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馮」（下）
望著表情僵住的艾倫，埃貝爾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詭異和意味深長了起來。
「艾倫，你奮鬥至今，目的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為了變成貴族，為了讓自己的名字從艾倫·瓊斯變成艾倫·馮·瓊斯。」
「為了這個目的才加入軍隊，為了這個目的奮鬥到現在。」
「現在終於有個大好的機會擺在你面前了，你可得好好抓住呀。」
「如果你真的能夠在布列顛尼雅帝國的內部搞出一番不錯的成績的話，我也可以在陛下面前幫你美言幾句。」
「只要你真的能夠在布列顛尼雅帝國的內部搞出能讓陛下滿意的成績，再加上我的幫助的話，讓你的名字裡面加多一個『馮』字，就是一件簡單地不能再簡單的事情了。」
「到那時，你們一家子都能成為貴族。」
「你們一家子的名字裡面都能加上這個尊貴無比的『馮』字。」
「而你的母親也會為你感到高興和自豪的。」
在聽到「母親」這個字樣後，艾倫的自然垂下的雙手猛地攥緊了起來。
仿佛是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一般。
像是注意到已經花了不少的時間一般，埃貝爾長吁了一口氣，隨後用摻有疲憊之色的語氣繼續說道：
「好了，要和你說的事情都說完了。」
「我也累了，就先走了。」
說到這，埃貝爾換上了戲謔的語氣。
「該說真不愧是擁有『鋼骨』之名的艾倫大將嗎？行軍打仗的本事真是不一般。」
「我從你們離開楚波爾要塞的時候，就跟著你們了。」
「一直想找機會潛入進你的大營來找你。」
「但你的營地的守備實在是太森嚴了，一直都找不到潛入進去的機會。」
「一直到今天晚上，才終於等到了你獨自出營的機會。」
「你如果一直不獨自出營，我都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和你單獨會面呀。」
發了一通牢騷後，埃貝爾便緊了緊身上的斗篷，拉上了兜帽。
在離開之前，他也沒有忘記再一次地叮囑艾倫幾句：
「記住了，艾倫大將，不要忘記你間諜的身份。」
「也不要錯過了此次這麼難得的機會。」
說罷，埃貝爾便不再理會艾倫，用飛快的速度離開了此地，隨後隱沒入黑暗之中。
只留下艾倫一人還留在原地。
「『馮』嗎……」
艾倫呢喃著。
臉上漸漸浮現出痛苦之色。
仿佛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回憶一般。
……
……
艾倫不記得自己是何時回到大營的。
只記得等他回到他的營帳後，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好累。
不僅僅是身體很累，就連自己的心都感覺很累。
身心俱疲的他，在回到帳篷後，便直接熄滅了燈火，上床歇息。
睡得並不怎麼安穩的他，回憶的碎片如魚吐的泡泡一般，「咕咚咕咚」地直往艾倫的腦海冒……
……
……
「媽媽……你怎麼哭了？」
「對不起……艾倫，都是因為我的原因，才害你和我一起住在這麼狹小、破舊的地方……」
「媽媽……你別哭了……」
「艾倫，你長大之後，可一定要好好努力，一定要成為貴族，讓你的名字添多一個『馮』字呀。』」
「『馮？』」
「貴族和平民不能結婚生子，你之所以沒有爸爸，便是因為我的名字裡面沒有『馮』，而他是貴族，他的名字里有『馮』字……如果……如果我的名字是米娜·馮·瓊斯就好了……」
「媽媽……你真的不要再哭了……」
「嗚、嗚嗚嗚嗚……」
「媽媽……」
媽媽的抽泣聲，在艾倫的腦海里迴響著。
……
……
「艾倫，你想從軍？！」
「嗯，沒錯。」
「為什麼呀？當兵有什麼好的，又哭又累！」
「……因為我聽說了。」
「聽說？聽說什麼？」
「我聽說只要從軍、拿下足以載入史冊的巨大戰功，就有機會從一個平民變成貴族。」
「哈？艾倫！你在想什麼呢？我們只不過是普通的平民而已！哪有那個本事和機會拿下什麼足以載入史冊的巨大戰功呀？不要再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妄想了！繼續像這樣乖乖砍樹不好嗎？」
「不，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你不用勸我了。」
「……艾倫，你從以前開始就這樣，一直很執著於要成為貴族，做個平民難道不好嗎？你到底是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於成為貴族呀？」
「……因為我想讓我和我媽媽的名字裡面都加多一個『馮』字。」
「『馮』？貴族們名字裡面的那個『馮』字嗎？」
「沒錯。為了能讓我和媽媽的名字裡面加多一個『馮』字，我不惜一切代價。」
「艾倫，你還是聽我一句勸吧，我們只是平民，沒有那個本事取得什麼足以載入史冊的特大戰功的！」
兒時玩伴的勸告聲，在艾倫腦海里迴蕩著。
……
……
「喂喂……真的假的呀……你真的是新兵嗎？戰鬥起來感覺比那些老兵還要猛呀……」
「你難道不怕死嗎？」
「喂！新兵！你叫什麼名字？」
「艾倫。艾倫·瓊斯。」
……
……
「太誇張了吧……受了這麼多的傷，你竟然還沒有死、還能戰鬥……」
「你的身體難道是鋼鐵打造的？」
「我第一次看見打仗這麼猛的士兵……」
「我如果是軍醫，我都想把你的身體給解剖了，好看一下你的身體到底是什麼構造。」
……
「喂，艾倫，你出入了這麼多場殘酷的戰鬥、受了這麼多的傷都還不死的秘訣到底是什麼呀？」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的身體、我的骨頭天生就比別人要硬吧。」
「身體和骨頭天生就比別人要硬嗎……好！決定了！」
「嗯？你決定什麼了？」
「我決定要給你取個外號！就叫『鋼骨』！怎麼樣？這個外號很不錯吧？這個稱號非常適合你這樣的猛將呢。」
「『鋼骨』嗎……這名字的確不錯……」
「哼哼，就以艾倫你的本事，『鋼骨』之名響徹整片大陸，應該只是時間問題吧。」
「名字能否響徹大陸——這種事對我來說根本無關緊要，只要能讓我的名字從艾倫·瓊斯變成艾倫·馮·瓊斯我就滿足了。」
「艾倫，你怎麼這麼執著於成為貴族呀？像我們這樣的平民，基本是沒有機會變成貴族的啦，法蘭克帝國建國到現在多少年了，順利從一介平民成為貴族的傢伙，你看看才幾人。」
「……額爾，你今天的話似乎格外地多呀，如果你今天的精力比較旺盛的話，我可以給你一點『幫助』，讓你今天的精力不再那麼旺盛。」
「是！對不起！我不再多廢話了！請原諒我！請不要讓我去打掃廁所！」
……
……
源源不斷冒出的回憶片段，將艾倫給驚醒。
猛地睜開雙眼後，看到的是這些天已經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早就看膩了的帳篷頂。
望著頭頂的白色帳篷頂，艾倫不知為何竟感到有些心安。
然而就在這時，埃貝爾今晚同他講的那一番話，又一次地在他腦海中迴響著——「只要你真的能夠在布列顛尼雅帝國的內部搞出能讓陛下滿意的成績，再加上我的幫助的話，讓你的名字裡面加多一個『馮』字，就是一件簡單地不能再簡單的事情了。」
回憶著埃貝爾跟他講的這一番話，艾倫既是煩惱又是苦悶地閉緊了雙眼。
望著頭頂的白色帳篷頂，艾倫不再感到心安，反而感到心煩。
因為只要閉緊雙眼，不再去看任何的東西，就能讓自己短暫地從艱苦的現實中暫時逃離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