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我來接生！」
眾人紛紛轉動眼睛，視線齊刷刷的看向了劉香梅。
劉香梅在眾人的視線下，脫下了身上沉重的外套，撩起袖子，深吸一口氣，挺著胸膛說道。
「我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了？我都已經生了兩胎了，接生而已，沒問題的！」
看劉香梅說話的架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但是當她轉身走進江寧房間的時候，卻意外的腳軟了一下。
左腳不小心踢到了右腳。
差一點就要摔倒在地上。
好在劉香梅反應還挺快的，立馬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架子。
劉香梅心裡，顯然也是害怕，而且沒底的。
可是眼下這種情況，沒有一個可靠的醫生，江寧又生產在即，還能怎麼辦，不行也要硬上啊！
劉香梅以前在老家的時候，也是有過給隔壁鄰居接生的經驗。
她也並非只是在逞英雄。
一個深呼吸之後。
劉香梅走到江寧的身邊，靠近到她面前，小聲說話。
「寧妹子，我們做鄰居也快一年了。我這人，的確有喜歡占人小便宜的習慣，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可是你每次有啥好吃的，還是願意分給我，特別是照顧我的兩個女兒。
「先前我和我家男人吵架，又對我那個婆婆沒辦法的時候，也是你幫我出主意，幫我想辦法，還收留我們母女三人。」
「寧妹子，你對我的好，對我們家大丫二丫的好，我都記在心裡的。你別怕，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現在實在沒有醫生了，就由我來給你接生。你放心，嫂子一定行的！」
江寧顫抖著手，緊緊地抓在劉香梅的手腕上。
她疼到渾身都在抽搐，雙腿在不停的顫抖。
用微弱的聲音，輕聲說道。
「香梅姐，拜……拜託了……」
感受著江寧緊抓著的力道，劉香梅的眼眶裡，不知不覺湧上一股酸脹的熱氣。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我一定讓你和兩個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劉香梅擲地有聲的承諾道。
再之後。
又是一陣的兵荒馬亂。
一臉盆一臉盆的熱水，送進房間。
又在被染紅了之後，一盆一盆的端出來。
那樣的鮮紅，讓人觸目驚心。
江寧疼痛的呼喊聲，從最初的清晰可聞，到後來微弱喘息，斷斷續續。
那是江寧在不停流逝的體力。
王春霞時不時塞一顆糖果放到江寧的嘴裡，但是江寧連吃著糖果的力氣都沒有了。
「用力……寧妹子，別放棄……再用力……」
「打開了，打開了……」
「在用點力氣 ……馬上就能出來了……加油……」
……
同一時間。
前線的戰地指揮所。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哪怕入了夜，也是炮彈聲震天響。
這樣的響聲，就好像是過年的鞭炮聲。
在火光沖天中，不知道多少士兵趴在溝壑里，就這麼過了這個年三十。
秦九烈坐在臨時搭建的寫字檯前，正在翻看軍事地圖，上面有著部隊最新的進軍線路。
戰局一天一個樣。
他必須根據每天的匯總信息，進行軍事調整。
咚的一聲！
又是一連串的爆炸聲。
整個山丘似乎都跟著震了震。
臨時搭建的帳篷，變得搖搖晃晃。
唯有秦九烈的身影，巍然不動。
他在軍事地圖上稍作修改，又仔仔細細的研究確認，俊朗的臉上是一絲不苟的嚴肅。
「報告！」
凝重的氣氛，被一聲報告聲打斷。
「請進。」
秦九烈冷聲命。
帳篷的帘子被打開，一個穿著墨綠色軍裝的小士兵走了進來。
他是秦九烈的新勤務兵。
高放已經進入編制，成了堂堂正正的連長，就沒留在秦九烈的身邊了。
小士兵看著大概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面容青澀，身材還有些瘦弱，一看就是剛入部隊沒多久。
這樣的新兵，義無反顧的來了第一線 。
小士兵走近後，朝著秦九烈恭恭敬敬的敬了一個軍禮。
「秦團長。」
緊接著。
小士兵小心翼翼捧出了一個搪瓷杯。
「秦團長，這是餃子，還是熱的，你快吃點。」
秦九烈黑眸抬起，威嚴的視線看向了小士兵。
小士兵後背發麻，臉上卻還是笑著。
他跟在秦九烈身邊也快有兩個月了，慢慢摸清楚了這位看著冷麵閻王一樣得秦團長，實際上是面冷心熱的人。
秦九烈問道，「你們吃了嗎？」
小士兵急忙回答道。
「秦團長，炊事班做了不少的餃子，我們都吃過了，這一份是你的。」
秦九烈聽了後，這才緩了緩神色。
小士兵見狀，也飛快的打開了搪瓷杯的蓋子，一股熱騰騰的水蒸氣冒了出來。
「秦團長，你趁熱吃，我回去站崗了。那個——新年好！」
小士兵啪的一下，又敬了一個軍禮。
秦九烈沉聲回道，「新年好，辛苦了。」
小士兵一聽，走出去的步伐，邁得更用力了。
在小士兵離開後。
秦九烈揉了揉緊繃的眉心，然後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熱騰騰的餃子。
這一口下去……
沒有他媳婦包的餃子好吃！
男人心底如此想著。
今天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江寧現在在做些什麼……
兩人的第一個新年，卻在異地他鄉。
秦九烈面無表情的吃著餃子，也不知道是走神了，還是不小心。
突然之間。
他一口咬在了舌頭上。
鐵鏽味瀰漫在口腔。
秦九烈的心口突然的漏跳了一拍。
沒來由的，慌了慌。
……
「哇哇哇……哇哇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重壓抑的屋子裡，終於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終於生出來了！」
「是個小丫頭，白白淨淨的小丫頭！」
「你們聽這哭聲，多麼嘹亮，是個健康的女娃娃。」
小小的嬰兒，被放進了江寧早就準備好的柔軟襁褓里。
眾人在聽到第一聲啼哭之後，一直懸著的心，終於稍稍放下了一些。
「快給我看看，快給我看看。」
「別擠別擠！小心擠到了孩子！」
「看時間，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了，是新的一年，大年初一了！」
在大年初一，一年之中最喜慶的日子，江寧的第一個孩子，終於出生了。
但是這還只是一個開始，遠遠都不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