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十分鐘後,苗銀鳳拿著一個銅鑼鼓,對著外面一陣敲,「十分鐘後,曬穀場上有放電影的,有想看的就過來。」
這話一落,不少人家戶都熱鬧了起來。
苗海蠣家也不例外。
他正要出門去苗金山家的,結果苗翠翠喊了一句,「你先過去幫我占倆位置,我帶著孩子去看電影。」
他們苗家灣太偏了,能放一次電影實在是不容易。
苗海蠣有些不樂意,「我要去陪金山叔。」
「沒不讓你陪。」
苗翠翠覺得自家愛人就是死腦筋,「你不是剛好順路過去嗎?搬兩個小馬扎放那就行了,我和孩子們吃完飯就來。」
被凶了一頓的苗海蠣,「那你快點吧,我等不了多久。」
「金山叔那邊急著用人。」
苗翠翠嗯了一聲。
因為放電影的到來,所以整個苗家灣都熱鬧了起來,幾乎家家戶戶都出動了,全部都是去看電影的。
等人都過去後。
整個苗家灣瞬間跟著安靜了下來。
隔壁。
苗石洞在磨刀子,等刀子磨到最鋒利的時候,他拿起來看了下,指腹只是輕輕一摸,瞬間就被擦出了一道血印子。
血珠也跟著噴湧出來。
很鋒利。
苗石洞望著刀看了片刻,面無表情的別在了腰後,他走出門去,看了一眼自家的房子。
曾經氣派的房子徹底破敗了,只剩下一間小屋子,勉強能住。
而隔壁的紅磚大瓦房,卻格外的醒目。
苗石洞空寂的眼睛帶著幾分茫然,隨即,變成了狠辣,「苗金山,是你逼我的。」
話落。
他便用用著瘸腳的腿,翻過了隔壁的院子,他甚至沒打算去從正門進去。
從一開始,他便是打算翻牆進來的。
苗金山在用著線繩一點點穿貝殼,聽到動靜,還以為是苗海蠣過來了,他臉上正帶著笑。
只是,一抬頭看到是苗石洞,從牆上翻過來的時候。
他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你怎麼來了?」
推著輪椅的手已經在往後面滑動了。
苗石洞看著他,目光癲狂,帶著質問,「你為什麼要回來?」
「四十年前你走了就走了,為什麼要回來?」
苗金山在拖延時間,他一邊後退,一邊注意門外的動靜,沒人進來。
而他身後有一把鐵鍬,他要做的就是把鐵鍬拿到手。
「落葉歸根,我老了,我生是苗家灣的人,死是苗家灣的鬼,我自然是要回來的。」
輪椅後退三分,離門口的鐵鍬又近了三分。
苗石洞踉蹌著步子,突然逼近過來,臉色猙獰,「你不該回來的,你千不該萬不該回到苗家灣!」
話落。
他猛地從身後的腰間,取出一把鋒利的刀,朝著苗金山猛地劈去,「是你逼我的。」
「是你逼我的,你不回來,我根本沒想過殺你!」
鋒利的殺魚刀落下,眼瞧著要朝著苗金山的脖子劈來的時候。
苗金山推著輪椅迅速往後,又倒退了半米,旋即,一把握住擱在門口的鐵鍬。
反手一鐵鍬,用力揮舞過來。
鏗——
鐵器碰撞在一起,在空氣中濺出一陣火花。
雙方一觸即離。
各自後退了好幾步,不過,苗石洞是跌落在地上,而苗金山則是被外力撞擊的,連帶著輪椅一起撞到了門上,又反彈在地面上。
摔了下去。
砰。
苗金山臉上閃過一絲痛苦,整個人都撲倒在地,受傷的腿無法發出力氣,眼看著苗石洞再次舉著刀撲過來。
他心說,難道他今兒的就要喪命於此?
不!
他還沒見到妹妹。
他想見見她!
在這麼一刻,求生的意識讓他猛地抓起鐵鍬砸了過去。
與此同時。
苗石洞的刀也過來了。
苗金山往旁邊避了下,但仍然還是砍到了腿上,他刺痛的悶哼了一聲。
苗石洞也好不到哪裡去,一鐵鍬過來,前面尖銳的鋒,砍掉了他半邊臉。
鮮血像是趵突泉一樣,噴湧出來。
苗海蠣就是這個時候來的,「金山叔?」
一連著三遍,沒有任何動靜,他頓時慌了,猛地撞門進去,當進去院子的一瞬間。
看到小院內血流成河的場景。
他頓時大叫一聲,「金山叔。」
猛地撲了過來,苗金山極為不好受,他的身體本就是下坡路,強弩之末,這次又經歷了這一遭。
怕是凶多吉少了。
苗金山衝著他擺手,想說話但是實在是沒力氣,便一下子昏倒了過去。
苗廣強便是這個時候回來的,他過去的半路上,右眼皮一直跳,老是覺得要出事。
便轉頭往家裡回,他萬萬沒想到,還沒進門,就聽到苗海蠣,那一聲撕心裂肺的金山叔。
苗廣強意識到,肯定是出事了。
他撒開丫子的往回跑,一進門便看到血流成河。
而他乾爹生死不知的躺在,苗海蠣的懷裡,苗廣強的臉色立馬變了,大吼一聲,「乾爹!」
他撲過去,想要接過苗金山,但是卻摸到了一手黏黏的,溫熱的血。
苗廣強從未這般害怕過。
「乾爹,老苗,你堅持住。」他抱著他就往外走,「你堅持住,我帶你去醫院。」
他慌了。
慌不擇路的往外跑。
此刻,看電影的人也都被忽悠了,大家沒看到,臨時的電影又取消了,白跑了一趟,回來的路上都帶著幾分罵罵咧咧。
正罵著,就看到苗廣強渾身是血的抱著人出來。
大家頓時一驚,「怎麼這是?」
「拖拉機,拖拉機在哪裡?」
他要送乾爹去醫院。
他這一吼,有人反應過來了,「在村頭,你現在過去。」
「老賀,你去幫他一把。」
被點名的老賀,頓時過去給苗廣強搭手,轟隆隆的拖拉機響,頓時帶走了苗廣強和苗金山。
此刻。
苗家祖屋院子內,苗石洞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那一鐵鍬削掉了半邊臉去了,連帶著耳朵還支棱在地上,汩汩冒血。
苗海蠣上來大吼一聲,「苗石洞,你到底要幹什麼!?」
「非要苗金山一家死絕了不可嗎?!!」
他這一吼,外面的人頓時進來,看到小院內血腥的一幕,大家頓時嚇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而被點名的苗石洞,他被痛到臉色扭曲的地步,整個人都成了蝦子,彎著身子緊緊的抱著他自己。
但是,冷。
無邊無際的冷。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他甚至都聽不到,苗海蠣在說些什麼,他只是笨拙的張嘴,像是脫水的魚,一張一合,「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