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

  陳美娜就從屋內出來了，她換了一件白色圓領裙子，外面罩著一件鵝黃色的小薄衫，腳上踩著一雙小皮鞋。

  清新又漂亮，還帶著少女才有的靈動和純粹。

  這讓，趙向鋒呆了下。

  陳美娜走到他面前晃了下手，「還不走？」

  趙向鋒猛地回神，這才反應過來，耳尖生出了一片紅暈。

  陳家其他人跟著偷偷地笑。

  一直到趙向鋒和陳美娜離開了，大嫂王淑蘭才打趣道，「看來，小趙是真喜歡美娜啊。」

  那種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藏著愛意和驚喜，幾乎都要溫柔的透出水來。

  苗銀花淡淡道，「光靠喜歡不夠，還得在婆家護的住嬌嬌才行。」

  不然，男人再好，婆家不好，這日子過的也是糟心。

  王淑蘭聽了這話，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自家婆婆。

  誰說不是呢。

  她男人是個悶頭漢子，什麼都聽婆婆的，輪到小姑子嫁人，婆婆的口風就不一樣了。

  只能說偏心眼子！

  苗金山將這一家子的機鋒看在眼裡，他突然朝著苗銀花道，「你年輕的時候，婆家待你好嗎？」

  這話一問。

  苗銀花還沒開口。

  陳有糧就一陣冷汗出來了，因為他的母親當年對待苗銀花並不好，嫌她不是首都本地人，嫌她沒有娘家，嫌她生得太過漂亮，是個狐狸精。

  他也曾安慰過她，但是在怎麼安慰也不可能忤逆他的母親。

  他做的最為出格的事情，就是帶著苗銀花分家出來住。

  苗銀花抿著唇，將陳有糧的緊張看在眼裡，她苦澀地笑了笑，「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

  苗金山心裡一沉，他望著大雜院的門外，「若是嬌嬌的婆家對她不好，我們將她接回來就是。」

  苗銀花聽到這話想哭。

  若是，她當年結婚的時候，有這個底氣，有大哥願意為她出頭。

  或許，她不會平白受那麼多的冤枉氣。

  婆媳之間的交鋒，很多時候都是沒有硝煙的。

  年輕的媳婦在最開始的時候，總歸是吃過虧的。

  吃的虧多了，長了記性，才慢慢的開始占了上風。

  這還是自身比較厲害的情況，若是不厲害的話，就等著吃一輩子虧吧，熬死了婆婆。

  或許日子才能好過起來。

  苗銀花揉著眼睛，「是，大哥你說的對，我的嬌嬌不一樣。」

  「若是婆家敢待她不好，我們就將她接回來。」

  她當年結婚的時候，沒有娘家人做依靠。

  但是，她的女兒不一樣。

  她女兒有了他們。

  就有了底氣。

  *

  趙家。

  趙爺爺已經吩咐王同志準備起來了，「家裡都打掃乾淨了吧？」

  「還有大黃，洗了沒？」大黃是家裡養的那條狗。

  王同志，「都打掃乾淨了，大黃被我洗了兩遍，保管幹淨。」

  「嗯，那要關起來，別嚇著我孫媳婦了。」

  王同志，「關窩裡面了，今兒的肯定不讓大黃出來。」

  「雞鴨魚肉都做了嗎？」

  「還有，我聽向鋒說，美娜喜歡吃海貨，你去看看東單大市場還有沒有蝦子，買一些回來。」

  一直沒說話的，趙向括突然道，「陳知青更喜歡吃蟹。」

  這話一落。

  大家都看了過來。

  許是，察覺到自己的突兀，趙向括慌亂地解釋道，「我們曾住在一個知青點。」

  「她還給我抓過很多次海貨，我自然是知道的。」

  他生怕家裡人看出來了，他喜歡陳美娜。

  趙爺爺倒是沒多想。

  但是，姚素蘭卻更為細緻一些，什麼情況下，讓自己的兒子能夠，記得住一個異性喜歡吃什麼？

  答案只有一個。

  想到這裡，姚素蘭就覺得心裡怒火紛飛。

  這未來的兒媳婦真是個禍水狐狸精。

  還沒進他們家的門，就引得她兩個兒子一起爭搶起來。

  還沒見面。

  姚素蘭對於陳美娜也越發不喜了起來。

  可惜。

  趙老爺子像是沒看到一樣，「走吧，都出去在門口接我孫媳婦去。」

  「一個都別落下。」

  這是要全家都來迎接了。

  姚素蘭憋著一口氣，不敢違逆公爹，只能跟著一起出去。

  這未過門的兒媳婦，真是好大的排場，讓她這個婆婆在門口迎接。

  *

  趙家門口，黑色的紅旗小轎車停下後，趙向鋒領著陳美娜下來。

  陳美娜手裡還提著兩罐麥乳精和兩包桃酥，算是第一次上門的禮物。

  她一下車，就看到趙家門口站著好幾個人。

  趙爺爺甚至還讓王同志，去拉了一個紅色的橫幅，紅底白字，歡迎陳美娜回家。

  陳美娜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也太濃重了吧。

  怎麼就變成拉橫幅迎接了？

  她拽了下趙向鋒袖子，趙向鋒悶聲笑了笑，「爺爺現在年紀大了，跟老頑童一樣，你別生氣。」

  生氣倒是不至於。

  反而還有些小開心。

  是那種被人重視的美好。

  這也讓陳美娜少了幾分緊張感，她隨著趙向鋒朝著四合院門口走去。

  趙家門口的那一對大獅子顯得格外的威武，瞧著似乎比上次見的時候，乾淨明亮了幾分。

  甚至，石獅子的胸口，都系了一對紅色的大紅花，變得清秀了幾分。

  陳美娜，「……」

  這石獅子一看，就是被家裡人特殊關照過。

  陳美娜突然覺得門口的那個小老頭，有些可愛起來。

  連帶著心裡的緊張，也跟著消散了幾分。

  她隨著趙向鋒上了台階。

  台階上站著趙家所有的人，一字排開，趙老爺子站在中間，兩邊年紀稍長的應該是婆婆。

  另外的趙向括和趙向青以及王同志，陳美娜都是認識的。

  她在看台上，大家也在看她。

  尤其是趙向括，在看到陳美娜的時候，他呼吸都跟著凝滯了幾分，陳知青今天好漂亮，明艷到不可方物的感覺。

  她是為了大哥才這般打扮的嗎？

  一想到這裡，趙向括心裡就特別難過。

  趙爺爺站在台階上，他眉目帶笑，慈祥滿面，「孫媳婦，歡迎你。」

  陳美娜收回目光，她喊了一聲，「爺爺。」

  喊的趙爺爺眉開眼笑的，當即，從口袋裡面摸了一個鼓囊囊的刺繡小袋子，塞到了陳美娜手裡。

  「爺爺給你的見面禮。」

  旁邊的姚素蘭，看到這小袋子，頓時眼睛都瞪大了幾分。

  這小袋子她可在認識不過了，是她婆婆當年最喜歡的一個藍寶石戒指，她嫁過來後也很喜歡，和婆婆提了好幾次。

  但是都被婆婆給擋了回去。

  後來婆婆沒了，她還問過，老爺子說這東西丟了，原來沒丟啊。

  這寶貝被老爺子藏起來了，就是為了給孫媳婦的。

  陳美娜見到姚素蘭的臉色，就曉得這小錦囊怕是很珍貴，她不知道接不接，就去看趙向鋒。

  趙向鋒帶著幾分瞭然，「收下吧，這是爺爺特意給你的。」

  陳美娜這才收了下來，「謝謝爺爺。」

  一聲爺爺喊的趙爺爺，真是心花怒放的，他瞧著陳美娜，真是越瞧越喜歡，「向鋒眼光不錯，一挑就挑個最好的。」

  他這話可不止是在夸陳美娜。

  還在敲打兒媳婦姚素蘭，果然，老爺子都發話說陳美娜好了。

  姚素蘭自然不能再挑理了，她皮笑肉不笑道，「是個漂亮的，不知道，你家住在哪裡？父母是做什麼的？」

  還是來了。

  這話一問，趙向鋒的臉色就沉了下去，「母親！」

  他要阻攔，陳美娜卻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沒必要對著幹。

  趙向鋒這才作罷，他只是沉聲道，「如果母親想查戶口的話，我看是沒必要了。因為，我和陳美娜的結婚報告已經打過了，駐隊已經幫我們政審了一次，陳美娜的家世背景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還是說，駐隊都同意的結婚報告，母親，你這邊不同意？」

  一頂高帽子戴下來。

  饒是，姚素蘭也傷了心，「我就是問問，小鋒，你至於這般護著她嗎？她是未過門的媳婦，難道我就不是你母親了嗎？」

  這話說的趙家門口，一下子安靜了下去。

  趙爺爺看了一眼姚素蘭，「興國媳婦，你是不是頭疼了，先進去休息吧。」

  這是直接讓姚素蘭不要出現，在陳美娜和趙向鋒面前了。

  姚素蘭一聽這，面子頓時掛不住，「公爹，我是陳同志的婆婆。」

  「親的！」

  趙爺爺沒有絲毫給面子，「進去。」

  只有兩個字。

  眼看著姚素蘭下不來台，趙向括突然道，「媽，我也頭疼的厲害，您陪著我進去休息吧。」

  這是給姚素蘭了一個台階下。

  所以，姚素蘭頓時感動的不行，她挽著小兒子的胳膊進屋。

  想看下大兒子，會不會替她說話。

  沒有。

  自始至終都沒有。

  大兒子的臉色不變，他和他爺爺是一個陣營的，絲毫沒把她這個母親看在眼裡。

  姚素蘭覺得心冷。

  她生的大兒子，卻和她不親，和爺爺最親。

  一直到進了房間後，她才慢慢停止了顫抖。

  「媽！」

  趙向括有些擔憂，給她倒了一杯水。

  姚素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接過水喝了一杯，這才覺得慢慢手穩了幾分，「你大哥在家，一直都是聽你爺爺的嗎？」

  趙向括想了想，「也算吧，家裡只有爺爺能勸得住大哥。」

  像是大哥之前不願意相親，但是爺爺出馬，大哥就願意相親。

  一聽這話。

  姚素蘭就知道，她和大兒子之間，徹底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她把目光放在小兒子身上。

  少年年紀還小，也容易心軟，短短接觸兩天就能看出來。

  「能和媽媽說說，為什麼不敢去看你嫂子嗎？」

  這話一落，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趙向括下意識地否認，「我沒有。」

  「小括。」姚素蘭拉著他的手，語氣認真又柔軟，「你是媽媽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媽媽還能不知道你嗎？」

  「告訴媽媽好嗎？」

  「為什麼？」

  或許是她太溫柔了，也或許是她太包容了。在趙向括成長的過程中，從來沒有女性長輩這樣對待過他。

  這也讓他很容易的就卸下心防。

  他帶著哭腔，目光呆滯，「是我先喜歡她的。」

  他強調，像是被搶走心愛的玩具的小孩兒一樣。

  「是我先喜歡她的。」

  從恩人第一次幫他，他就喜歡她了，所以他才會去放棄吃席的機會，去到處找他。

  只是，他察覺的太晚了。

  以至於。

  她被大哥搶走了。

  他沒點名道姓，但是他們兩人都知道這個她是誰。

  姚素蘭的臉色有些沉重，「喜歡？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趙向括嗚嗚咽咽的點頭。

  看著小兒子這樣。

  姚素蘭心痛的厲害，她抱著他，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那——媽媽會讓你如願。」

  她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

  她不能失去另外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