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出來的時候。
苗銀花和苗金山的情緒已經平復了下來,「是明天去苗家灣槍斃她嗎?」
她問黃鸝。
這些機要的事情,黃鸝哪裡知道這些事情。
「定的是三天後,所有罪證全部都已經整理出來。」
回答他們的是吳公安。
「我們也能去現場嗎?」
吳公安低聲說道,「原則上是不行,但是你們若是提前到了,我們是無法驅趕的。」
這下,苗銀花懂了,「我們一定去觀看!!」
*
三天後,苗家灣無人的碼頭處。
這一處位置,是吳公安他們提前踩好了地點,人少位置偏僻,比較適合槍決的地方。
一大早,他們便把苗銀鳳給拖了過來了。
整整三天,苗銀鳳都在惶恐害怕中度過,她無數次做夢被槍決驚醒,大汗淋漓,吃不下,睡不著,是對死亡的恐懼和還害怕。
以至於,不過三天苗銀鳳就瘦了一大圈,眼瞼青黑,哪裡還像是之前在苗家灣時,那趾高氣昂的樣子。
她一出現。
周圍暗處觀看的社員們,頓時瞪大了眼睛,「天哪,她竟然是苗銀鳳。」
「真是不可置信,她也能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她這是要被槍決了吧?」
「該!誰讓她害的金山大哥一家家破人亡,人家苗銀花走丟了半輩子,才回來,都怪她。」
整個苗家灣大半的人,都是拍手稱快。
唯獨,苗銀鳳的一雙兒女,帶著孩子回來,低聲的哭,但是卻不敢上前。
只能躲在人群裡面。
到了這一步,苗銀鳳在四處尋找,她想在看看孩子的最後一面,但是當她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兒女時。
對方都把頭給低了下去。
沒有一個願意走出來,哪怕是送斷頭飯給她吃也好啊。
沒有。
自始至終都沒有。
苗銀鳳突然悲涼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想我這一生,從年少時期便殫精竭慮,為了嫁到老族長家,我壞事做盡,為了給苗大貴生兒子,我一口氣生了十三胎,死的死,送的送,最後就留在身邊兩個孩子。」
「可是我這兩個孩子,卻不願意來送我,送我最後一程啊!」
被她點名的一雙兒女,頓時把頭抬了起來,兩人齊齊地看向母親。
想上前,但是吳公安手裡的冰冷的手槍,他們頓時又把抬起來的步子給縮了回去。
安靜。
死一樣的寂靜。
苗銀鳳死死盯著自己的一雙兒女,他們還是無動於衷。
最後。
苗銀花說,「我送你一程。
「還有我。」
苗金山和苗銀花立在人群中,最顯眼的位置,兩人都沒有害怕。
「送你去了閻王爺那,下十八層地獄,贖罪去吧!」
這是最惡毒的詛咒。
她生,吃槍子。
她死,下十八層地獄。
對於一個人來說,這才是最為恐怖和絕望的。
苗銀鳳還想說些什麼,想認錯,想著懺悔,想去指責自己的一雙兒女無情無義。
但是,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隨著一聲槍聲響起,苗銀鳳額間多了一抹鮮紅的血,順流蜿蜒到鼻樑下面。
她死的時候,怒目圓睜,帶著不甘,帶著憤恨,帶著滿心的懊悔,奔赴黃泉。
在場的人,不知道誰先叫了起來。
「啊啊啊啊。」
到底是普通的老百姓,哪裡見過這麼槍決人的場景。
不少社員都把頭扭的過去,也有人被嚇的一哆嗦,跌倒在地。
唯獨。
苗銀花和苗金山兩人,死死的盯著苗銀鳳最後的樣子,「她死了。
「她終於死了!」
「壞人終於遭到了報應。」
不知道為什麼,苗金山有些想哭,哭他這一生的艱難,哭他找妹妹的不容易。
哭——
罪魁禍首終於就地正法。
沒有人在能比她明白,這幾個字的含義。
他尋覓了一生,終於找到了真相。
苗金山握著苗銀花的手,臉色鄭重,「走,哥帶你回家。」
這句話,早在四十九年前,他就想說了。
只是,足足遲到了四十九年。
但是,仍在有生之年內,還不晚。
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苗金山這樣說話,苗銀花就熱淚滾滾,「回家。」
回他們兄妹曾經的家。
他們走了。
槍決的現場卻安靜了下來,大片的社員們也都跟著離開了。畢竟,苗銀鳳都被槍決了。
他們在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了。
而吳公安和小劉在處理苗銀鳳的屍體,「有人要嗎?」
他們看的是苗銀鳳的兒子和閨女。
「我不要。」
苗銀鳳的閨女下意識地搖頭,「我都是出嫁的人了,我怎麼能要。」
至於,苗銀鳳的兒子想張嘴,把母親的屍體給要回去。
但是,還沒開口,就被他媳婦給拽了下,「你要是想把這麼一個恥辱的人接回去,那你就接,我和孩子回娘家,我們可不想以後提起來,就有個殺人犯的婆婆和奶奶。」
這話一落。
苗銀鳳的兒子也不吱聲了,他猶豫了下,朝著吳公安道,「你們槍決的,你們負責,我們不要。」
話落,生怕吳公安把苗銀鳳的屍體給他了,拉著老婆孩子轉頭就走。
瞧著那樣子沒有半分留念。
苗銀鳳若是知道,她殫精竭慮,拼命護著疼著的兒子,這般對待她,怕是會被氣活過來。
吳公安看到他們這樣,似乎並不驚訝,「人性就是這樣,收她起來吧,送到亂葬崗埋了。」
這話還未落。
老族長走過來,顫顫巍巍道,「公安同志,能不能把她給我?」
這——
吳公安還有些意外。
老族長就主動解釋道,「這位是我兒媳婦。」
這下,吳公安倒是懂了,不過,他更意外的是,「我之前調查過,你兒媳婦對你並不好。」
相反,還很惡劣。
為什麼還會選擇給苗銀鳳收屍?
老族長苦笑道,「人死如燈滅,你把她給我,我也不過是扔到了小南山埋進去,至於苗家祖墳,她是進不去的。」
說到底,還是一個孤魂野鬼。
只是說,比去亂葬崗又好一點。
有人收屍,吳公安他們也樂得輕鬆,自然就把苗銀鳳交給了他。
老族長用著一卷爛蓆子,把苗銀鳳給卷了進去,走到一半,到底是沒忍住回頭問,「公安同志,苗大貴的處罰是什麼?」
沒看到兒子被槍斃,他是鬆口氣的,但是也沒看到苗大貴回來。
老族長一口氣又提了起來。
「他啊?」吳公安脫掉了手套,收了起來,「他是幫凶,是從犯,被判刑了二十年。」
老族長聽到這話後,恍惚了下,「二十年啊,二十年好啊,還有一條命在。」
若是判了死刑,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對於苗大貴這種人來說了,二十年的監獄生活和吃槍子也沒區別了。
畢竟,他已經不年輕了。
他不一定能等到出來的時間。
或許,他便已經老死在監獄裡面。
這些事情,吳公安知道,老族長也知道,只是,他們都心知肚明的沒有說出來。
解決了這些後。
吳公安突然問了起來,「老人家,您知道秋山島在哪裡嗎?」
他是根據苗銀鳳當時吐露的消息來看,秋山島怕是一個重大拐賣人口的窩點。
這話一落。
老族長愣了下,「在我們苗家灣不遠處,但是過去要上船,要找個熟人給你帶路,你才會知道。」
「你問秋山島做什麼?」
許多人都不知道這個地方,實在是秋山島太偏了。
吳公安笑了笑,只是隨口搪塞道,「聽說那邊的海貨好吃。」
老族長也沒說信還是沒信,他一手拉著破草蓆,一路趟著離開。
看到這一幕。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