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在大兒子成長過程中,又撞上了她當年的秘密,這讓她如何能對大兒子喜歡起來?
只是,那些喜歡和不喜歡,在長久的時間隔離下,慢慢變淡之後,她再次回京,也曾想過和大兒子培養母子感情。
但他們之間的感情本就脆弱。
在有陳美娜這一顆不穩定的因素干擾下,瞬間分崩離析。
趙向鋒不是沒有察覺到母親的注視,他沒有回頭,只是平靜的幹著手裡的活。
姚素蘭想上前,但是對待大兒子,既有懼怕,又有憎惡。
她離對方三米的距離,「你沒想過去看看你弟弟嗎?」
趙向鋒手裡微微頓了下,頭也沒回,「看了然後呢?」
既不能解決問題。
也不能減少煩惱。
只能徒增趙向括,對他的感情更加複雜。
他不是不知道趙向括痛苦,但是很多時候,外力是無法解決的。
他也知道,解決趙向括的痛苦辦法只有一個。
那就是把陳美娜讓出去。
但是,趙向鋒知道自己做不到。
也不可能做到。
既然這樣,不如不見。
「你真狠心。」姚素蘭冷漠地評價了一句。
趙向鋒緊緊抿著唇,他突然轉身回頭,目光直視姚素蘭,「我不及你。」
不及什麼?
當然是不及對方狠心。
這是他第一次正面對上,並且反擊了母親。
他的目光太過深沉,如同動物世界的年輕力壯的獅子一樣,在威懾年老的獅子。
很難想像這種話,是出自母子的口中。
在這一刻,他們不是母子,而是敵人。
都在用最狠的語言,去傷害彼此。
哪怕是身為他母親的姚素蘭,也有些招架不住,她搖搖欲墜,「看來,你真是和陳美娜一起,學到東西了。」
學到什麼了?
學會頂撞母親了。
以前,她的大兒子從來都不會這樣。
趙向鋒不喜歡對方提起陳美娜的語氣,他自然是要維護的,「若不是陳美娜,我還不知道,原來母親一點都不曾愛、過、我。」
最後三個字,他咬的極為清楚,慢且鈍。
如果說有一把刀的話,那就是用著鈍刀在他胸口割肉。
在強大的人,在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回憶自己過去,原來母親不曾愛過我。
這種殺傷力,絕對是致命的。
不幸的過去,或許需要一生來治癒。
起碼,趙向鋒便是。
只是,以前的趙向鋒太強大了,太忙碌了,再加上距離的隔絕,讓他根本無暇來思考這些事情。
而今,他需要定親結婚,需要長輩來張羅見面的時候。
他才驚覺,往日那些被忽視的細節,全部都浮現在水面上,就如同皮膚之下生長的膿包一樣。
看著不起眼。
實際上卻有著致命的危機。
姚素蘭看到大兒子,竟然和她頂撞,她一甩袖子離開,怒罵一句,「沒心肝的東西。」
一句話。
一下子就證明了,趙向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說不難過那是假的。
趙向鋒望著姚素蘭離去的背影,他緊緊抿著薄唇,他說,他也有回家的。
他也會有愛他的人。
也會有自己的孩子。
他一定不會這樣對待他的孩子。
轉眼到了隔天。
陳家人一家子都準備來趙家看門子,這是上親家家裡,自然不能怠慢了。
所以陳家人都很鄭重。
為此,從來不缺勤曠工,宛若老黃牛一樣的陳有糧,還特意跟車間主任請假了一天。
回頭把家裡最為體面的衣服穿上了。
那便是一身嶄新的藍色工服,不是陳有糧不好換衣服,而是在他認為,這便是最好的衣服了。
這年頭不管誰穿著首都軋鋼廠的藍色工服出去,那都是要被人高看一眼的。
陳有糧也不例外,他自然是懂這裡面的道理。
陳美娜看著親爹換上一套功服,她扶額,「媽,爸沒有別的衣服了?」
苗銀花,「沒了,你爸常年就是兩套工服換著穿。」
陳美娜拍了拍腦門,真是失策了。
只想著給她媽做新衣服,忘記給她爸做了。
陳有糧扯了扯衣角,「我這是新工服,又沒破,也沒打補丁,穿不出去不丟人。」
陳美娜笑著給父親整理衣領子,「我知道不丟人,只是想您穿的更好一些。」
「等今兒的從趙家回來了,我帶您去成衣鋪子,做一套新衣服回來。」
這下,陳有糧都忍不住看了過來,「算了算了,做新衣服貴不說,還要布票,咱家哪裡有那麼多布票。」
全家的布票供應量,還不夠一個大人做一套成衣的。
這也是為啥,大家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我手裡有,給我親爹做套衣服,這不是應該的嗎?」
陳美娜瞪眼。
陳有糧瞬間不再反駁了,只覺得心裡甜滋滋的,等陳美娜出去了,他轉臉兒和苗銀花說,「閨女知道疼我了。」
苗銀花穿著新衣服,她笑,「你才發現啊,閨女早幾百年前都開始疼我了。」
當父母的還比了起來。
旁邊的苗金山看著笑,他的腿腳還沒好徹底,所以還需要坐輪椅去。
一大早,一行人整理好了,便出了門子。
大雜院裡面的鄰居,看著煥然一新的陳家人,頓時一驚,「喲,老陳家的,你們這是要去做什麼?穿這麼體面?」
陳有糧差點都說出去了。
結果,被苗銀花拽了下,陳有糧這才把話咽回去,苗銀花順口回道,「帶著我大哥去走親戚。」
至於實話是沒肯說的。
去親家登門商談結婚的事情,這種大事,好事,還是瞞著的好。
人都說,事以密成。
苗銀花吃過虧,自然是要長教訓了。
大雜院的鄰居,沒說信還是不信。
只是那樣張望著,恰逢劉鳳琴從隔壁大雜院出來了,大家便順口問了一句,「鳳琴啊,你知道陳家為什麼出去嗎?」
劉鳳琴之前只看到了一個影子,她哪裡知道。
她搖頭,「不曉得。」
「我瞧著陳家今兒的一家子都打扮的體面,怕是要發達了。」
劉鳳琴吐了瓜子皮,她嗤笑一聲,「那可不好說,我家玉蘭才要發達了。」
這話一落,大家頓時好奇了起來。
「你家玉蘭有奇遇了?」
要知道之前林玉蘭和劉鳳琴,可是出過荒唐事情的。
把人趙營長當做他們家女婿了,連帶著席面都準備了,到最後結果雞飛蛋打。
鬧了好大的笑話,以至於林家好長一段時間,都抬不起頭來。
也是後來,林玉蘭也不知道扒拉上,哪個厲害的人了,尋了一份工作,在廠裡面端上了鐵飯碗。
她的名聲這才扭轉了。
劉鳳琴就是來炫耀的,她嘴皮子一張,「我閨女運道好,被咱們軋鋼廠的廠長家給看上了。」
她笑的極為得意,「到時候我就成了廠長家的親家母了,請你們喝喜酒一定要來啊!」
大家一聽,頓時恭維起來。
而林玉蘭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起了一個頭,就被她媽給泄露出去了,這要是親事沒成。
她還要臉不要臉啊?
怎麼她媽和陳美娜的媽,區別就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