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話一落，大家都跟著看了過去。
就見到一位身穿藍白格子布拉吉長裙的女孩子，立在門口。
她梳著兩條烏黑的辮子，眉清目秀，聲音如同黃鸝鳥一樣清脆。
「你是？」
顯然陳美娜，馮廠長，以及夏主任三人都有些懵。
他們沒想到茶室外面竟然還有一個人。
賀敏有些緊張，右手摸著麻花辮的末端攪著。
她抿著唇低聲道，「我是隔壁茶室趙同志的相親對象，我叫賀敏——」
她鼓足勇氣，把目光放在陳美娜和馮廠長身上，「對方和我說，我的條件更適合和馮廠長相親……」
賀敏不愧是讀過書的人，三言兩語便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我是東城四合院賀家人，我爸娶了後媽，我後媽拾掇我這個大閨女趕緊出嫁，所以我想著，找個能接受我的，帶著我弟弟妹妹一起嫁過去。」
這下，大家都懂了。
她怕陳美娜誤會，還解釋道，「我沒有搶你相親對象的意思，我是聽了你們沒看對眼，這才過來的。」
陳美娜對賀敏這個名字，是有印象的，因為對方未來的成就極高！
在教育方面是一方響噹噹的大佬啊。
她沒想到竟然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在她的面前。
陳美娜，「我曉得。」
要是對方要有搶相親對象的意思的話，就不會選擇她也在場的時候，說這話了。
「你之前說你可以？」
陳美娜問她。
賀敏見她不抗拒，這才鬆口氣，「我可以幫你去交下鄉申請單。」
她會知道陳美娜的需求就是如此。
陳美娜挑眉，「條件？」
賀敏窘迫道，「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她對陳美娜是有虧欠的，總覺得是自己算計了對方。
陳美娜有些驚訝於賀敏的坦蕩和直白，甚至，在她眼裡對方是有點可愛的。
她不由得笑了起來，朝著馮廠長道，「馮廠長，這麼好的相親對象，你要是錯過了，可就可惜了。」
就從這短短的幾件事就能看出來，賀敏這人聰明機警重情義。
不然也不會從後媽手裡跳出來相親，更別說，帶著弟弟妹妹一起嫁人了。
而她對陳美娜的歉意，更體現了她為人的道德之心頗高。
不是一個自私自利，只會算計的小人。
這樣的人，才符合馮廠長的條件啊。
說實話，馮廠長也有些心動，到了他這個年紀，更講究的是實用性。
顯然，陳美娜不適合他。
面前的賀敏更為適合。
馮廠長斟酌了下，「我的條件你知道嗎？我有一雙兒女，如今也是小孩子。」
所以，他家條件也是複雜的。
賀敏點頭，「我知道，我也有一雙弟弟妹妹，大的十二歲，小的九歲，他們從小都是我一手帶大的。」
她怕馮廠長覺得弟弟妹妹正是能吃的年紀。
便主動說了，「我有自己的嫁妝，暫時能養活得起我弟弟妹妹，我只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
她才剛畢業，工作還沒找到，正是前途未卜的時候，又被後媽算計，急於找個對象嫁了。
說實話，她的情況，一點都不比陳美娜的好到哪裡去。
馮廠長擺手，「你若是嫁過來，斷然沒有讓你用嫁妝養弟弟妹妹的情況。」
那他也太沒用了一些。
這下，賀敏的臉騰的一下子紅了，這個男同志說話還怪……有責任心的。
陳美娜看到他們這樣，就知道互相看對眼了。
她也不由得姨母笑，「人賀同志條件很好，當然，馮廠長你也不差，我瞧著你們兩個人站在一塊，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話說的，馮廠長和賀敏兩人都飛快地對視了一眼，很快又移開了目光。
只是，賀敏含羞帶怯，馮廠長則是有些尷尬的不知道往哪邊看。
旁邊的夏主任打量著了兩人，「我也覺得表哥你和賀同志，站在一塊更般配一些。」
「和人陳同志站在一塊，就像是她爹一樣。」
陳美娜，「……」
馮廠長，「……」
怕兩人聽不明白。
夏主任跟著道，「陳同志就像是一朵漂亮的花，表哥，你就像是那坨牛糞。」
馮廠長，「……」
他額角的青筋跳了又跳，「你閉嘴。」
轉頭，看向陳美娜和賀敏又帶著幾分溫和，「我家弟弟就是這樣嘴沒有把門。」
「這樣吧，賀同志你先陪著陳同志，去把下鄉申請單給交到知青辦去，剩下的事情我們改天再聊。」
賀敏紅著臉點了點頭，朝著陳美娜道，「陳同志，我們是現在去嗎？」
陳美娜點頭，「不過，我要先填寫一個申請單。」
這個申請單還是空白的。
賀敏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陳美娜借著馮廠長襯衣上口袋面前，別著的英雄牌鋼筆寫了申請單。
剛開始用，她還有點不習慣，鋼筆出水太多，暈染開來，一下子穿透了信紙。
她停頓了好一會，這才慢慢習慣。
等習慣後，接下來就順利了許多，旁邊的馮廠長他們從頭看到尾，等申請單填寫結束後。
馮廠長感慨了下，「陳同志這一手字可真漂亮。」
這話一夸，大家都跟著看了過來。
賀敏也忍不住點了點頭，「跟印刷的板書一樣。」
陳美娜倒是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聊，「咱們現在就過去？」
她更傾向於把下鄉的事情早點定下來。
這樣，免得夜長夢多，更能防止薛東來那邊出么蛾子。
賀敏點頭，「我都可以。」
夏主任咬完最後一口大肉包子，香的他恨不得把舌頭咬掉，「我帶你們過去。」
陳美娜看到那宣騰騰的肉包子被吃完後，她有些可惜的咽了下口水。
老實說，進來茶樓後，最吸引她的就是這白花花，宣騰騰的大肉包子了。
實在是饞啊。
肚子裡面沒油水，平日吃的不是雜糧棒子麵粥，就是窩窩頭，野菜餅。
比起這純純富強粉做的大肉包子，不知道差到哪裡去了。
旁邊的馮廠長看出了什麼，他招手叫來服務員，「同志，你幫我在打包一籠肉包子。」
這話還未落，旁邊的夏主任愣了下，「表哥，我吃飽了。」
他一個人吃了四個大肉包子，喝了兩杯茶，飽的不能在飽了。
馮廠長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陳美娜倒是猜到了什麼，她張張嘴，又不好開口。
如果不是呢？
那她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正當陳美娜猶豫的時候，服務員已經拿來了包子，是一個小蒸籠，放在茶桌上後，便把小蒸籠打開，露出了裡面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子。
「全部都裝起來嗎？」
服務員問馮廠長。
馮廠長嗯了一聲，服務員利索的把四個大肉包子給裝到了，褐色的牛皮紙袋子裡面。
還不忘用線繩綁了起來，免得漏氣涼的快。
「我請客。」馮廠長接了過來，直接遞給了陳美娜，「帶回去吃。」
真是這樣。
陳美娜張了張嘴，饒是舌燦蓮花，這會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沒想到馮廠長觀察的如此細緻。
見陳美娜不接，馮廠長笑了笑，「等你以後有機會了，在請我吃回來好了。」
不帶任何施捨，是那種把陳美娜當做朋友一樣對待。
陳美娜看著那牛皮紙袋子，她思索了下，從口袋裡面拿出了唯一的兩塊錢，遞給服務員。
「同志，這個包子的錢我來結帳。」
萬萬沒有讓相親對象來出錢打包的道理。
只是，錢還沒交出去，就被馮廠長攔下了，「我在這裡是記帳的。」
他說完這話，給服務員了一個眼色，「你出去吧。」
他既然說了請客，就沒有反悔的道理。
四個大肉包子兩塊錢，這個錢他還是出得起的。
這——
服務員一走，陳美娜的錢算是給不出去了，這包子——
馮廠長看出了她的意思，他笑道，「陳同志，莫不是連我這個朋友都不想交了？」
這還嚴重了。
「怎麼會？」
陳美娜在掙扎半晌後，這才伸手接了過來，認真的承諾道，「以後我一定會還回來。」
馮廠長溫和地笑了笑，「我等著。」
旁邊的賀敏好奇地看了一眼陳美娜。
因為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裡，肉包子雖珍貴，但是卻不到陳美娜這般鄭重的地步。
等出了茶樓後，馮廠長離開了。
夏主任，陳美娜，以及賀敏三人坐了公汽，往知青辦去。
路上。
夏主任朝著陳美娜說，「我這表哥是個不錯的人吧，錯過真不覺得可惜？」
反正，他沒見過比他表哥脾氣更好的男人了。
陳美娜想了想，如實道，「人是很好，但是不適合。」
不是人很好，就適合結婚。
因為，她沒有結婚的打算，上輩子沒有，這輩子也沒有。
她一直都認為，在有限的條件內，一個人生活才是最優選擇，免得她的孩子將來一起跟著受苦。
既然是普通人的人生，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生來經歷苦難。
「你真奇特。」
賀敏忍不住來了一句。
陳美娜是她見過，最為特立獨行的女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