「喵嗚」之後,也舍他而去,扭著屁股走向餐桌。在二喵單純的世界裡,飯比較重要。
夏初對著滿桌子菜驚嘆:「哇媽,阿姨今天做了好多菜啊!是吧爸?」
夏光遠夾了一塊兒清蒸三文魚放進夏初的碗裡,「那就多吃點兒。」
「這麼多哪兒吃的完?你說呢媽?」
蘭梓玉扭頭看看客廳的梁牧澤,也覺得這孩子挺不容易的,剛張嘴想幫忙勸勸,就被夏光遠一句話給堵了回來。
「吃飯別說話,當心噎著。」
不得不說,二喵是只很仗義的貓咪,一路走著一路踢著自己的小飯盆,一直到梁牧澤面前,端坐好仰著腦袋看著他。梁牧澤心裡一軟,蹲下來看著二喵。倆人對了一會兒眼,也不知道二喵到底想幹什麼。
二喵:「喵喵。」
梁牧澤:「……」
二喵:「喵喵。」
梁牧澤:「……」
梁牧澤剛把手伸出去,就被二喵不算鋒利的小爪子撓了一下,把飯盆護進自己懷裡。敢情,這貓姑娘是來氣他的。
梁牧澤無奈地笑了一下,站起身來,從口袋裡拿出一直震動的電話,屏幕上是幾乎從來沒有主動給他打過電話的名字。
梁牧澤摁了接通鍵,把電話放在耳邊。「嗯。」
夏初在餐廳特別關注梁牧澤的一舉一動,看見他拿出電話,放在耳邊,來來回回只有一個字,「嗯」。只是聲調有升有降而已。
怎麼今天大家都被「嗯字體」附身了嗎?
夏光遠吃飯一向很快。飯後,蘭梓玉伺候他吃了降壓藥,時間剛剛好,秘書上門了。
「等我一下。」夏光遠吩咐,轉身回臥房。
「是。」秘書恭敬的回答。
秘書自然是看見了梁牧澤,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之前已經見過面,可以算認識,而且梁牧澤的大名,他早有耳聞。若換成別人,肯定會因為女兒找到一個好歸宿激動的感謝天地,可是偏偏夏副司令不是別人。
夏光遠換了身軍裝出來,看看還在埋頭吃飯的夏初,心裡清楚的知道只要他一走,她肯定叛變,但是沒辦法,誰讓她是他閨女,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降他的。
夏光遠輕咳一聲,「我先走了。」
「嗯嗯,您先忙,晚上回來再陪您說話。」夏初猛點頭,樣子恨不得夏光遠趕緊走一樣。
剛看見門口的車影消失,夏初蹭就跳起來,跑到梁牧澤面前拉著他就往餐桌走,保姆阿姨已經盛好了一碗米飯放在夏初旁邊的位置。
蘭梓玉對著梁牧澤溫柔的笑,「別在意啊牧澤,你夏叔叔就是脾氣有點兒大,沒有惡意,別往心裡去,趕緊吃飯吧,肯定餓了吧。」
「謝謝阿姨。」
「你慢慢吃,不急啊。」說完,也站起來走出餐廳。
餐廳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梁牧澤也不含蓄什麼,埋頭吃飯,他飯量可大著呢,吃飯速度也特別快,夏初總說,看見他吃飯總覺得這飯特別好吃,可是真吃起來也沒覺得哪兒好。
夏初把自己的碗往裡推推,趴在桌子上,下巴枕著手臂,側著腦袋看著梁牧澤狼吞虎咽的吃飯,覺得特幸福。
「我爸就那脾氣。」夏初說。
「知道。」
「知道?對了,」夏初把臉又貼近一份,眼裡閃爍著無盡的好奇,「上次,我爸跟你『喝茶』,都說什麼?」
「沒什麼。」
「說來聽聽,我又不告訴別人。」
梁牧澤搖頭。他才不會告訴夏初,自己在軍區訓練場上被夏副司令摔了n個過肩摔,又不能反抗,又不能用巧勁兒化解,身上青紫了好多地方。
夏初撇撇嘴說:「小氣,小心眼兒。」
「魚不錯,你吃嗎?」
夏初鄙視他,沒好氣的說:」吃過了。」
他的嘴跟上了鎖一樣,特別緊,只要他不想說,怎麼威逼利誘也不會說一個字兒,不過沒有試過色誘什麼的,回頭試試,沒準兒就把話給套出來了呢。
「剛誰給你打電話了?」
「我爸。」
夏初倒抽氣。從沒聽梁牧澤提起過他的家人,倒是多次聽自己老媽說過梁牧澤的媽媽木敏,她們是老朋友,但是因為不在一座城市,平時聯繫很少。好像還說她小時候其實見過木敏,可是那麼久遠的記憶,她沒有一丁點兒印象。
梁牧澤對她回眸一笑,帶著一股子邪氣,夏初心裡暗呼不好,梁牧澤接著就說:「他們說要過來,現在。」
「現在?」夏初驚得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來。
「打電話的時候在機場。」
「機……場?」夏初真的是欲哭無淚,這邊夏光遠還沒解決,再來兩個,那豈不是要把她逼瘋了?會不會打起來什麼的?再說,她還沒準備好見他的父母,雖然這是早晚的事兒,可是她心裡真的沒有一點兒準備,畢竟這是終身大事,第一次見面一定要有好印象才行的。
「放心,只要是你,醜八怪他們也不會反對。」梁牧澤特別鎮定,繼續吃飯,完全不受影響。
「嗯。」夏初愣愣的點頭,半天才反應過來,夏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氣呼呼的說:「我丑嗎?」
梁牧澤輕而易舉的繞開話題,「你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做準備。」
聽到這個,夏初又緊張起來,「怎麼辦怎麼辦?梁牧澤,萬一你爸媽不喜歡我怎麼辦?萬一像我爸反對你一樣反對我,怎麼辦?
「那就頂多不給你飯吃唄。」
「那我是不是要和我爸媽說一聲?你說,我如果把這事兒告訴我爸,他會不會像對你一樣對我?」
「我待會兒和阿姨說,至於你爸,為了安全,咱倆還是別出聲了。」
梁牧澤的父母親自從京城奔赴n市,到了機場才打電話通知自己兒子,還說,為了表達誠意,他要親自給夏副司令打電話,絕對絕對不能讓這門絕好的親事泡湯。
夏初一整個下午都坐立不安。在房間來來回回的轉悠,梁牧澤坐在書桌前翻看著她小時候的照片,她也顧不上阻攔,也沒工夫覺得丟人,忐忑的想著如何面對接下來的事情。
「啪。」夏初忽然狠狠闔上相冊,居高臨下的看著梁牧澤,「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爸媽萬一不喜歡我呢?倆爸萬一話不投機說崩了呢?萬一……萬一呢?」
梁牧澤把她拉進懷裡抱住,蹭著她的脖子,呼著熱氣道:「萬一,那就私奔唄。」
夏初脖子痒痒的,笑著躲閃著,硬把推開他,「誰跟你私奔,想的美。」
「沒有萬一,夏初,相信我。」梁牧澤堅定的在她耳邊說。
奇怪的是,夏初像是著了魔,這樣再平常普通不過的一句話,就能讓她忐忑不定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相信他,堅信他的話,沒有萬一。再說,事在人為。
雙方家長通了話,夏光遠雖然口氣不好,但仍是客客氣氣的和未來親家說了許多。蘭梓玉盛情邀請他們回家吃晚飯,梁家二老不好推辭,欣然接受。
夏初被告知未來公公婆婆要回家吃飯,剛壓下去的糾結勁兒又雨後春筍辦紛紛冒出來。拉著梁牧澤說:「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會做飯,你媽媽會不會嫌棄我?」
「不會,我媽也不會做飯。」
夏初不相信,逃脫他的懷抱直奔下樓,纏著阿姨非要學做幾道那得出手的菜。總不能一大桌子菜,沒一個出自她的手吧?那也太……不賢惠了。
梁牧澤坐在夏初房間的地板上,地上攤了一堆一堆的書、本子、卷子、相冊,全是她這麼多年捨不得扔攢下來的,全讓他給看了,他看的還挺歡樂。夏初隔一會兒就會繫著圍裙跑到樓上往他嘴裡塞東西,然後滿眼期待的問好不好吃。
梁牧澤總是鼓囊嘴巴點頭,夏初眼睛笑的彎彎,特幸福跑開。
夏初的照片中幾乎都是穿裙子拍的,各種顏色,各種圖案花色,對著鏡頭眯著眼笑,梁牧澤幾乎要醉進這抹笑容里。為什麼他們沒有更早的認識?如果早點兒認識,早一點兒參與她的人生,這輩子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擁有她,那將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她的字很娟秀,蠅頭小楷,卷子的成績分外好看,一直以來她都是父母的驕傲。書櫃裡放了好多醫學類書籍,角落裡還堆了不少漫畫。他還記得,剛認識的時候,他看了她好多漫畫,還記得名字叫火影。她那時不可思議的表情到現在還留在他的腦海里,那個時候他們肯定都想不到,會有今天的吧。
梁牧澤把幾摞漫畫書統統搬出來,什麼美少女小丸子灌籃高手,書角幾乎被翻爛。忽然一張照片兒從夾縫中掉出來,正面扣在地上。梁牧澤撿起照片,眉頭緊皺的看著。
照片中,女子側著臉,腦後扎著馬尾,穿的,嗯,很少。裹胸、短褲、高跟鞋,旁邊是跟直杆子。因為鏡頭有些遠,拍到也很模糊,實在分辨不出女子是誰。但是除了夏初,誰的照片會在她的柜子里出現?米谷嗎?
就在這時,夏初又一次推門而入,筷子上夾了一小塊兒獅子頭,直接塞進梁牧澤嘴巴,殷切望著他:「好吃嗎?」
梁牧澤咀嚼著,沒有回答,而是把手中的照片杵到夏初眼前,「這是誰?」
「啊?」夏初的笑一分一分僵在臉上。
看著她幾近僵硬的樣子,梁牧澤就知道,這是她無疑。讓他分外生氣的是,她居然穿……這麼少……比那次在電梯外看到的,還要少!
「這……不是,獅子頭好吃嗎?呵呵。」夏初扯著比哭還難看的笑,不知道真心到底是想哭還是笑?
梁牧澤臉冷的能讓空氣結冰,「好笑嗎?」
夏初收起笑,木著臉搖頭,「那個……樓下還有事兒,我……我先下去,你,嗯慢慢……啊……」
驚叫聲中,夏初已經被梁牧澤拉到跟前,一翻身把她壓在地板上。
「你要幹什麼?」夏初掙扎,聲音很小,害怕會驚動家人。
「你最好給我一個很好的解釋。」梁牧澤從牙縫裡狠狠吐出幾個字。
「我……」夏初真不知道要怎麼說。莫非說這是跳鋼管的時候被人拍到的嗎?那是自尋死路!
夏初環住他的脖子,起身吻他。她的吻技很差勁,卻讓他迷得神魂顛倒,忘記要「興師問罪」。
忽然樓下有人喊夏初,夏初想應,可是剛剛離開半分,又被他拉回來,她想推開身上壓著的人,可是跟石頭一樣沉得根本推不動。
這下下去的後果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現在的確不是時候。非常不舍的與她分開,舌頭還分外留戀的舔了一圈她的唇,才肯放開她。夏初趕緊坐起來揉揉嘴巴,整理好衣服,慌忙應了一聲,聰聰起身走出房間。
梁牧澤拿起那張照片,又看了看,神色仍是不怎麼好,最後把照片塞進自己口袋。
梁牧澤的父母載了滿滿一後備箱的禮品趕到,木敏一進門就拉著夏初,一口一個初初的叫著,看著不像是未過門兒的媳婦兒,倒像是失散多年的親閨女。
梁牧澤的父親是個商人,不像夏光遠那麼嚴肅,看外形就知道,梁牧澤高大帥氣是遺傳自他,看見夏初是,高興的合不攏嘴,雙眼眯在一起。
夏光遠還沒有回來,他們就坐在客廳說話,木敏從進門開始手就沒有鬆開夏初的。說一直想去看夏初,但是總沒時間;說上次見面的時候夏初只有兩三歲,粉嫩粉嫩的,轉眼間都長成大姑娘了,還是要嫁進他們梁家的姑娘。那幸福勁兒,蘭梓玉看著都眼紅,養了這麼多年的心肝寶貝,就這麼被撬走了,她心裡不怎麼是滋味。
會議結束,夏光遠趕緊趕了回來。雖然嫁女兒是不樂意的,但畢竟來者是客,不能怠慢人家。他的臉色自然是更臭,說話聲音都低了好幾個八度。夏初在心裡還真捏了把冷汗,真怕夏光遠一個急脾氣上來,摔桌子罵人什麼的。
兩位父親自然也認識,可是一個從商一個從軍,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如果不是因為兒女,大概這輩子也沒什麼機會坐一起吃飯喝酒。
人齊了入席,蘭梓玉的臉色越來越差,和夏光遠坐在一起,真是兩個黑面煞神,夏初在旁邊看的心驚膽戰。知道父母是因為捨不得她,她又何嘗捨得呢?這麼一想,她也有點兒忍不住的想要掉眼淚。
兩位母親多年不見,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好不容易見上一面,老朋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一句話也插不上的夏初,硬是被放在她們中間,聽她們憶苦思甜說著年輕時候的故事,憶舊人,情到深處甚至還留下眼淚。兩位老爸呢,坐在主位,碰杯乾杯,酒精催化下面頰紅彤彤的,酒壺空了又續,續了又空,喝空了好幾壺。
本來,夏光遠從進家門臉色就很不好,梁父拉著他說了好多,但是從頭到尾沒有提起梁牧澤,更沒有提夏初和梁牧澤的事情。沒有時局,沒有政治,只說當年。當年的事情,讓兩位父親產生了共鳴。這一來二去的溝通,讓夏光遠心裡的那點兒不樂意慢慢消散,兩個人碰杯喝酒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
長輩們越發相談甚歡,夏初和梁牧澤漸漸被他們遺忘,長輩們的話他們插不上嘴,當著長輩的面兒想做什麼都很拘謹,無聊的夏初只能抱著二喵逗樂。
梁牧澤忽然從餐桌下握住夏初的手,傾身湊近她,低聲道:「想出去嗎?」
夏初問:「現在?」
「嗯。」梁牧澤點頭。
夏初抬眸看了看四位長輩,壓低聲音道:「爹媽在這,咱倆溜號,合適嗎?」
梁牧澤輕笑,握住她的手忽然起身。喋喋不休的長輩們齊齊看過來,夏初臉一紅,來不及說話,人就被梁牧澤拽出客廳。
走出大門的夏初還能聽到夏光遠夾著火氣的聲音,再看梁牧澤,忍不住笑了起來。
夏初和梁牧澤並肩走在大院的小道上,3月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夏初緊了緊衣襟。梁牧澤把外套脫了披她身上,把她裹在對她來說過分寬大的皮夾克里。
梁牧澤整理著夾克衣襟:「還冷嗎?」
夏初搖頭,他的臉在微弱的燈光下只有大概輪廓,如箭一般的眉毛,硬挺的鼻子,有稜角的下巴,皮膚是古銅小麥色,只穿了一件無領毛衣,鎖骨若隱若現。他的手碰到她的下巴和脖子,溫熱傳遍全身,冷意瞬間消散。
夏初忍不住的讚嘆:「梁牧澤,你真好看。」其實,她更想說,梁牧澤你真性感!
可是梁中隊完全不領情,話語似是從他喉嚨里直接蹦出來的,異常低沉,「別給我送糖衣炮彈,照片的事兒我記著呢。」
夏初一愣,隨即撒起嬌來:「人家是實話實說嘛!」
梁牧澤挑眉,似笑非笑,「是嗎?」
「嗯嗯。」夏初點頭,笑意濃濃,眼裡閃著碎碎的光彩。
梁牧澤抿了抿唇,片刻後壓低身子,幾乎是咬著她的耳朵說:「別在這裡勾引我夏初,你會後悔的。」
他說話時滾燙的熱氣撲在側臉,燙紅了耳朵和臉頰,夏初手軟的將他推開,低著頭快步走開,可是卻被梁牧澤一把拉進懷裡。
夏初急著掙脫,這可是她生活了20年的院子,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萬一被誰看見影響多不好,再讓夏光遠知道,她又得倒霉了。
梁牧澤緊箍著像毛毛蟲一樣不安分的夏初,似警告道:「別亂動。」
夏初紅著臉,聲音糯糯道:「那、那你先把我放開。」
梁牧澤講條件:「親我一下,我就放開你。」
夏初眼珠子不停左右看著,差點急哭:「梁牧澤,你別鬧了。」
梁牧澤繼續說:「親我一下。」
梁牧澤很多時候是不要臉的,商量根本行不通。夏初閉著眼睛咬了咬牙:「就一下。」
「嗯。」
夏初扭著脖子四處看了看,確定無人靠近,便踮起腳尖輕輕碰到他的唇。可是,夏初失算了!
梁牧澤很到位的貫徹了在女朋友面前給臉也不要的方針,在夏初碰到他時,他准准咬住嬌軟的唇,箍著她的手臂更緊了幾分。夏初氣鼓鼓的瞪著他,然而她分明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得逞的神采。
一吻終了,梁牧澤舌頭炫耀般沿著她的唇線舔了一圈,才肯放開她。
夏初手又羞又惱,手背捂著有些紅腫的唇,頭也不回的大步走開。梁牧澤笑著看她氣呼呼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更濃。
梁牧澤幾步便追上夏初,握住她的手,緊緊的。
他們沒有目的的在街上走著,順著人群,不知不覺便到了秦淮河畔。畫舫里有人在唱歌,一曲琵琶秦淮景。
這裡沒有繁華霓虹,處處透露著江南小鎮的風情。他們挽手而立,誰也沒有說話。夏初頭倚在梁牧澤肩膀上,燈火映在他們的眼睛裡,如碎鑽般晶晶瑩瑩,閃閃發光。
在老街的盡頭,一位老太太擺了小攤賣小飾品,被吸引的夏初忍不住蹲下看看。用細細紅線編成的手鍊放在最中間,沒有花式,沒有額外點綴,只是將兩個鏈子是編在一起的。
老太太解釋說,這是同心手環,情侶一左一右帶著,因為兩個鏈子是分不開的,寓意永不分離。
夏初拿起鏈子看了好長時間,想弄清楚鏈子是怎麼編在一起的,梁牧澤直接付錢,拉著她的手穿進手環,接著把自己的左手也塞進去。
梁牧澤拉著她的手在眼前晃了晃,對這個同心手環的設計非常滿意,笑意濃濃的拉著她走向擁擠的人群。
雖然夏初和梁牧澤在父母見面這一天溜出去玩耍,讓四位長輩頗有微詞,尤其是夏光遠和蘭梓玉,但是他們的婚姻大事也不會因此再起變化。
因為梁牧澤假期有限,所以婚禮也舉行的非常倉促。其實夏初原本不想舉行婚禮的,只要他們兩情相悅,婚禮不過是個無聊又費神的形式而已。但是兩家都不是小門小戶,異口同聲婚禮必須辦。
夏初和梁牧澤的婚禮在n市和京城舉行了兩次,梁家少爺娶媳婦,怎麼也要轟動京城,況且梁父是財大氣粗,恨不得鬧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要娶兒媳婦。
時間很短,行程安排很緊湊。京城的婚禮結束,他們又馬不停蹄的趕回n市,接茬辦婚禮。仿佛是為了較勁一樣,之前婚禮有什麼,夏光遠統統都要升級版,用他的話說,砸鍋賣鐵也要讓閨女風光出嫁。
婚禮耗掉了梁牧澤所有的假期,沒有時間陪夏初度蜜月。他們倆都是軍人,不能出國,夏初早已認清事實並且退而求其次,想著找個古香古色的小鎮住幾天也是不錯的。可惜,那只是她的夢想。
不過,梁牧澤答應夏初,所有她想要去的地方,這一輩子他會牽著她的手,陪她一起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