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她裹緊身上的外衣,說道,「不可能!我請了仵作過來,給孤影檢查。孤影素來謹慎,就算是失手了也能全身而退,她那般聰慧。」
冰庫中她的聲音不停的迴蕩,不知道是在勸自己還是在說服冬青。
冬青聽到仵作二字時,眼神徒然一緊,仵作一出,孤影屍首更加不能完整,她不忍孤影到死了,還不能保留一個完整屍首。
「主子,一旦請仵作過來,孤影在陰曹地府中更不得安歇,您倒不如讓孤影安心的去了。」冬青不忍孤影死後還要受人間的折磨。
夏錦嫻別過頭,不願去看冬青渴求的眼神。
按她對孤影的了解,她絕對會留下線索,一如當初從宋明清手中奪過有毒硝煙的殘渣。
「冬青,你信我!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孤影平白無故的死去!放眼整個南宋,就只有仵作這一條路才能讓我們知曉孤影到底遭受了什麼。」
夏錦嫻垂著頭,潔白的皮膚之下儘是被寒氣凍出來的雞皮疙瘩。
冬青嘆了一口氣,呼出的氣在空氣中飄蕩了一會,隨即消失在了空中。
在一陣僵持後,冬青也只能順著夏錦嫻的想法走。
「冬青,我們不能辜負孤影一片苦心。若我們真的為了讓她安息,讓她入土為安,隨之埋下去的還有孤影的努力。」夏錦嫻忽然轉過頭,定定的望著她,眼神中帶著堅持與執拗。
冬青許久後,點了點頭,起身往齊太醫所在太醫所處趕。
一走出冰庫,冬青身上的溫度升了起來,她將結滿霜的外衣掛在了冰庫門口。
在陽光的照射之下,外衣不停的往下滴著水。
冬青抬腿打算往太醫所走時,方才放她進去的領頭,不停回頭望著冰庫道,「皇后娘娘還在裡頭嗎?冰庫中的溫度低,常人若是呆的時間超過兩個時辰,很容易會出事的。」
「皇后娘娘快要出來了,你好生在外頭守著,不要讓其他人進去即可。」冬青不想與他多言,丟下一些碎銀子後,就往太醫所跑。
一入其中,冬青便瞧見花白頭髮的齊太醫,疾步上前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齊太醫,聽聞您不光醫術精湛,那仵作之術也是數一數二的!我們家皇后娘娘只見過您的醫術,從未見過您的仵作之術,故而讓奴婢請你過去指點一下。」
齊太醫一聽到仵作二字,手中研磨著的藥草落了一地。
這仵作之術只有在辦案之中才有用處,平日中根本毫無幫助。
剛想要推脫掉時,冬青已經將他的藥箱背了起來,歪著頭對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齊太醫無奈,見冬青已經上手,在推辭多少有點不將夏錦嫻放在眼裡的意思。
冬青領著齊太醫望著冰庫中,在齊太醫意識到不對時,兩人已經到了冰庫門口。
禁衛軍領頭的見到冬青回來,連忙迎上去,著急說道,「冬青姑娘,現在都快要一個時辰了,卑微怕皇后娘娘熬不住了。」
冬青擺了擺手,淡淡回答道,「嗯!皇后娘娘執拗,冰庫中那一具屍體同皇后娘娘共患難,皇后娘娘是個心軟又念舊的人,怎麼可能會聽得進我的勸呢!這不,我將太醫請了過來,若皇后娘娘暈過去,齊太醫在跟前也能防止皇后娘娘出現什麼不測。」
禁衛軍領頭的點了點頭,朝著身後的人打了一個手勢,禁衛軍連忙讓出一條路給兩人。
冬青在屋外尋了一遍,念及齊太醫年老,挑選了一件最為厚重的外衣給齊太醫披上,自己則是挑選其次的衣裳。
冬青領著太醫憑著記憶往冰庫中走,七拐八彎後,終於尋到夏錦嫻。
手腳顫抖的夏錦嫻見兩人時,挑了挑眉,權當同她們打招呼。
夏錦嫻在冰庫中呆了許久,連同眉毛之上也沾上了冰霜,身子顫抖的不像話。
齊太醫望著女屍時,掉頭就想要跑,可他的速度並沒有冬青來的快。
冬青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將他緩緩扯了回來。
「齊太醫,既然來都來了,幹嘛著急著走。」夏錦嫻給冬青使了一個眼色,讓冬青堵住他的嘴巴,免得吸入太多寒氣。
齊太醫原本以為夏錦嫻正在學習仵作,未曾想過她將他騙過來是為了替她給這女屍解刨。愛看書吧 .
「這仵作在地方乃是常事,可放在皇宮之中是違法的。」齊太醫被冬青拽了回來,欲哭無淚的望著冰床上的人。
「齊太醫,既然來了,那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想要逃脫開可沒有那麼容易。」夏錦嫻用衣袖捂住口鼻,柔聲威脅道。
齊太醫因為醫術高明在宮中極具聲望,但宮中的人最忌諱的就是歪門邪道,就比如仵作。
夏錦嫻正是拿捏了齊太醫這個軟處,才敢將他請過來。
「你若是順了本宮的意,本宮自然有法子讓你擺脫不必要的麻煩。若是你不願……」夏錦嫻語氣中儘是威脅。
齊太醫顧忌夏錦嫻在宮中的地位,沉思了許久後,從藥箱之中取下匕首,與一壺烈酒,佇立在女屍的跟前。
他將壺口打開,讓夏錦嫻與冬青兩人將女屍身上衣裳除去。
齊太醫瞧著冰床上赤裸的女屍時,眼神中沒有半點異樣。
畢竟面前是一個無頭的女屍,在她面前本就無需矯情。
夏錦嫻在冰庫中呆足了一個時辰,有些頭昏腦漲,她裹緊身上的外衣,利用手帕大口大口吸著氣。
冬青看著夏錦嫻難受的模樣,開口勸道,「主子,不如奴婢先扶你出去。」
冰庫之中為了保持冰塊不融化,將四處都修得密不透風。
夏錦嫻搖了搖頭,她若是出去了,當時還怎麼給齊太醫打掩護。
想著,夏錦嫻咬著牙齒堅持著。
齊太醫全身心投入在解屍之中,他提著匕首在滿是疤痕的肚子劃痕。
冬青攙扶著夏錦嫻望著孤影身上的傷痕,眼中注滿了淚光。
上頭的每一條傷痕都是為了她們而挨的。
齊太醫伸手在她的肚子中摸索了片刻,指尖忽然觸碰到了一個硬物。
他將匕首刀尖換了一個方向刺下,順著方向用力一划,皮開肉綻的同時一個異物順著腸液往下滑落。
在等齊太醫伸手去摸時,異物已經消失了。
他用手帕將東西了起來,將鮮血擦淨後,露出半截手指。
夏錦嫻半眯著眼睛,走上前去瞧著那半截手指,隨即將眼神挪到了孤影完整的手上。
眼前的種種現狀擺明了那半截手指並非是孤影的。
「齊太醫,這半截手指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塞進去的?」夏錦嫻喘著粗氣,強撐著身子問道。
齊太醫搖了搖頭,他將手指擦淨後,遞給了夏錦嫻,隨即解釋道,「不可能,這東西應該是這女屍生前吞下去的,若是強塞進入的,手指只會堵在喉嚨眼,而不會出現在胃部。」
言罷,他低頭掰開了她的手指,見她手指僵硬且握成拳,明顯是在與人搏鬥之中被人偷襲的。
夏錦嫻自然也瞧見了這一點,眼前的種種都指向了孤影是有意吞噬下那半截手指的。
「皇后娘娘,我幫你將她的傷口給封上吧!你最好尋一個日子,早些讓她入土為安吧!」齊太醫脫下身上的遮擋物。
夏錦嫻點頭,她將那半截手指塞入了自己的衣袖中,想要帶著人出去時,忽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她在昏迷之中,她隱隱察覺到了她的身體已經撐到了極限了。
午夜時刻,夏錦嫻是在飢餓之中清醒,她清醒過來的第一反應是先伸手去摸衣袖中的手指。
在觸碰到衣袖中的尖銳時,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