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嫁妝,一抹艷紅

  江寧聞言,詫異的揚了揚眉。

  她還是第一次見顧雲淑如此硬氣的說話。

  顧雲淑溫婉的笑著,如同是看懂了江寧的錯愕。

  她繼續說道。

  「以前是我和你爸,沒把日子過好。這些天來,家裡發生了這麼多的事,特別是分家之後,我和你爸要聊了聊,也明白了很多事情。阿寧,人生短短几十年,為了任何人委屈都不值得。」

  顧雲淑最近才頓悟了這個道理。

  她虛度了幾十年的光陰,不想江寧也走上這條老路。

  所以在這個離別的前夜,她放心不下的嘮叨著。

  哪怕是一遍一遍的重複,也想讓江寧牢牢地記住。

  「阿寧,日子是自己的,人生也是自己的,其他什麼都不重要的,你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溫婉的聲音,滿是堅韌的執著。

  江寧這一刻,被深深的觸動著。

  她在原先的時候,雖然喊著一聲爸媽,其實把江遠山和顧雲淑更多的是當做一種責任。

  畢竟原主的身上,留著他們兩人的血液。

  現在她霸占了原主的身體,就應該為原主的父母也做些什麼。

  現如今。

  顧雲淑的百般叮嚀,讓江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愛。

  她不是什麼穿越者,就是顧雲淑和江遠山的女兒,是他們的心頭肉。

  江寧忍不住,微微的紅了眼眶。

  她點著頭,將顧雲淑的話,全都記在心裡。

  與此同時。

  顧雲淑有不放心的叮囑,江寧的心裡合唱沒有。

  「媽,我們家雖然分家了,但是無論是江李氏還是江二海那對夫妻,都不是會甘心斷得乾乾淨淨的人。他們現在願意離開,也只不過是之前從我們身上搜刮過去的錢還有,等每天沒錢了,肯定還是會再來纏上你們的。」

  提起江二海一家子。

  顧雲淑的臉色又變得緊張了起來。

  「阿寧,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媽,都聽你的,你說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

  江寧點點頭,一邊握著顧雲淑的手,一邊往下說。

  「媽,分家時候,三爺爺作為見證人,逼著江二海寫下了契約書,還按了手印。那個契約書,你不僅要收好,還要去公證處公證。只需要幾塊錢,契約書就有了國家作為擔保,這個意義就不一樣了,你一定要記得去。」

  「我明天就去!公證處,我記住了。」

  顧雲淑認真的聽著,連連幾下點頭。

  「等我離開後,江心柔會被稽查隊住著去下鄉,她逃了好幾年了,這一次肯定逃不過去。

  還有江青林,他這一次也一定會落榜,到時候他也要下鄉做知青。所以這兩個人你不用擔心,他們下鄉了之後,就再也不會出現你面前。

  至於江李氏……你就記住一件事!千萬別給錢!!!家裡就維持這樣,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其他什麼都不要買。屋子空著,就空著吧!」

  江寧將她能想到的,全都仔仔細細做了計劃籌謀。

  顧雲淑倒是不怕過苦日子,畢竟以前的生活更糟糕。

  但是……

  「家裡的東西,就按照你說的,不添置。可是……小秦送了那麼多!都在樓下放著呢,我也不能挖地三尺藏起來。要是江二海他們來搶,我就算豁出性命來不讓他們搶走。」

  江寧看著顧雲淑難得露出兇狠的模樣,忍不住的笑了笑。

  她說道,「媽,不用跟他們來硬的,等消息傳到鄉下去,還要好幾天。我在外面租了一個倉庫,這是鑰匙——你收好了。等明天有空了,你就把值錢的東西搬到倉庫里去,那裡有人24小時看守,哪怕被江二海發現了,他們沒鑰匙,也會被人趕出來的。」

  一把銀色的鑰匙,放到了顧雲淑的手心裡。

  「至於茅台和紫砂壺,我也想了想……媽,送給三爺爺吧。」

  顧雲淑急了急,「那可是小秦送的,是你的彩禮啊,就這麼送人了?」

  「媽,相信我。送給三爺爺,就說是謝謝三爺爺替我們家主持公道。這一份禮,送的肯定值得。」

  江寧說的認真嚴肅,也說的意味深長。

  還有一些話,是她在這個時候不能說出口的。

  如今是八十年代,距離九十年代的國企改革,以及要到來的失業潮,已經不遠了。

  江遠山和顧雲淑在鋼鐵廠的鐵飯碗,不知道還能幹多久。

  這個年代通訊和交通都不方便,她也不能時刻照顧家裡。

  江三爺那樣的大人物,肯定更懂茅台和紫茶壺的貴重。

  比起放在家裡做擺設,倒不如送禮討個人情。

  這樣哪怕江寧不在,也有江三爺會照顧他們家,也就能更放心了。

  江寧堅定的話語,最終還是說服了顧雲淑。

  除此之外。

  江寧還細細的叮囑了其他的事情,最重要的是——

  「媽,這裡是五百塊錢,你收好了。」

  她先前急著做生意賺錢,就是為了給江遠山和顧雲淑留下一個最後的保障。

  「你說多少?!五百?!」

  顧雲淑一聽到金額,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五百雖然不能跟秦九烈一出手,就是大方的一萬塊相提並論。

  但是在年收入也只不過是一百、二百的當下,五百也是相當大的一個金額。

  顧雲淑手心裡被塞進了錢,滾燙滾燙的,幾乎讓她拿不住。

  江寧卻早就想好了理由。

  「媽,這個錢不是九烈給的,是我自己掙得。我除了紡織廠的工作,私底下還接了一些手工活,陸陸續續的攢了好些年,才存下了這些。你們拿著,別不捨得,大膽放心的花。你要是不收下,我明天走的也不會安心。」

  聽江寧這麼一說,顧雲淑更覺得手裡的錢,沉甸甸的。

  她再一次的紅了眼眶,淚水盈盈的。

  這一夜,母女兩人說了很久很久的話。

  哪怕夜色深深,江寧都準備睡下了,卻還是見顧雲淑的坐在電燈下。

  她的膝蓋上放著一個針線簍子,手裡拿著一塊紅色的綢緞布料,手上則是細細的針線。

  正在一針一針的縫著。

  低著頭,專注又認真。

  「媽,你還不睡嗎?」

  「先不睡了,媽要把手裡的東西,做完了再睡,這樣明天就能讓你帶走了。」

  江寧一聽是要帶走的東西,有些好奇,走近了看了看。

  瞧見了一抹艷紅。

  這是江寧從未想到過的一個東西。

  她的眼神晃了晃,臉上湧起來一股熱氣,頓時紅了臉頰。

  又羞又惱的。

  「媽,你怎麼在做這個東西?」

  顧雲淑停了停手上的針線活,一抬眼,看到了江寧羞窘的小女兒模樣。

  跟先前江寧對她千叮嚀萬囑咐的認真沉穩神情,是迥然不同的。

  她身為母親的那一顆心,軟了軟。

  他們家阿寧啊,還是一個小女孩呢~

  顧雲淑淺淺的笑了下,打趣道,「都是領證結了婚的人了,怎麼看到這個還害羞。」

  江寧紅著臉,抿著唇。

  難得的詞窮,不知道怎麼接這個話。

  顧雲淑則又拿起了針線,一針一針,仔仔細細的,落下密密針腳。

  「這個啊……是媽媽當年結婚時候的嫁妝,但是沒藏好,讓陳美蘭給搶走了一些。我努力想要討回來,但是也就剩下這麼一丁點了。東西雖然少了點,但是這個是絲綢面料,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你摸摸看,是又軟又滑的。」

  江寧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顧雲淑手裡的布料。

  指尖只是輕輕一碰。

  她就知道是好東西。

  不僅是綢緞,而且是真絲!

  江寧上輩子研究非遺技術的時候,也接觸過古法絲綢,但是無論怎麼改進手藝,就是無法復刻出百分百柔軟的質感。

  就好像是有些東西,被現代工業所取代了之後,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但是眼前這個柔軟的觸感,讓江寧眼前一亮。

  是個好東西!

  顧雲淑繼續緩緩地說著話。

  「你和小秦結婚的匆忙,我和你爸身上也沒什麼錢,沒給你置辦嫁妝,也沒給你辦喜酒。媽這心裡啊,總是空落落的,覺得虧欠了你。」

  溫柔關愛的話語在繼續。

  一針一針的針腳,也在落下。

  「我仔細想了一圈,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也就只有這個了。阿寧,這個就是媽給你準備的嫁妝,你喜歡嗎?」

  江寧凝視著那一片艷紅,用力的點了點頭。

  「媽,我喜歡的!」

  這樣的古法絲綢,如果能拿回去研究,說不定有新的發現。

  她就能完成上輩子的夢想,復刻出一模一樣的。

  而且……

  這個東西……

  那個男人也會喜歡吧?

  江寧紅著臉,痴痴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